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緊緊攥住手中的鑰匙，好像握住什麼比性命更重要的東西一樣。
夏闌珊甚至不敢再問下去，連睫毛都在倉惶地顫抖，卻被慕夜廷一下子擁入懷中。
“答應我。”慕夜廷在她耳邊喃喃道，迫切地求一個承諾：“不要離開我，無論發生了什麼。”
夏闌珊卻腦子嗡嗡響，呼吸都很困難，更別提去理會他這句話的意思了。
她掙脫他的懷抱，眼眶隱隱發紅。
慕夜廷難過地看着她，聲音輕得如同一片羽毛：“乖，給我。”
夏闌珊盯着他，眼睛通紅一眨不眨，只是問：“爲什麼？”
慕夜廷再次試圖將她拉近懷裡，卻又一次被她掙脫。
害怕傷害到她，他舉着雙手，做出繳械投降的姿勢，不再對她輕舉妄動。
他很清楚，他想要將她一輩子困在自己身邊，給她一切她想要的。
可是每當想到那個視頻裡母親慘死的場景，那個對她動手的人他雖然還沒找出來是誰，但是可以肯定，是裴家的某個人！
每念及此，慕夜廷就會恨極了自己，有種想要和裴家同歸於盡的衝動。
那種恨，焚心蝕骨，難以磨滅。
殺母之仇，不共戴天！
甚至於連之前掌握的證據都不夠用，因爲那些證據只能讓裴家遭受重創，而不能全盤毀滅。
若要實現他的計劃，將裴家一次性拖下水，毀滅裴家，和裴星瑤的這婚就非結不可，和夏闌珊的婚姻，就必須離。
那之後，怎麼辦呢，難道和夏闌珊分道揚鑣。
不……他不能容忍……
一想到有那種可能性，慕夜廷眉梢就神經質地跳動了一下。
“闌珊，把鑰匙給我，乖。”
慕夜廷下了決心，幾乎要將嘴角咬出血來，忽略自己難過得要死的心，緩緩地向夏闌珊伸出手。
但是他這副樣子，落在夏闌珊眼裡，要多殘忍就有多殘忍。
“你……”夏闌珊話沒說完，因爲慕夜廷已經抓住了她的手，眼中分明流露出痛苦的神色，有力的手指卻將她的手指一根根掰開。
“不要，不要，求你了……”夏闌珊眼中淚水奪眶而出，指骨傳來劇痛也不肯鬆手。
但是他的力氣到底比她大很多很多，她被捏得骨頭都要碎了，右手小手指的指甲被掰斷了，血一下子飆了出來，痛得鑽心。
可是，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慕夜廷從她手裡拿走了鑰匙……
“到底爲什麼？”
“對不起……”慕夜廷看她這副模樣，自己的心卻痛過千倍百倍。
“我知道了。”夏闌珊睜大眼睛看着他，滿臉淚水，不敢置信地問：“你是不是……你想要娶裴家二小姐……所以要拿到結婚證，和我離婚……”
話說到後面，夏闌珊已經說不下去了，聲音哽咽到整個人都在發脹，有什麼東西像小鑽子一樣從她的心臟裡慢慢地鑽出來，四面八方地鑽，好痛！
她又不是傻子！
“只不過是權宜之計……”慕夜廷地想要解釋，可是，他該怎麼解釋？
要和她離婚，是事實。
要和裴星瑤結婚，也是事實……
“不是說好了要帶我回A市嗎？”夏闌珊往後退了一步，差點沒跌下牀去。
慕夜廷心頭一慌，下意識地伸出手試圖拉住她，卻被她一下子打開。
夏闌珊光着腳站在冰冷的地面上，努力仰起頭，讓眼淚少一點，但是沒辦法啊，難過得要死，眼淚根本關不住了啊……
“夏闌珊，你聽我說！”慕夜廷急切地衝過去想把她抱起來，“我保證每天都回來陪你，我們還和以前一樣，什麼都不會改變，只除了……”
他哽咽。
後面的話，說不下去了。
只除了沒有那本結婚證，只除了，他的妻子，變成了另外的一個女人。
這叫他怎麼說得出口？！每一個字，對他和她來說，都是凌遲啊！
夏闌珊臉色蒼白，眼圈發紅，眼淚不停掉出來。
怎麼可能一樣呢？怎麼會一樣呢？
他們要結婚了，他要對另外一個女人溫柔以待，不管真心還是假意，他們晚上也必須睡在一張牀上，最起碼在人前，他也必須要對裴星瑤……
他們甚至，還會做他對她做過的那樣親密的事吧？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她就覺得自己快要發瘋了！
她滿腦子都是，慕夜廷那天對她說，會對她回A市，還給她瀑布星空的驚喜，還趁着她睡着了吻她，這樣溫柔的一個人，她已經將她能付出的，都給他了。但是現在，他站在她面前，說要娶另外一個女人！
以後對另外一個女人好，把給她的溫柔全部都分給另外一個女人？
怎麼可以！
