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長迎只能賭一把,拼全力喊出烏黎二字。魔族沒有大開殺戒而是詢問他們烏黎的下落,那烏黎一定有什麼讓他們不殺的理由,烏黎定是這靈荒城的少城主,傳聞愛懶散閒遊的走後門的藍淺仙尊隻身前來,定也是爲了烏黎。
烏根奇鼎誰人不想求,作爲烏根奇鼎的少城主,烏黎一定有價值,起碼能讓他在兩邊都先活下去。
要取他烏根或丹鼎也要等他靈根甦醒,他有足夠的時間另做打算。
獲由聽見烏黎二字手頭的力氣鬆了鬆,他心裡還在估量着能有多少勝算在傷亡慘重的條件下帶着這小雜種從這個修爲不知深淺的女人手下全身而退,藍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試圖奪回獲由手中的男孩。
獲由側身抵擋順勢接了一掌,鮮血吐出,只感覺心脈俱損,腳步虛浮,還未定住藍淺不知何時來到身側。
心知剛剛自己的估量毫無勝算,獲由一揮手將毒粉撒在穆長迎和藍淺身上,用盡全力借力一推,穆長迎掉入了生息穀。藍淺一心奪人,並未料想到獲由的陰招,一時間被毒粉迷了眼,並未抓住穆長迎。
我帶不走這小雜種,別人也別想帶走。
藍淺心裡一疙瘩,完了完了,這人都還沒確定呢,烏老怪的寶貝孫子要是死在這,九泉之下的他肯定會以飛流直下三千尺的口水罵死我。
藍淺輕身一躍,身影也沒入生息穀瘮人的夜色中。
獲由暗喜,傳聞生息穀可掐滅一切生息,看來這小雜種和狗屁後門仙尊是不成禍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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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長迎只感覺身體要被撕碎,渾身劇痛,黑壓壓的怪物撕扯的聲音和哀嚎聲讓他的心如墜冰窟 ,自己就要死在這裡了嗎,被碎屍萬段,惡鬼分食。
一劍藍光閃過,前仆後繼的怪物瞬間化爲一縷青煙,穆長迎看見一團白影一躍而下,淚水混濁了視野,白影落在他身旁,穆長迎才漸漸看清眼前人的臉。
在這絕望的生息穀裡,她一襲白衣,墨發被帶動的氣流浮動,手裡的劍泛着藍光,宛如神明一般。
絕望的泥澤裡升起了光,穆長迎試着擡起手,可用了全身力氣,只牽動了幾根手指頭,卻引得渾身巨痛,昏死過去。
老天爺呀,這孩子身子都被啃得稀巴爛了,可憐的娃呀,烏老怪我是應了你要護你乖孫周全,可現在這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周全的地方了,這可不能怨我呀,我盡力給你救回來,你自己在天之靈保佑一下吧。
藍淺把人帶到一個山洞,給穆長迎吃了顆六品丹藥護住心脈,再給他缺斤少兩的身體上了靈藥,隨便給自己和他都用了遍淨身決。
穆長迎醒的時候,入眼就是一顆碩大的夜明珠,洞裡彷彿灑滿月光一樣明亮。他想坐起來,鑽心的刺痛傳來,他只能偏頭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人。
藍淺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好笑,自己救了他,他還跟防賊似的。
“你叫什麼?”藍淺試探着問。
“我叫烏黎。”虛弱的聲音嚇了穆長迎一跳。
想要活下去,眼下只能抓住眼前這根救命稻草,藍淺仙尊爲了烏黎連生息穀都敢跳,絕對不可能輕易讓他死。
藍淺看着他蒼白的臉,“少城主可沒有穿成你這樣的。”
“爲了活命…”
“怎麼活命?”
“藏起來,等人…救。”
“什麼人?”
