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清醒

沒有人耽誤工,賬算的非常快,按個叫進來發錢,本來因爲殺豬高漲的氣氛又濃郁了幾分,個個咧着嘴,高興的不得了,葉忠飛領到錢之後把之前發的都獻寶一樣交給葉忠鑫,一臉討好的開口道:“大哥,正好你過來,錢拿回去,給家裡置辦點東西。”一共八兩多,他掙的不止這些,期間有幾次讓葉靜楷把錢捎回去了,後來葉正清讓他攢着,別一趟一趟給別人添麻煩,這不就老老實實的留下了。

八兩多銀子可真是不少,以他家來說,人那麼多,連種地再加上家裡養點雞鴨賣錢一年也就能得二兩多銀子,現在葉忠飛上山三個月左右,前前後後掙了十多兩了,這樣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他們天天枕着銀子睡覺都沒有多少真實感,有時候一個個的就自嘲說就是受窮的命,錢在兜裡都不敢相信,因爲這個還出了不少樂子,葉忠飛講給大哥聽,葉忠鑫還沒怎麼樣,他自己倒是笑的前仰後合的。

“大哥,靜同那小子平時看着多沉穩的一個人呢,剛來這第一次發工錢的時候特別的平靜,一點都不像其他人那樣興奮,結果那到了晚上就開始說夢話,什麼‘一下子掙這麼多這輩子都沒想過’、‘娘,我一定好好幹’還有‘回去就給媳婦買新衣服’,扯着嗓子喊,把屋子裡一半人都給吵醒了,第二天問他,根本不記得晚上的事,還不承認,以爲在逗他玩,連着說了好幾天的夢話,太折磨人了。後來還是葉知久有法子,叫他過去,抓了一把銀子給他看,跟靜同說,還年輕,以後掙錢的時候多呢,有這些銀子的時候再高興也不遲,從那以後才消停了,到現在那小子也不死不承認他說夢話,哈哈哈哈……”

他在那笑,葉忠鑫仔細打量了自家的弟弟,曬黑了,身體明顯壯實了,山上吃的喝的比家裡強,這幾個月變化挺大的,從見着他開始,嘴就沒聽,一口白牙閃啊閃的,“大哥,你身體最近怎麼樣?又咳嗽了嗎?”

從剛纔到現在這話都問了不止三遍了,葉忠鑫瞥了他一眼懶得再回答了,葉忠飛渾然不在意,跑到水桶那裡給他舀了一碗水,“大哥,你嚐嚐,泉子裡的水,又涼又甜,咱們平時喝的井水跟這個可沒法比!”

知道自己不喝一口這傢伙肯定不罷休,葉忠鑫喝了一口,一股沁涼從嘴巴一直流向身體裡,熱氣一下子就減輕了不少,瞧見他驚訝的樣子,葉忠飛笑的更得意了,追問道:“怎麼樣,不錯吧?我們天天喝這個,又解渴又涼快,大哥,等你下山的時候我找水袋給你裝點回去,讓爹孃他們也嚐嚐。”

說着等不及就要翻東西去盛水,葉忠鑫把他拽回來,“別天天就想這些,靜楷和靜寧兩個人家裡山上事情多,忙不過來,幫他倆分擔點,你比他們還大呢。”

“大哥,這個我知道,你放心,我心裡清楚,大傢伙都是這麼想的,好不容易能掙這麼多錢,誰不希望以後繼續下去啊,幹活都不用看着不用管,省心的很,有些地方多仔細留意就行。”那邊肉才燉上,他餓了,到鍋那裡拿了兩個剛熱好的饅頭,又跑回來。本來葉忠飛就是個愛說話的,許久沒見着家人了,更是有說不盡的話,“我現在也不天天割漆了,隔幾天就下山送漆,聽說明天就去三石縣,來回估計得一天多,長這麼大才去過那裡一次,聽說可熱鬧了……”

那邊葉知勝一邊灌腸子一邊感嘆,“這裡弄的越來越好了,最開始的時候就一個山洞,現在木屋蓋了兩座,牆也圍起來,這可安全多了……”

“是啊,剛開始來的時候,晚上要是聽到野獸叫聲都睡不着,這圍牆建好之後一個個的不到天亮根本醒不過來,不但防那些傷人的畜生,更是要提防那些不好好意的東西!”旁邊有人有應道,一邊說眼珠子不停的往冒着熱氣的鍋裡瞅,這肉燉半天了,快熟了吧。

