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明初不是第一次背姜小瑜,只不過現在的她要比那時候重很多。
所以說歲月真的可以改變很多東西,它能改變一個人的模樣,磨平一個人的棱角。楊明初深
刻感覺到自己變了,卻不知道是被時間改變,還是被背上的她改變。
楊明初攔了輛出租車,把姜小瑜扶了上去。
平時那麼吵的姜小瑜喝醉了之後居然是難得的安靜和聽話。她一動不動地倒在楊明初懷裡睡覺,臉上的粉紅還沒褪去,緊緊閉着眼睛,睡顏像個孩子一樣安詳。
這樣少有的恬靜,一下子就讓他想到了她照顧生病時的他的模樣,美好得讓人移不開目光。
楊明初看着她,情不自禁地想伸出手,輕輕觸碰一下她的臉。而她臉上的溫度就像通過空氣傳到了手上一般,明明還沒碰到她的臉,他又顫抖着收了回來。
姜小瑜是江裡的小魚,遊得快躲得快。
沒準就會游到別人那裡,把這樣安靜美好的一面也展露給其他人,然後遊着遊着,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其實很早就意識到這點了,不管是在桃太郎那裡還是在數學小王子那裡,他都知道面前這個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女孩子早晚有一天會遊走。
楊明初向來討厭自己的東西被搶,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把姜小瑜定義爲“自己的”。在他心意不明的時候,他用笨拙的方式想過挽留,結果卻是被她疏遠了……
他覺得心裡有些悶,剛把車窗打開,姜小瑜忽然皺緊眉頭說想吐。楊明初便直接把她帶下了出租車讓她吐,而他自己則一言不發地幫她拍着後背。
她吐了能有兩三次,整個人纔好受了一些。
因爲距離回家還有一小段路,楊明初又將不走直線的姜小瑜背了起來。
姜小瑜沒再睡覺了,她像從前一樣,環着楊明初的脖子,腦袋隨着楊明初走路而搖晃。此時酒還沒有完全醒,在這種半醉的狀態下,讓她覺得很開心。
她開口問道:“小初,我可不可以唱歌啊?”
楊明初嘴角微揚:“唱吧。”
見他那麼爽快的答應,姜小瑜覺得沒有什麼挑戰性,撇了撇嘴,道:“不唱了。”然後伏在他背上又開始睡覺了。
楊明初無可奈何地笑了笑,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很多事情一定要逆着別人走她纔開心。
他想起一年級那會兒,他想上廁所,一回頭就看見姜小瑜堵在衛生間門口不肯走。
他焦急又氣憤地衝她喊:“你快出去,我要上廁所了!”
姜小瑜卻一臉賤笑:“我就是看看,爲啥我們上廁所不一樣……”
那樣子要多欠抽就有多欠抽,楊明初當時就想如果不是他憋得難受,一定衝上去打她一頓。
他從小就是個好面子的人,氣的滿臉通紅與姜小瑜爭吵了起來,怎麼威脅姜小瑜就是不肯出去。
最後,他實在無可奈何了,認爲讓她看總比尿褲子要好,於是一咬牙一閉眼,氣急敗壞,破罐子破摔地喊了一句:“你看吧!看吧!”
再回頭的時候,姜小瑜早就跑了……
然後他就明白了,和姜小瑜在一起,是絕對不能和她認真的。
於是從前的他總是很討厭她,但順着時間慢慢摸下來,才能理解她個性裡透露出的可愛。愛不得恨不得,甚至會讓人氣着笑出來……
她這樣的一個性格,不知道掩蓋了她多少的優點。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這麼多年,她的身邊也就他一個而已……
楊明初一路將姜小瑜揹回了家門口,在下手按門鈴時卻猶豫了一下。
他垂頭看了看姜小瑜半眯着眼睛靠在一邊的牆壁上,仰着頭也在看他。他難以自控地忽然就伸出手,攬過她的肩膀,直接拉進了懷裡。
姜小瑜身材嬌小,只到他胸口那裡。懷裡的像是珍寶,太用力就會揉碎,只是抱了幾十秒,
楊明初便鬆開了她,他一隻手揉揉她的頭髮,聲音低沉卻溫柔:“以後記得別喝那麼多酒了。”
姜小瑜的升學宴在她臨開學的十天前舉行,恰好就是她生日的那天,而那時候,楊明初所在的高中早已經開學很久了。
清晨六點半,楊明初揹着書包走出家門,恰好看見拿着羽毛球拍在樓下等待的姜小瑜。
已經要高二的楊明初已經有一米八五了,穿着一套淺藍色的校服出現在這樣的清晨裡顯得格外養眼。姜小瑜見到他下來時,面上閃過一絲尷尬,不過很快就調整成了往日的模樣。
她衝他揮了揮球拍,道:“早啊,小初,上學去啊?”