“衡……仙…山…”最後幾個字用完了穆長迎所有力氣,他昏了三天,滴水未進又過度失血,要死沒有那顆六品丹藥吊着,早一命嗚呼了。
這是穆長迎能想到的最穩妥的答覆了。衡仙山派作爲仙門之首,以救濟蒼生爲己任,而且藍淺是衡仙山的仙尊,大概率是來救烏黎的,就算她是不懷好意前來,也絕不會現在殺他,不然他也逃不出怪物的血盆大口。
再不出去醫治,他撐不過幾天晚上。六品丹藥最多吊他五天,一個小屁孩又受不住再吃一顆六品丹藥,外面的怪物感覺到闖入者,黑壓壓的一片堵在山洞門口,比剛進來時多多了,生了結界才保住暫時安全。
自己硬闖出去都夠嗆,還要帶個半條命的孩子。
進洞的第一天藍淺就意識到硬闖出谷絕無可能,便給掌門通了靈訊,讓他打開時生秘境,一頭接她這處,直接通過秘境將她倆接回衡仙山。
時生秘境可跨空間接連,若要指定固定地點則要消耗巨大靈力,都要五天了不知道掌門能不能行,耗了掌門靈力那幾個老東西又得在她耳邊叨叨。烏老怪你在天之靈保佑保佑吧,你家乖孫都要去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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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黎爬在生息穀外的一棵大樹枝上,眼睛熬得通紅。
藍淺仙尊說過會回來救我的,都要五天了,他偷聽到一個魔修說藍淺跳進了生息穀,她去生息穀幹什麼,她不是來救我的嗎,她還能出來嗎?
生息穀外的孩子多爲世家子弟,各大家族趕來,獲由提前溜了,但這幾天不斷有提着大刀或蒙着面的人來找躲起來的孩子,這裡的孩子大概率是烏根奇鼎,就算不是,也可走人口買賣。
烏黎怕極了,但他不能溜走,藍淺仙尊說過讓他躲好,她會回來救自己的。
他躲在大樹陰暗處一動也不敢動,他看見那那些人伸手從族人的丹田穿過,一個血淋淋的窟窿,再施法審探出烏根,連根拔起,看着烏根變換的成色低頭咒罵了一聲,一腳將族人踢進生息穀裡。
族人沒有呼喊,也沒有疼痛,因爲他們僅僅是一俱俱屍體。
烏黎咬着牙強忍着淚水,最脣都被咬出血來手指嵌入掌心捏得生疼,他發誓,他一定會讓這無恥的魔族,人面獸心的人類,還有道貌岸然的仙門付出代價,要他們生不如死。
他現在唯一的希冀就是藍淺仙尊。
躲好,我會來救你的。
她會從生息穀出來的。
她還要來救我呢,她怎麼能出事呢。
烏黎頭靠着樹幹,淡淡的月色透過樹葉打灑在他臉上,他的臉毫無血色,嘴脣乾得脫皮,他望着生息穀發呆,今夜再不出來,他便走了,這五天他喝露水吃螞蟻,他撐不下去了,他必須要活下去。
生息穀的哀嚎聲突然放大,一道亮光閃過,烏黎被閃了眼,他遮住眼從指縫中看見裡面出來的人。
藍淺仙尊從光圈裡走出,仔細一看,她懷裡抱着一個奄奄一息的孩子。烏黎的眼裡升起一抹亮光,連忙衝着藍淺喊。但他的聲音卻虛得驚人,他只能縱身一躍摔在了地上。
烏黎連滾帶爬往藍淺的方向去,他在樹上太久了,又被重重摔了一下,全身都疼,全身都使不上勁。
藍淺看見光圈外的景色愣了一下,五天時間,秘境竟沒有直接連到衡仙山,烏老怪的乖孫就要沒氣了。
靈決一念,一把藍色光輝的靈劍憑空出現在藍淺跟前,藍淺輕輕一躍,兩人一劍飛快地往衡仙山方向飛去。
烏老怪保佑,希望來得急。
烏黎見藍淺飛走,拼了命的支起身體狂跑,他扯破了喉嚨喊,藍淺愣是沒聽見一句。
烏黎被絆了一腳,他的手磨出了鮮血,膝蓋生疼,望着藍淺離去的背影,再也忍不住痛哭起來,臉上的淚水火辣辣的,眼裡的光也被淚水澆滅。他宣泄似的哭喊,聲音卻無情地被生息穀的哀嚎給湮沒。
現在哀嚎聲更適合自己吧,爲什麼藍淺仙尊回頭看都不看一眼,爲什麼她抱着別人離開,你不是來救我的嗎,我在這裡呀,我在這等了你五天,你說過來救我的,我躲好了呀,我乖乖地躲了五天的。
你明明早就找到我了的。
烏黎躺在族人的血跡上,他沒有力氣再哭了他只有六歲,此時身心的折磨已經讓他化作一灘死水。
深夜的雨滴將他拍醒,他還以爲自己死了,全身的刺痛讓他想起爺爺的話。
你一定要活下去。
還有活下去的力氣嗎?
烏黎似想到什麼,渾身一顫,隨後行屍走肉般打開了儲靈囊,拿出烏族至寶,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