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昔日鼎鼎大名的宋銘綺竟落得今天這步田地, 真令人不勝唏噓啊。”
莫然坐在小胡搬得凳子上,看着躺在牀上的宋銘綺,語氣冰冷。
“我走今天這一步, 不全都是拜您所賜?”宋銘綺悽然一笑, “是我自己沒有能力, 連自己都守護不了。想要爭取一點點東西, 都得拿自己的健康去交換。”
此時病牀上的人無疑是不堪一擊的, 無論哪個人過來,哪怕一個小指頭,似乎都可以將她捏碎摧毀。
莫然忽地就有些好奇, 她到底想要什麼,竟拼着性命, 也要和她爭上一爭。
“你想要什麼?”
哈哈, 宋銘綺忽然就笑了起來, “我想要什麼?我想要的你能夠給我嗎?還是說,你白莫然的權利已經大到可以隨手滿足別人願望了?”
宋銘綺笑得猙獰, 眼底一顆不起眼的淚珠滑落。
她是最可憐的,內心深愛着劉睿淵。想盡辦法想要白莫然離開他身邊,可是,又不甘心白莫然因此嫁入林家。
林家家母的位置,理當由她來坐的。
無盡的癡纏, 自會有無盡的執念。無盡的執念, 更加深了那樣的癡纏。
“你不是問我想要什麼嗎?”
宋銘綺掙扎着從牀上坐起來, 眼中竟帶着毫不掩飾的乞求, “我想要劉睿淵。我只想要他, 你把他讓給我好不好?”
莫然臉色一變,連帶小胡都有了驚訝。
原以爲, 宋銘綺對於劉睿淵也如劉睿淵之於宋銘綺一樣,不過逢場作戲,沒想到,她的執念竟有這般深了麼。
也難怪,劉睿淵那樣的一個男子,宋銘綺想不喜歡都難吧。
憶及半年前的那個雨夜,宋銘綺小鳥依人的窩在他的懷裡,那樣的嬌羞,不是刻意裝出來的吧。
忽然,宋銘綺情緒激動的拉住了白莫然的胳膊,拼命的搖了起來,
“我求求你,把睿淵還給我。不要再和他有什麼瓜葛了,你已經要嫁給別人做新娘了。”
“你讓睿淵回到我身邊好不好?我絕對不會再亂吃醋,以前發生的事情,我可以全當沒發生。”
看着胳膊上用指甲硬生生被抓出來的斑斑血跡,莫然厭惡的向後一甩,“放開。”
宋銘綺應聲而倒,在摔下牀的瞬間,又觸碰到凝固的傷口,瞬間血流不止。
小胡驚悚的戳戳莫然的腰間,莫然回頭,頓時鋪天蓋地的閃光燈聚攏而來。
竟然是早有準備。
看着蜂擁而進的記者,白莫然眯了眯眸子。
狗血的場面,偏偏什麼時候都是最有用的。
本來對那個女人升起的絲絲憐憫,也因這一誣陷消失殆盡。
她生平,最恨別人陷害。
“艾媛小姐,請問你剛剛爲什麼要推宋銘綺下牀?是因爲宋銘綺提到淵仔了嗎?”
“艾媛小姐,是你堅決反對宋銘綺飾演這個角色嗎?你這樣反對,是怕淵仔和宋銘綺舊情復燃嗎?”
“請問艾媛小姐,你心裡喜歡子夜一點呢,還是偏愛劉睿淵多一點?”
“可以談一下您嫁入林家的感受嗎?”
“艾淵小姐。”
“艾淵……
一個個問題隨着閃光燈的狂閃被拋了出來。在閃光燈下,似乎沒有什麼可以遁形。
宋銘綺在人後委委屈屈的縮着,微斂的脣角表示她心情很愉悅。
小胡也被圍在人羣中,急於辯解,當下卻是有口說不清。
畢竟大家剛剛都瞧見了,是宋銘綺在求艾媛,而她一把將宋銘綺揮開,導致她傷口惡化。若不是厭惡到極點,怎麼會這樣對一個病人呢。
人都相信自己的眼睛,何況這些沒事都能炒出點事的記者。
“你讓我把劉睿淵讓給你?”
莫然的眼睛帶着嘲諷。
剛剛所有人都在門外,對這裡邊的談話內容並不瞭解,現在聽到這句話,反而愈發興奮。
“宋小姐莫非自己也認爲比不上我麼?”
沒有想象中的驚慌失措,沒有面對記者的瞠目結舌。白莫然看着她,坦坦蕩蕩。看着她的目光裡是說不盡的悲憫,像是在看一隻快要被人踩死的蟑螂。
宋銘綺嘴角的笑漸漸凝固。
“讓我把劉睿淵讓給你,請問,是我霸佔着他嗎?劉睿淵如果真愛一個人,會因爲一個女人的推讓就到另一個女人身邊嗎?”
