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野答應傅練兵之後，第二天就把單位所有采購的板簧規格給他拿了過去，順便還送去了幾套板簧。
李野之所以這麼高的效率，一是因爲同學之間的情分，二是他剛好要借這件事情，敲打敲打某些人。
一分廠這兩年規模膨脹的飛快，連帶着某些人也有點飄了，忘了當初爲了在一分廠內豎立嚴格的規章制度，所有人做出的多少努力和保證。
兩天之後的早上，一分廠供應科的科長潘大川敲響了李野辦公室的門。
進門之後，潘大川就笑着說道：“李廠長，孫廠長來了，說是有點工作上的事情跟您商討，您看要不要讓他過來？”
李野頭都沒擡的問道：“孫廠長？哪個孫廠長？”
潘大川怔了怔，訕訕的道：“京西板簧廠的孫廠長”
京西板簧廠，是李野組建一分廠之後，用“競標”模式選出的第一批供應商，當初很多供應商都不鳥李野這個“嘴上沒毛”的小年輕，但老孫是堅定的站在了李野這邊。
而這幾年李野也沒虧待老孫，當初整個輕汽公司年產也不過兩萬輛，而現在一分廠年產十幾萬輛，老孫這個供貨商也跟着吃的滿嘴流油，不枉當初他慧眼識珠，跟定了李野。
但是李野今天聽見是老孫要來，卻擡頭看着潘大川，不悅的道：“咱們跟老孫之間的工作，一直不都是你來對接的嗎？幹嘛要找我商討？”
潘大川心裡咯噔一下子，莫名的有些發虛。
隨着一分廠的不斷擴大，李野不可能什麼事情都“親力親爲”，所以每一箇中層幹部都有明確的職責範圍，孫廠長作爲一個供應商，工作上的事情確實不需要李野插手，他潘大川自己就能處理。
但是因爲孫廠長是第一批堅定支持李野的供應商，所以這些年跟李野的私人關係算是不錯，偶爾來李野辦公室喝杯茶，李野都是笑臉相迎。
可是今天想想兩天前李野親自拿走的供貨規格，潘大川心裡就更慌了。
但是下一刻，李野卻道：“既然他要見我，那就讓他過來吧！”
“欸，好的，我讓他過來.”
潘大川出了李野的辦公室，忍不住的擦了把汗。
京城的夏天是真熱，但是潘大川臉上的汗，卻是冷的。
孫廠長很快就過來了，一進門就從包裡往外掏東西。
“李廠長，又來打擾您了，這不夏天了嘛！我們廠搞來了一批高溫茶，我覺得味兒還行，就給您順帶着拿來兩罐嚐嚐”
李野眼瞅着孫廠長拿出幾罐茶葉，便微笑着說道：“老孫，你這是要讓我壞了規矩？”
孫廠長愣了愣，一拍腦門，笑着說道：“你看你看，是我忘了這茬了，待會兒我放會客室，就當兄弟單位之間走訪了”
李野是不收禮的，但是水至清則無魚，有時候來訪的客戶帶來一些“心意”實在不好推卻，就都放到會客室，算是單位之間的“公對公”贈禮。
但是今天李野卻笑着道：“別，你放我這裡吧！反正這規矩都破了一回了，再破一回也沒什麼。”
“啊？”
孫廠長愣了。李野竟然破了規矩？
這可是大新聞。
畢竟這幾年李野用一系列的事例證明，他真的是“視錢財如糞土”。
而現在李野竟然“開竅”了。
想到這裡，孫廠長忽然覺得今天帶的幾罐茶葉分量太輕了，雖然這茶葉不是什麼高溫茶，但也絕對算不上“重禮”。
不過老孫還沒想明白，就聽見李野直白的問道：“老孫，你今天來找我，到底是什麼事？”
孫廠長跟李野打交道不是一天兩天了，知道他討厭繞彎子，
於是他就坦然的說道：“是這樣的李廠長，這兩年託了您的福，我們廠的產值翻了五六倍，所以去年的時候新建了廠房，新上了設備，就希望跟着您大幹一場.
可是聽說最近您又要加一家板簧廠進來，所以我這心裡沒底兒啊！剛招收的工人，銀行的貸款”
李野安靜的聽着老孫訴苦，好似一個怨婦，在埋怨自己的老公“不忠誠”，瞞着自己在外面勾三搭四一般。
等到老孫好不容易說完，李野才淡淡的道：“老孫，是你先壞了規矩啊！”
“.”
老孫張了張嘴，剛要說些什麼，卻看到李野從抽屜裡拿出了兩張金屬檢測報告。
“老孫，我們合作五年了，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們廠在這五年裡，技術水平爲什麼沒有長進，反而退步了呢？”
“可能是工藝的問題吧！我們廠正在嘗試新工藝.”
“新工藝？你嘗試新工藝，連材料成分也給我嘗試了嗎？嚐到哪裡去了？嚐到肚子裡了？”
李野點了點檢測報告，臉上沒有半點笑容。
從去年開始，售後部門反映一分廠的貨車板簧，在使用一段時間之後就發生明顯的“疲軟”現象，李野讓人調查，檢測結果合乎國家標準，所以得出的結論是“超載嚴重”造成的。
內地的貨車，設計指標和實際指標是不一樣的，你標定載貨三噸，實際載貨能力至少五噸，極限載荷能到七八噸，你別犟，犟你就賣不出去。
這就跟幾十年後某想汽車搞了個“撞卡車”的測試似的，工程師按照某龍卡車的核定載荷進行理論計算，覺得“一撞一個準兒”，實際上你到路上撞一個試試？
種花家的卡車都是反向虛標的好不好？
所以李野當時沒在意，因爲如果卡車司機總是卡着極限載荷運輸，板簧確實容易出現疲勞，作爲廠家也不能明目張膽的鼓勵他們超載不是？
但是到了今年，事情不對味兒了，因爲當年的新車，還比不上使用了幾年的老車。
這是李野絕對不能容忍的。
但是李野沒有立刻發作。
當皮膚表面都出現紅腫的時候，皮膚下面必然隱藏有更嚴重的炎症。
這次剛好藉着傅練兵的事情，給他送過去幾套年份不同的板簧，讓他幫助自己進行權威檢測，然後就得出了具有明顯差別的檢測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