男人在大庭廣衆之下,比較要面子,而在老婆和下屬面前,那就更要面子了。
剛纔背頭男跟牛紅章打完招呼嘀嘀咕咕的時候,李野就看見了。
他知道倆人說的不是什麼好話,但是好鞋不踩爛泥窩,權當沒看見就得了。
但李野還沒走呢!牛紅章竟然就當場指責他“拖家帶口來旅遊”,那必須孰可忍孰不可忍了。
“牛紅章同志,你整天閒的沒事故意找茬是吧?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利用職權給家人買飛機票了?我上個月的報銷單據你拿過去之後到現在都沒拿回來,查出什麼了嗎?
你來輕汽公司兩年了,天天覈查我有沒有假公濟私,查來查去查出一毛錢的貪污沒有?”
李野的聲音很大,引得周圍的好多人都看了過來,而那個背頭男的臉色也變的非常精彩。
就是精彩的有點奇怪。
他剛開始看着牛紅章訓斥李野,滿臉的幸災樂禍,然後就若有所思,最後忽然驚醒過來,眼眸中竟然有了幾分悔恨。
但牛紅章面對李野的唾沫,卻非常平靜的道:“李野同志,你作爲一個單位領導,要有接受監督和核查的自覺,我覈查你的報銷單據是國家對我的工作要求,
你的票據我還沒有審完,當然不能還給你,所以你不要急着爭辯什麼,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你不要心虛.”
“你拉倒吧!”
李野冷笑着道:“還我心虛?我但凡多拿了公家的一點好處,你會放過我?你願意查就隨便查去,
但是你今天真的太過分了,既然你總是盯着別人不放,那別人以後也會盯着你,你可千萬別貪公家一分錢的便宜。”
“.”
牛紅章的眼神波動了一下,隨後再次平靜的道:“我願意接受你和羣衆的監督,但你現在必須解釋一下這位女同志是怎麼回事?”
“我”
李野簡直無語了,他感覺今天的牛紅章不正常,以前他就算是跟李野有分歧和衝突,也是因爲觀念不同而引起的,而這次他好像就是對李野不爽。
【難不成他跟老婆關係不和睦,看到我和小媳婦兒甜甜蜜蜜就嫉妒了?】
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的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忽然湊了過來。
那個女生訕訕的問道:“對不起,請問是文處長嗎”
文樂渝看了那個女生一眼,淡淡的問道:“你是姓鍾吧?”
女生頓時有些尷尬的道歉:“對不起文處,您上次來視察的時候我只是遠遠的見過您,所以剛纔沒有認出您來.”
文樂渝道:“沒事兒,你們樊經理怎麼沒來?”
“文處,樊經理在一線工地呢!這兩天滬市連續暴雨,他怕一線出現狀況,都兩天沒回公司了文處您把行李給我吧.”
姓鐘的女生一邊跟文樂渝解釋,一邊和同行的男青年接過了文樂渝的行李箱,當她要拿李野的行李的時候,李野微笑着擺了擺手,拂卻了對方的好意。
女生尷尬的道:“真的對不起,我剛纔真的對不起.”
李野笑着說道:“你真沒必要道歉,文處長不是小氣人。”
李野不確定這個女生到底是剛纔看到這邊的衝突,所以才知趣的沒有過來摻和,但就算人家真的沒認出文樂渝的話,李野也能理解。
其實上輩子的時候,李野也犯過跟這個女生一樣的迷糊,那就是對於不熟悉的人,見過一面之後很快就忘記對方是誰,就算是見過多次的同事,在經過一兩年之後,也會忘記人家的名字。
李野不知道這是不是“臉盲症”,但是對於一個混單位的人來說,這是非常討厭的缺點。
而有些人就不一樣,他們幾乎過目不忘,就跟文樂渝一樣,只是在下來視察監督的時候見過一次,就能叫出對方的姓氏。
說實話,這輩子李野要不是有生物硬盤,記憶力大大提高,他都不適合混單位。
就比如剛纔換了自己來接機,那麼多人一起走出來,要是認不出文樂渝是哪一個呢?
