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興的是他和她之間的記憶,終於不再僅限於他失憶以後那部分幾乎沒有甜蜜的只有針鋒相對的時光。折磨的卻是在那甜蜜的蜜糖之後更加蕭索的現實與之對比——回憶越是美好甜如蜜糖,現實的處境就越是將人折磨的恍恍惚惚,心神不寧。
就像他每次都渴望入夢看到她,又不敢入夢去看她。
男人修長的腿邁出鳳央宮,徹底的把門關上,防止那些幾近於無的氣味繼續消散。
韓律在他快要走到龍吟宮的時候快步上前,“皇上,屬下正要去找您。”
“說。”
男人簡潔明瞭的吐出一個字。
“先前查到韓尚書不近女色也不好賭博,很難找到突破口。但是屬下近兩日又查到,醉仙樓新來了一個頭牌,好像叫什麼……唯情的,可能是有什麼過人之處,大半的男人都被她所吸引,就連向來不近女色的韓尚書也沒有例外,今晚他應該又會去醉仙樓。”
“恩。”
男人還是一個字。
頓了頓,“太后那邊呢?”
“太后那邊沒什麼動靜。”韓律說道,“這兩天連續損失幾個朝中大員,太后應該焦頭爛額。”
“這還只是個開始。”
男人意味不明的道。
……
京城的街道人來人往,處處都是小販的叫賣聲和人們說話的聲音,人潮涌動,熱鬧無比。
上官驚瀾面無表情的直視前方,臉色淡漠的朝着某個固定的方向走去,他身上穿的是陸卿卿死前不久在商鋪中給他挑的那間衣裳,好看的顏色映襯着男人俊美的容顏。
路邊有人吵架或者玩鬧,他目不斜視的對此毫無關注度。
直到,他的視線中忽然映入一道白色的身影……
輕輕嫋嫋的背影纖瘦柔和,最重要的是那種莫名讓人熟悉的感覺!
上官驚瀾瞳孔驟縮,心口猛地一跳!
好像在人羣之中遠遠的看到,明明連個正臉也沒有,卻強烈的讓人忍不住衝上去捉住她。
於是他也真的這麼做了。
快步跟上,凌亂的毫無章法的腳步甚至帶着幾分慌亂的錯覺。
只是女人很快就拐彎進入一個衚衕,他跟過去的時候卻因爲人太多沒能在第一時間來到她的身邊,只看到她的背影走進醉仙樓中,再要往裡看的時候,就什麼都沒剩下了。
好像一切,不過錯覺。
“皇上,您在幹什麼?”
韓律跟着他一路走過來,忍不住多問了一句,因爲他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過皇上這樣了。
上官驚瀾喉結滾了滾,眼神還處於失神的狀態,“韓律,朕好像看到她了。”
“……”
韓律詭異的看了他一眼,又看看男人停下的地方……醉仙樓?
他沉默了一下,猶豫着道:“皇上,您只是太想娘娘,所以看錯了吧?”
而且還將青樓女子誤以爲是娘娘,只怕娘娘要從棺材板裡跳出來吧?
上官驚瀾聞言眼神暗了暗。
看錯了,大概是吧。
畢竟她的骨灰現在還在龍吟宮裡,怎麼可能出現在他面前?
正文卷 第939章 他才強行遏制住自己衝下去把她的面紗揭下來的衝動
唯情回到醉仙樓,將身上白色的衣裳換下來,吩咐丫鬟,“將我一會兒要穿的舞衣拿來。”
“是,姑娘。”
繁花笑着點點頭,欣賞着女子賞心悅目的美貌。
須臾,便將一件紅色如泣血的舞衣拿到她的面前,“姑娘,準備好了,奴婢伺候您更衣?”
“不必,你去給我倒杯水來,我快要上臺了。”
“是。”頓了頓,“姑娘,您真是奴婢見過最美的人了!”
唯情笑了笑,沒有接話,只是低垂的眉眼間掠過一絲涼薄的嘲意。
……
醉仙樓今日格外的熱鬧,因爲近日盛極一時的頭牌姑娘唯情有一場表演。
人人矚目,想要一探究竟!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即將到表演的時間,卻不見女子露面,堂下衆人不禁有些急眼了。
隨着老鴇紅姨站在臺上,拍了拍手,就見臺上緩緩走上一個女子。
一身火紅的舞衣上繡滿冶麗的曼珠沙華,隨着她挪動的步伐步步生蓮,那花兒彷彿彌散着馥郁的香氣,女人皓腕間兩根緋色的紅綾曳地,拖出蠱惑人心的軌跡。
三千青絲隨意的挽成一個髻,她的臉被金色細砂珠所制的垂簾面具遮擋着,看不到具體的容貌,若隱若現的將人的心狠狠吊起來,只露出一雙魅惑的水眸勾人心魄。
妖冶如火,傾城絕色。
衆人皆是一震。
這……天仙妖女之姿啊!別說是頭牌,就算說她是當世無雙也不爲過!