“嗯。”
姜小瑜很是惋惜地看着他,奸笑一聲:“哈哈真可憐啊,還要上學,姐姐我很閒,只能打打羽毛球了,你記得好好學習啊。”
他摸了摸兜裡揣着的小盒子,開口道:“嗯,我走了。”
“拜拜。”
姜小瑜的神色有些複雜地望着楊明初離開的背影,還未回過神,就被楊茗悅拍了一下肩膀:“看什麼呢,走啊,打羽毛球去!”
她笑了笑:“走!”
晚上,小瑜爸和小瑜媽請了很多親戚來參加姜小瑜的升學宴。
一共擺了三十幾桌,楊茗悅就和姜小瑜就在門口迎賓。
宴席開始時,小瑜爸熱淚盈眶在臺上講了很多話,親眼看着女兒一步步成長,他表示很欣慰。
姜小瑜也上臺致辭,她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連衣裙,脫去了往日的幼稚,襯得整個人落落大方了起來。
她回想着這麼多年的學習生活,有苦有樂,舉杯共飲後,又和摯友楊茗悅一起唱了首朋友。
朋友一生一起走。
那些日子不再有。
一句話一輩子。
一生情一杯酒。
唱到最後,眼圈也不禁有些泛紅,不管路走得有多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而有關青春的道路,到此就等同於結束了三分之二吧。
楊明初放學後趕到現場時,很多人吃過了飯都已經離席了,姜小瑜像模像樣地站在門後送客人。見到楊明初一頭大汗地跑來這裡,還有些驚訝:“你現在纔來啊,剛放學嗎?”
“嗯。”他回答:“沒想到還能趕得上。”
姜小瑜嘿嘿笑了兩聲,客人三三兩兩已經走的差不多了,楊茗悅喝的臉上通紅,她走過來拍了拍姜小瑜的肩膀,道:“我弟弟好不容易趕來了也不能就這樣散場,走走,我們再出去吃一頓。”
姜小瑜和楊明初都同意了這提議,於是三人跑去吃了路邊的燒烤一直吃到晚上十點鐘。
楊茗悅作爲中國好姐姐,爲了自己家的弟弟與姜小瑜的二人世界,很機智很勇猛地喊了一句:“我不行了,我要拉屎,我先撤了。”於是原本在路邊散步遛食的三人裡忽然就少了一人。
夜色正好,月亮當空,路上沒幾個行人,安靜的很。
楊明初沉默不語,姜小瑜爲了緩解尷尬,就咳了一嗓子,隨便扯了個話題:“姐姐們畢業了,你可要好好學習啊。”
楊明初的思維和姜小瑜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他抿着薄脣似乎在醞釀什麼話,然後問道:“你上了大學有什麼計劃嗎?學習計劃,生活計劃。”
她看了看他嚴肅的表情,不由得笑了一聲:“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唄。”
“還有呢?”他又問:“準不準備找個男朋友什麼的。”
笑意稍減,姜小瑜低下了頭,儘量把語調放得輕鬆點,說道:“當然了,好不容易能擺脫早戀的……”
話還沒說完,楊明初直接送口袋裡拿出一個盒子遞到她面前:“給。”
那是一個粉紅色的禮盒,裡面裝着他攢了許久的禮物。
姜小瑜的眼睛立刻放出了光來,她哇了一聲,感慨道:“小初你太好了,居然還有禮物!”
楊明初卻默不作聲,他心情很複雜,之前那種不好的情緒又在此刻浮現了。姜小瑜要走了,從來都只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就要離開了。
他在這短短的時間裡,把她出現的所有畫面都想了一遍。
楊明初有些想不通,明明是他一直在她身邊,爲什麼她就要一步步走到別人那裡去了。
這些事情越想心裡就越是不甘心,自然下垂的雙手握拳,愈發用力。他覺得自己大概是無法忍受這種事情發生,壓抑了許久的情緒觸碰到了極值,且是一觸即發。
楊明初目不轉睛地盯着姜小瑜把盒子打開,然後帶着一臉欣喜的笑看着他,對他說道:“謝謝啊小初,我很喜歡。”
滿滿的笑意卻在聽到楊明初的話時,直接凝固在了臉上。
楊明初問:“姜小瑜,你喜不喜歡我?”
她身|子猛地一僵。
血液似乎都在這個時候被凝住了,震驚和不知所措什麼的統統不足以形容姜小瑜此刻的心情。其實她去參加聚會那天發生的事情,她都記得。原本以爲裝作不記得就不會有事了,但千算萬算她也算不到楊明初會在這麼個場合問她這樣一句話。
她盯着楊明初看了好一會,然後在臉上勉強擠出一個微賤的笑容,張口說了一句很符合她氣質的一句話:“喜歡啊,小初你不知道麼?我就像喜歡自己親兒子一樣喜歡你!”
然後姜小瑜看到楊明初的臉上露出了極其糾結的表情,她還想再補充點什麼。下一刻,後腦勺便被楊明初單手扣住,一個吻直接蓋了過來。
鼻尖裡嗅到的,是楊明初身上的味道,嘴脣上感覺到的溫度灼熱,似乎要將人融化,姜小瑜腦子在此刻一下子就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