夏闌珊以爲他是全世界唯一一個不會拋棄她的人，但是現在，連他也不要她了，這個世界上她還可以依靠誰？
各種交疊而來的畫面攪拌得夏闌珊腦子疼，她感覺全身血液裡好像被埋了冰渣子，冷得發抖。
“闌珊，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慕夜廷緊張地看着她。
“鑰匙還給我！”夏闌珊忽然伸手去搶，不管不顧地，踮着腳尖，也不管自己是否會摔倒——
那是她和他的鑰匙，有了鑰匙，他就是她的，她就是他的。
沒了鑰匙，兩個人之間還算什麼？！
夏闌珊眼中淚水刷刷落下，她哽咽着連哭泣都發不出聲來，沒了鑰匙，她以後怎麼待在他身邊，她是不是不能待在他身邊了！
慕夜廷怕傷到夏闌珊，鑰匙差點被她給搶走。
夏闌珊伸長了手，拼命去搶，差點摔倒，卻被慕夜廷大手攔在腰後，一下子公主抱了起來。
她夠着手，卻無論如何都……
搶不到！
她搶不到鑰匙！
他無論如何都不肯給她鑰匙了。
這就好像，他已經選擇放棄她了……
夏闌珊呼吸急促，眼中淚水好像關不住閥門似的肆意流淌，聲音卻逐漸平靜了下來，她擡着頭盯着他弧度優美的下巴，怔怔道：“你說過了要帶我回A市，你說過的。”
他都是在騙她，全部都在騙她！
慕夜廷把她輕輕放在牀上，雙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試圖讓她冷靜下來：“我會帶你回去的，我一定帶你回去……”
“能不能不管裴家，不要理裴星瑤，現在就帶我回去好嗎？”夏闌珊握住慕夜廷的手腕，就好像頻臨拯救的人一樣，她小臉上滿是淚痕，臉色蒼白。
再多看一秒，就會心軟。
已經心軟了……
心臟一陣陣地抽痛。
慕夜廷狠狠心，撇開了頭。他怎麼可以心軟，明知道他母親是怎麼死的。
他母親那麼溫柔，總是笑着對待別人，前一天還在家裡等着他回去，後一天就變成了一具冰冷冷的屍骨——
是裴家害死的，讓裴家給母親陪葬都不夠！
他還眼睜睜地看着裴遠山在衆人前人模狗樣，裴家風光得意！
那些人剁碎了喂狗吃都不夠解恨！
可是裴家樹大根深，他已經蟄伏了那麼久，怎麼可以功虧一簣！可是，夏闌珊……
兩個生命中他最重要的女人。
慕夜廷從出生到現在，從沒有過一刻像現在這樣心痛。
他聲音嘶啞，滿眼血絲，試圖安撫她：“現在不可以帶你回去，過一陣子好不好，再過一陣子……”
他話還沒說完，夏闌珊臉上已經露出了死灰一般的表情。
那表情慕夜廷見過，在那個視頻裡，母親臨死前最後一刻，無法掙脫出兇手的桎梏時，也曾……
慕夜廷像是被凍在原地，他的心臟跳得飛快，像是有種不好的預感，什麼重要的東西即將從他手中溜走。
他瞬間拉住夏闌珊的手腕，將人往自己懷裡拉。
“放開我！”夏闌珊甩開他的手，臉上的表情接近崩潰，不管不顧地跳下牀，朝門外衝出去。
慕夜廷趕忙追出去，他的膝蓋撞到牀上還是撞到哪裡，發出“砰”地一聲響，他都已經聽不到了，還沒追上，夏闌珊就一個不小心跌倒在地上。
冰冷的走廊裡，她跪在那裡，崩潰地哭泣。
慕夜廷瞳孔猛縮，心臟失了半拍，快速衝上去扶起她，握住她的肩膀，急切地說：“你別跑，當心孩子……”
他話還沒說完，夏闌珊已經激烈地甩開了他的手：“我知道，我知道孩子！”
他想要的，就是孩子吧？！
顧喬不能生了，他要生一個孩子還給她，現在孩子有了，醫生也說過了前三個月孩子基本穩定了，所以……纔會這樣的吧？
慕夜廷怔怔地看着自己被她甩開的手。
夏闌珊捂住了耳朵，通紅的眼眶中淚如雨下。
她等了那麼久，就是等着他帶她回家，可是現在他說要娶別的女人！
即便以後還會帶她回去。
那個時候，她又能待在哪裡呢？
慕夜廷站在原地站立，感覺穿堂風全吹到身上，渾身一片冰冷。
整個別墅的空氣，好像在這一晚全部凝固下來了。
從窗外照射進來的月光，拉長兩隻孤零零的影子，一個疲憊地站在原地，一個蹲在地上哭得累了。
兩個影子互不相觸，遙不可及。
夏闌珊跪坐在原地，眼淚從眼眶中滑落下來，順頰而下，砸落在地板上，變成了破碎的水珠。
然後，凝聚成了一灘。
一顆，兩顆，三顆……
無數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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