而此刻二樓某間華貴的雅間內,有一道目光死死盯着臺上的身影,瞳孔驟然緊縮。
男人驀然站起來,英俊的臉上寫滿震驚。
幾乎是死死握着雙拳,他才強行遏制住自己衝下去把她的面紗揭下來的衝動。
陸卿卿?
是她!
剛纔他在外面看到的背影就是她,雖然當時是白衣現在是紅衣,但是絲毫不影響他的判斷,而且剛纔那個女人確實就是在醉仙樓消失的!
底下,高昂的曲調緩緩響起。
驀然間,女子手腕一動,垂在她腕間的那兩根紅綾立刻飛舞起來勾在橫樑之上。
衆人還未來得及反應,那一襲紅衣便順着紅綾飛身而起,於空中盤旋綻放出絕美的風姿!
“啊……”
殿中頓時一片驚呼。
所有人的眼球都被這魅惑妖嬈的倩影所吸引,無一不是刻骨驚豔,又帶着滿目震驚。
美,實在是太美了!
樂聲陡然高揚,女子緋色的廣袖擺動,纖弱素白的皓腕娓娓扭動。她的十指漸漸的現於人前,緩緩展出指間那朵開得正鮮豔的花卉,陡然往下一拋。
衆人的視線好像隨着她的舞姿跳躍,不由自主的被神奇的力量所牽引。
花襯美人、人比花嬌。
青絲搖曳翻飛,女子眸若琉璃,在這璀璨燈火的映射之下,竟是絢麗到極致的冶麗光華。
上官驚瀾薄脣抿成一條直線,身形已經從窗前走到門口,想要就這麼衝下去把她狠狠的摟入懷中,可是僅剩的那絲理智告訴他不能這麼做。
因爲陸卿卿已經是個“死人”。
正文卷 第940章 所有的疑問盤踞在腦海,都抵不過她笑靨如花的樣子
如果她沒死,這四年多的時間她去了哪裡?
而且當初他明明是親眼看着她嚥氣的。
如果她真的死了,那麼眼前這個這麼像她的人又是誰,不止身影像眼睛像,連氣質也像。
底下大堂中高昂的曲調緩緩下滑,逐漸轉入收尾階段,唯情再一旋身,兩條紅綾在大殿上形成兩條窄道,她步履翩然的躍上去腳踩紅綾,翩然起舞的旋轉跳躍。
女子徐徐的勾脣,金色珠簾紅色面紗的垂遮之下,若隱若現的紅脣綻放着如花笑靨。
緋色裙裾洋溢四散,就像焚盡鳳凰的業火一般灼人眼球。
最後的一個旋身完美落幕,她纖細的手臂纏繞着紅綾,緩緩的滑落。
終於落地。
上官驚瀾的心似乎也跟着一塊兒落地。
所有的疑問盤踞在腦海,都抵不過她笑靨如花的樣子。
他的理智全部喪失,在韓律震驚的還沒反應過來的目光中,身形一晃,已然消失。
底下,紅姨在唯情跳完一舞以後快步走出來,“不知唯情姑娘這舞,大夥兒滿不滿意啊?”
她笑着志在必得,因爲根本無懈可擊!
果然,大堂之中一片高呼聲,
“滿意,滿意——”
紅姨滿臉笑意,“既然滿意,那我就宣佈一下今晚的規則——醉仙樓平時的規矩想必大夥兒也都懂,價高者得。不過今晚還有個特殊的規矩,除非誰能夠打動唯情姑娘,否則她賣藝不賣身。而且買她的時間不像其他姑娘那般有一個月,而是隻有半個月。”
此話一出,有些男人臉上就出現了失望之色。
不過這失望也並非絕望,畢竟,這話的意思是隻要能打動她就也可以賣身!
“紅姨,你要喊價也得先讓我們大夥兒看看唯情姑娘的臉吧?”有人起鬨道,“現在我們可連她長什麼樣兒都不知道呢,怎麼知道應該給多少?”
“這可不行。”紅姨高深莫測的道,“今日的規矩是,拍下唯情姑娘的人才能一睹芳容。”
“這也太他嗎坑了吧,萬一買回去醜了怎麼辦?”