“這樣的話,你至他於何地?這就是你所認識的劉睿淵嗎?如果這樣,我不覺得這樣的他值得人
愛。”
“當然,宋小姐還執意這麼認爲的話,我也沒辦法。”
拉着小胡從醫院走出,莫然直接定了去北京的機票。
她不能再被這裡的事情拖着了。
總覺得哪裡有什麼在等着她。
飛機落地,接機的是王程。
看着莫然,王程的笑容帶着牽強,似乎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沒有詢問莫然要住的地方,王程直接將她拉上了車子。
熟悉的街景一晃而過,莫然舒服的長長的呼了一口氣,終是回到了自家的地方。
“你知道我要去哪兒?”
看着王程輕車熟路的開,莫然還是問出了口。
王程轉過身子,乾乾的脣瓣露出乾癟的弧度,“當然是林家,現在應該沒有人不知道你是林家公認的媳婦吧。”
“林董每天都在念叨着你回來呢。”
“你去見了林董?”
林家爺爺不喜被人打擾,而且,他說的是每天。
王程尷尬的笑笑,沒有回話。
純白的落地窗簾緊緊的拉着,屋子沒有開燈。
進進出出的人儘量放輕自己的腳步。
消瘦的老人躺在病牀上,靜靜的睡着。
乳白的液體順着細細的輸液管流向他消瘦的脈搏。
莫然站在門口,一行淚順着臉頰流下。
直到她走到醫院,醫生才告訴她,林董已病入膏肓。
沒想到兩個老人相處一輩子,臨死前患的病都一樣。
現在的林家爺爺瘦的只剩下一副骨架。大大的病牀顯得人更加消瘦。
爲了防止公司內亂,林董病危的消息一直被壓着。直到現在,越來越多的人似乎都聽到消息,不約而同的都往北京趕。都想來一探真假。
莫然終於知道爲什麼林家爺爺要在那時候給他們訂婚。爲什麼劉睿淵邵子夜對這樣的決定都不約而同選擇沉默。
卻原來,是這樣。
“終於,終於來了。”
牀上的老人睜開眼睛,曾經如鷹般的目光,如今竟也變得渾濁起來。
老人張了張嘴,發出的音節已經再不成調。
最終還是晃了晃手指,示意她打開抽屜。
“這是白家名下所有不動產。”
病牀前,管家開口,“白老爺子擔心白管家被杜如綺利用,早早的便將名下財產整合了一份出來,其中一份留給白管家,讓他交給你。另一份留給了我們老爺,讓他無論如何都親手交到你手上。”
打開第二個抽屜,管家同樣拿出一份資料。
“這是我們家老爺留給你的,其中有林家百分之十的股權,還有老爺名下的七套房產。老爺這麼多年來沒有女兒,早就把你當成他一半的女兒。這也算是你嫁入林家,老爺給你包的紅包。”
牀上的老人安靜的躺着,絲絲銀髮貼在枕頭上,呈現出頹落的姿勢。
老人的眼睛看着她,渾濁的視線努力散發出一絲清明。
淚水決堤,肆意流淌。
老人動了動嘴,發出不成形的音節。似乎在對她說,不要哭。
管家將紙巾遞給她,“老爺最喜歡你開開心心的,你哭得這麼傷心,他會難過的。”
莫然使勁的將淚水擦乾,看着躺在牀上的老人,努力綻放一個笑容。那個本來已接近僵硬的老人,嘴角竟也奇異的牽起一抹笑容。
林爺爺,我白莫然何德何能,能得您如此厚愛。
半年前,爺爺去世的時候,我甚至沒有見他最後一面。
現在,讓我好好的彌補,可好?
滴——
牀前,儀器發出刺耳的尖叫。
莫然握在手心的手重重的沉了下去。
一羣白大褂破門而入,瞬間將整個房間充滿。
房間裡連空氣都變得渾濁。
站在牀邊的管家擺擺手,制止了醫生的動作。
“不用了,老爺要等的人已經來了,交代的事也已經交代完了。現在老爺已了無牽掛,就讓他好好的去吧。”
在場的醫生,無人辯駁。
因爲他們都知道,躺在牀上的那個老人能活到現在,純粹是爲了撐一口氣。如今,要等的那個人來了,他也再撐不住了。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就算他們再搶救,也無濟於事。
人羣讓開一條路,讓邵子夜,劉睿淵走了過去。
邵子夜看着莫然,眼睛中是深不見底的灰白。劉睿淵沒有擡頭,看着牀上的老人,不知道在想什麼。
“把消息發出去,讓和林家老爺子有過交往的人前來弔唁。”
邵子夜的聲音冷冷的在病房響起,雖然不大,卻不吝於驚雷。
“少爺,”管家詫異。
林家現在時局正處動盪,將消息宣佈出去,只會弄得人心惶惶。
“瞞不住的,有心人現在已經得到消息。若是爺爺去世的消息讓他們宣佈出來,只會弄得局面更糟。”
“是,少爺。”
白管家領命離去,現在,整個林家都是少爺的,少爺說什麼,他照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