你說你舉個大牌子?
那文樂渝都認識你這個小兵仔,你卻不認識文樂渝,你就說尷尬不尷尬?
所以說除非你其他方面的能力特別強,要不然領導不會喜歡你這種“健忘”的屬下。
不過這位小鐘的嘴巴挺甜,看到李野不給她行李,就禮貌的問道:“我們的車就在外面,您要是不方便的話,我們就去外面等”
“不用等他了,我們各走各的!”文樂渝吩咐了小鐘一句,然後往前走了兩步,走到了牛紅章面前。
“牛同志是吧?你現在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牛紅章怔了怔,剛要說話,文樂渝卻撂下一句話,掉頭走了。
“你問的着嗎?”
“.”
“噗嗤~”
旁邊的小朱直接笑噴了。
他跟文樂渝不熟,真的沒想到李野的老婆竟然如此霸氣。
“別笑了,趕緊走。”
李野呵斥了一句,擡腿就往外走去。
江世奇和曲慶有趕忙拉過了李野的行李,緊緊跟上。
而小朱則在李野的耳邊逼逼叨叨:“今天我們來了之後,就發現老牛提前到了,他看到老江和老曲的時候,眼神那叫一個驚訝,
我琢磨着他肯定是以爲老曲和老江會跟你一起坐飛機過來,他就是來抓你的證據的,結果沒想到把嫂子抓到了.”
李野笑罵道:“什麼叫抓到了?我正大光明他抓誰呀?”
小朱輕哼一聲,道:“廠長,別怪我危言聳聽,咱們單位也就是企業,要是機關的話,老牛能變着法的治死咱們”
“.”
小朱的聲音很大,後面的牛紅章和背頭男當然聽見了。
背頭男嘬着牙花子,滿臉糾結的問道:“老牛,剛纔那個就是你們一分廠的廠長?”
“是副廠長。”
老牛着重強調了“副”字,然後對着背頭男道:“粟鋼,我早就跟你說過,我們廠的情況很複雜,
你不要幻想着跟駐城機動車輛廠那樣合併加入我們,就可以讓你們廠重新紅火起來,
別的不說,就剛纔那個李野的囂張作風,你能受得了嗎?你四十多歲的人了,甘心被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子呼來喝去的瞎指揮嗎?”
名叫粟鋼的背頭男眼神複雜的看着牛紅章,好半天之後才道:“老牛,咱們也算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你跟我說實話,剛纔你是不是故意跟那個李野吵架,然後讓他討厭我們的?”
“粟鋼,你這是什麼話?我還能害了你不成?”
“你不是害我,你是害了我們全廠一千多號職工啊!我着急忙慌的趕過來求你,是希望你幫我搭個線,也好比別人先走一步,
可現在.你是把我們廠的生路給堵死了呀!”
“.”
牛紅章黑着臉道:“粟鋼,你們單位再差,你好歹一個人說了算,你要是合併過來.”
粟鋼直接打斷道:“老牛,實話跟你說吧!我已經從部裡打探到消息,這一次的合併不止是你們單位,如果我們不加入一分廠,也會合併到別的單位去,
大河有水小河滿的道理大家都懂,兩個窮鬼湊到一起過日子,只會越過越窮,你就說現在誰的效益比你們一分廠更好?”
“.”
牛紅章咬着牙說不出話來。
部裡在過完年之後,突然開始研究“合併重組”的可能性,現在還沒有做出最後的結論。
但是像粟鋼這樣的單位領導,已經開始提前拜碼頭送帖子了。
牛紅章當然知道一分廠的效益是蠍子粑粑獨一份,但他可不願意再讓一分廠繼續膨脹了。
駐城機動車輛廠合併加入一分廠之後,只是一年的時間就紅火了起來,這種成績要是再給李野多來上一份,老牛害怕在自己退休之前,李野能爬到自己的頭頂上去。
那才真是倒了黴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