紅姨笑笑,“醉仙樓頭牌,哪有醜的道理?這一點大家儘管放心,紅姨給大夥兒打包票!”
衆人一時無語,覺得有道理卻又十分不甘心。
不過也正是因爲這樣,喊價的時候更激動。
“那就從我開始吧,一百兩!”
“三百兩!”
“八百兩!”
“一千五百兩!”
價格飛速上漲中。
“一萬兩。”
這道話音落下的瞬間,衆人的臉色皆是一僵。
包括唯情,只是她的僵硬與衆人似乎又有幾分微妙的不同,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什麼。
衆人紛紛循着那聲音的源頭看去,面露不滿。
“什麼人啊,他媽知不知道規矩啊,哪有這麼喊價的?”
“分明就是來搗亂的吧,裝什麼有錢的大爺?”
上官驚瀾臉色諱莫如深的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中,一步一步緩緩的朝着那座高臺走去,強烈的氣場讓衆人不敢攔着,而他也無視衆人諷刺的話,薄脣輕啓又附加了兩個字,“黃金。”
所以綜合起來,就是萬兩黃金!
衆人大驚。
正文卷 第941章 我突然覺得這麼草率的把自己賣出去不太好,所以反悔了
這特麼還給不給人活路?
爲了個青樓女子一擲萬金,而且只能買到半個月而已,這男人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啊?
這些金子都可以買幾個醉仙樓了,更別提一個頭牌,再漂亮也不值這麼多金子啊!
紅姨似乎已經愣在臺上,不過也是見過大場面的,笑着點點頭,“公子若是真的給出萬兩黃金的高價,大概是沒有旁人敢與您爭上一爭了。不過,您確定您是認真的嗎?”
“恩。”
上官驚瀾低低的應了一聲,站定在女人面前,目光自始至終盯着她。
四目相對的瞬間,女子嘴角微抿,舉手投足之間盡是清絕冽冽的魅惑,男人漆黑的墨瞳中卻溢滿了化不開的晦色,似乎下一秒就要傾覆而出。
“多謝公子厚愛。”
唯情紅脣微啓,落落大方地作了一揖。
就在衆人以爲她會跟着男人走時,她卻道:“但是我不賣。”
“……”
男人的臉色倏地陰沉下來,漆黑的鳳眸愈發緊緊的攫住她的眼睛,“明碼標價,規矩早已立下——價高者得。既然沒有人出價比我更高,姑娘莫不是對我有什麼意見?”
她微微一笑,“我突然覺得這麼草率的把自己賣出去不太好,所以反悔了。”
衆人,“……”
這反悔的好像更草率吧?
雖然他們也不滿這男人出來搶人,但是哪個傻子會放着萬兩黃金不要啊?
上官驚瀾薄脣緊緊一抿。
她說反悔了。
雖然他不知道她想幹什麼,但是不管幹什麼,她只怕是因爲看不上他這個人才反悔吧?
陸卿卿。
菲薄的脣狠狠的咬牙切齒的念着這幾個字,無盡的情深繾綣都被油然而生的躁動和怒意所掩蓋,四年多的時間,他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着她,而今她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拒絕他……
“如果,我非要呢?”
男人倏地眯起眼睛,直直盯着她。
女人秀眉一攏,“實不相瞞,唯情已經有心上人了,此番也正是爲試探他的真心纔會出現在臺上。卻不想被公子您截胡,心中自然不滿,故而剛纔說話衝了些,還望公子能夠諒解。”
此話一出,底下的人又是一陣唏噓起鬨。
唯情姑娘看上的會是誰?
誰有這個榮幸,竟然能得到她的青眼?
上官驚瀾的眼神愈發的沉晦,“不諒解。”
“……”
唯情驀地咬住嘴脣,“公子您這樣,未免欺人太甚!”
隨着她委屈的話音落下,底下衆人紛紛起鬨——
“就是啊,人家唯情姑娘都說了她是有心上人的,你這人怎麼能不講道理呢?”
“錢還沒給呢你就管這麼寬,真以爲誰都稀罕你那萬兩黃金啊……”
“趕緊走趕緊走,別死皮賴臉的待在這兒了……”
聲音也不知是誰發出來的,韓律一時也無法把所有起鬨的人都抓個遍,只能由着他們,只是他忍不住捏了捏眉心,這幫人真是膽兒太肥了,竟敢這麼編排當今聖上。
上官驚瀾對其他人的心思沒什麼搭理的慾望,他的目光始終一瞬不瞬,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