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站在原地半響我才又重新擡腳往家的方向走去。
離家越來越近，我的心裡越謊也倍感壓抑，最終我深吸一口氣打開門走了進去。
在玄關換好鞋走進去，發現一家人都安靜的坐在沙發上，聽見聲響，爸爸擡起頭來沉着嗓音說道。
“去把書包放下過來，我有話要說。”
“嗯。”
我怔怔的看着爸爸一副嚴肅的模樣，再把目光投向井致，真是破天荒，他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也是一副天要塌下來憂心忡忡的模樣。
我回到房間把書包放下，猶豫了兩秒走進客廳坐在井致身旁，氣氛壓抑得讓人難以呼吸。
“我們家破產了。”
因爲早先知道的我所以沒做出太大反應，井致也一動不動的繼續保持着那個姿勢，也就說明在這之前他也知道了。
或許是在我還沒回來的這段時間，他們就已經談過什麼，只是在我回來的時候重複一遍罷了。
“一百萬的空缺我是彌補不了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猶豫兩秒後我問出口。
爸爸頭也不擡，雙肘撐着雙膝，繼續猛地吸了一口煙，而媽媽坐在一旁低聲抽泣。
“生意上的事，說了你也不懂。”
“噢……”我尷尬的低下頭去。
又是一陣長長的沉默後，爸爸掐掉手裡的煙，擡起頭來環視了一圈，長嘆一口氣，“這座房子得賣了……”
“什麼？”媽媽在場，井致也在場，驚訝的卻只有我一個人，看來不出所料，在我回來之前，他們已經談過這件事了。
“恐怕也不夠彌補……”
爸爸彷彿沒有聽到我的疑問一般，繼續環視了屋子一圈無精打采的說道。
“可是房子賣了我們住哪兒啊？”
我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爸爸說出的話。
爸爸聽了我的話不再說什麼，繼續垂下頭去。
“爸爸，房子不能賣啊……”我哭喪着臉伸長了脖子看着垂着頭一言不發的男人。
這所房子……它不只是房子而已，是一個唯一能證明我們一家人也曾幸福溫馨的住在一起的證明……樓頂不是爸爸最喜歡的地方嗎？可以種上好多他喜歡的花……啊，還有院子，媽媽不是最喜歡我們家院子了嗎？
還有井致呢？一直陪伴在我們身邊的就是這座房子啊……就在那個角落，在爸爸媽媽離開的那天，我一直躲在那個角落哭了好半天……還有客房的牆壁，我和井致一起在上面畫漫畫，現在都還在那裡呢……
爲什麼要賣掉呢？
本來一家人就不像一家人了，連房子都賣了，不就……
越想我的心裡越難過，我往井致身邊擠了擠更加靠近爸爸。
“房子不能賣啊……爸爸……”
良久不說話的爸爸嘆了一口氣，猛地擡起頭來憤怒的看着我。
“井雲，你怎麼可以這麼不理解人呢？我們家現在已經很困難，你怎麼可以任性！”
“我不是任性！”
我也憤怒的從沙發上彈起來，井致詫異的看着我。我大口的喘着粗氣看着爸爸，重複一遍大吼道，“我不是任性！是你們什麼都不懂！”
說完我頭也不回的跑出去，身後傳來爸爸的呼喚聲，我堅定的一步
跨出門。
關門聲和爸爸呼喚的聲音，以及那些有息無聲的難過與悲傷，都一齊隨着我涌出門去。
站在院子外往自己家看去，沒有人追出來，而我卻還是一直站在那裡，不知明的等着什麼。
“井雲？”
回過頭去，元太一隻手放在柵欄上，大概是剛好要推開走進去吧。見我看着他，他又收回那隻手向我走了一步。
“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扯着嘴角，但我知道我的臉上沒有笑容，很多時候，嘴角能扯起來，笑容卻不能浮現出來，能看見的也只是僵着的臉，艱難彎曲着的嘴角，一個怪異的表情。
“我今晚可以借住嗎？”
聽了我的話元太微微愣了愣然後點了點頭，“可以。”
我有扯了扯嘴角越過他，不客氣的自己推開柵欄走進去。
這個夏天依舊悶熱而又漫長，透過窗戶和厚厚的牆壁能聽見小蟲的叫聲，車輛行駛過的聲音，和路人偶爾的大笑或大叫聲。
可是比起那些分外嘈雜的聲音，更爲清晰的是一直盤旋在耳窩邊的那種指甲劃過鐵門讓人及其不舒服的吱吱聲。像是有手指緩緩的伸入耳朵，然後“嚯”的一下狠狠的戳進去。
我吃痛的悶哼一聲，深鎖的眉心呈現出一個深深的“川”字，我低着腦袋，捂住耳朵輕揉。
“沒事吧？”
元太走進廚房在回到客廳時，手裡已經多了一杯果汁，他笑着將它遞給我。
“謝謝。”我接過來卻沒有一點想要喝的慾望。
“聽說明天就考試了？”
“嗯……你要去嗎？”我擡起頭來看了看元太，他與平常的樣子並無什麼差別，臉上又掛起溫柔的笑，於是我小心翼翼的問道，“你和尚聖彥……都談好了嗎？”
“嗯，談好了。”
“嗯……”
雖然這幾天以來我一直都很好奇，元太和尚聖彥只見到底發生了什麼，或者說是尚聖彥和元太家到底有什麼事情，但元太似乎沒有要跟我說的意願，我也只好好好的把我的好奇心掩蓋起來。
更何況我自己還有這麼多的事要煩。
一想起往後可能真的無法再生活在這裡，我想，或許破產意味着的是什麼？爸爸媽媽或許又要因爲這些吵架，我和井致或許不能再參加樂隊。
沒有什麼事比這些要更加糟糕的了。
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我忍不住哭起來。
但我迅速的揩掉眼角的淚水，但是“罪行”依舊被發現了。
元太身在向我傾來，無不認真的問道，“爲什麼要哭？”
“元太，你的夢想是什麼？”我慌亂的對着他笑着，使勁揉了揉眼睛。
“不要轉移話題。”
“你回答了這個問題，我就告訴你我爲什麼要哭。”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夢想是什麼。”元太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無比認真卻又無奈的看着我笑了笑。
“你知道我的夢想是什麼嗎？”
“什麼？”
“就是擁有一個家。”
一個能夠抵擋黑暗與孤獨足夠溫暖的家。
而現在呢，不要說是家了，連最基本的房子都可能要沒了……
元太靜靜的看着我，像是看穿了什麼，語重心長的對我
說，“有些事總是要面對的不是嗎，有決心面對不就勇敢了嗎？”
我不知道他以爲我怎麼了，但他的話瞬間把我抽空。
我靠在沙發背上，看着房間亮着暖黃色的壁燈，微微張嘴，就像夢囈一般。
“可是我面對不了，那我是不是就不會勇敢了呢。”
“井雲……”
大概我的模樣實在是讓人擔憂吧，元太聽了我說的話沉默了良久才小心翼翼的叫着我的名字。
我站起身來，深吸一口氣將那些難過與悲傷重新壓在心底，以防他們都變成眼淚衝出眼眶。我笑了笑，又像是自嘲。
“我先去睡了，明天還要考試呢，你也早點休息。”
“嗯……好吧……”
我轉身往元太的房間走去，臉上一直保持着微笑，在走進房間，背對着門用手輕輕一推關上時，我的眼淚就崩潰了。
我哭着緩緩靠着門坐在地板上，緊緊的抱住腦袋讓自己想想有什麼辦法能改變這樣的局面，能讓爸爸渡過難關，能讓房子不至於被賣掉。
可是這輕而易舉就能想出來，我能有什麼辦法呢？一百萬……我現在全身連五百塊錢都不到……怎麼幫啊……
我緩緩的側過身去躺在地板上，蜷縮着身體，雙手環住自己的身體，眼淚順着眼角通過鼻樑流進另一個眼角。
我沉沉的睡去，希望再也不要醒來。
第二天早上起來，全身痠痛，一想到第一門考數學我就趕緊起來洗漱想要早早的去學校，或許還有時間請教老師一些不懂的問題。
元太早就起來坐在客廳地板上玩兒手柄遊戲機，見我起來後關掉電視把已經熬好的粥端到餐桌上。
看到他做的一切，我不知該說什麼是好，剩下的只是一股股在身體裡穿梭的暖流。
“元太。”洗漱完畢和元太坐在餐桌喝粥的時候，想起昨晚的那個奇怪卻有趣的夢我就忍不住開口問道，“如果一個人帶着潛水鏡哭的話……那眼淚還會不會從潛水鏡裡流出來？”
“嗯？怎麼這麼問。”
這麼奇怪的問題，也難怪元太會這麼看着我了。
“就是……昨晚我做了一個夢……”
“嗯，什麼夢。”
“我夢見一個帶着潛水鏡的小矮子向我走來。”
“嗯，然後呢？”
“他向我打招呼，說‘你好’……我看見他帶着潛水鏡，所以我就問他爲什麼要帶着它……他說‘因爲我不想讓別人看見我的淚’……”說着我還模仿着那個小矮子說話的樣子和口音。
“爲什麼？”元太也很配合的認真聽着，這也使得我不感覺到不好意思。
“我就跟他說那戴墨鏡豈不是更好？他卻說墨鏡只能遮住流淚的眼，卻遮不住流下的淚，而潛水鏡能承載所有的淚與悲傷……你說是不是很奇怪？”
“呃……”元太低下頭去，如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後擡起頭來一臉寵溺的對我笑着，“趕緊吃吧，吃完我們就去學校，今天考試。”
“嗯。”我高興的點點頭，低下頭去喝粥的時候卻仍然會情不自禁的去想夢裡的那個小矮子說的話。
戴上潛水鏡哭的話，眼淚會不會流出來呢？改天一定要試試看……
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