兩口大鍋下面的火燒的旺旺的,一個鍋煮着肉,一個鍋燉着骨頭和菜,聞着越來越香的肉味,大家自覺地開始擡桌子,擺碗筷,吳永慶紮了扎肉,覺得可以了,拿盆開始裝,衆人呼啦啦都在桌子旁圍坐好,肉一端上來,好傢伙立馬就開始搶開了,還好吳永慶躲的快,要不手非讓筷子紮成篩子眼兒。

葉靜楷抱出來一罈子酒,場面就更加熱烈了,會喝的多倒點,不會喝的就吃肉,一羣人吵吵嚷嚷的,熱鬧極了。

葉靜客去楊家村請來大夫,沒瞧出有什麼毛病,年輕的大夫聽着馮氏一會兒喊疼一會兒喊沒力氣,他進屋都坐了兩刻鐘了,還能哼哼的這麼有精神,眼瞅着天快黑了,大夫站起來,“沒瞧着有什麼大毛病,就是有點火氣旺,我開點溫藥降降火氣,先吃幾頓看看。”

程氏也跟着站起來,面色不虞的開口道:“大夫,沒聽說誰上火身上疼的,我們這都擔心好多天了,你再給好好瞧瞧……”

被當面質疑,楊大夫表情也沒有什麼變化,擡眼睛看着程氏,“你這麼明白要不你來把把脈看看,難受了好幾天了現在纔想來看大夫,這麼心大也會擔心?”

沒想到他說話這麼不客氣,程氏被噎了一頓,臉拉的老長了,沒好氣的道:“怎麼說話呢,醫術不行嘴倒是挺厲害的,什麼病沒診治出來還有理了?不用開藥了,你就是個庸醫,你走吧!”

說完又轉頭看向葉靜客,苦口婆心的勸道:“五丫頭,這人是楊家村的,聽說治跌打損傷這些還可以,看其他病並不在行,你說你,跑這麼遠找了個這樣的大夫,何苦呢,你奶奶的病就讓你二叔去找人,他看過的人比你要多的多,哪些有真本領哪些是假把式一看就知道,你啊,年紀小,容易被人騙。”

葉靜客還沒開口,小楊大夫臉冷下來了,“既然你們信不過我,那就另請高明吧。”說完轉身就走,葉靜客緊跟在後面也出來了,笑嘻嘻的開口道:“楊大夫,別生氣啊,我二嬸的話別往心裡去……”

走出了一段距離,楊大夫才慢下來,瞥了一眼葉靜客,“你哥哥的腿還好吧?”

葉靜客點點頭,“嗯,恢復的挺好,幹活走路都沒事,今天麻煩你跑一趟……”說着葉靜客把診金遞過去,不管怎麼樣,不能讓人白跑一趟啊。

年輕的大夫把錢收下,意味深長的看了葉靜客一眼,“我雖然醫術不怎麼高明,但也能分得清有病和沒病,與其到處跑着找大夫給她看病,不如好好陪她說說話,問問她到底哪裡難受。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這話說的也很明瞭了,看出來馮氏是沒病裝病,葉靜客也不多說,再次謝過他之後就回家,明天胡大夫過來給他爹行鍼,順便給她診治一番。

回到家,溫氏便問大夫怎麼說,葉靜客把話重複了一遍,溫氏聽了半天沒吱聲,果然是裝病,找大夫瞧也明目張膽的耍賴不認,這是死死的盯上她們了。

溫氏一臉愁容,葉靜客湊到她耳邊嘀咕了一陣,溫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伸手點了點葉靜客的額頭,“就你鬼點子多……”

說完話,葉靜客跑到葉知學旁邊告狀,“爹,你娘和你弟弟一家又開始耍花招了,裝病騙錢呢,你把白眼狼一隻只的喂的胃口大了,現在開始不擇手段的對我們下手,以前的事情就算了,以後可長點記性,不要再沒完沒了的遷就他們,把心掏出來都沒用。”

躺在旁邊養傷的葉靜寧也跟着幫腔,“是啊,爹,你說你給了二叔一家多少銀子了,靜逍讀書還有他家花銷,哪樣他們都給你伸手,結果呢,人家根本一點交情不搭,你生病的時候沒有錢吃藥,人家抖摟兩隻手就說一文錢沒有,半路上揹着我們買燒雞,偷偷摸摸的躲在一邊吃差點噎出個好歹來,人家是沒錢,沒錢救你的命,有錢吃吃喝喝,有錢供靜逍讀書,你看,你不給錢,人一家還不是照樣過……”

兄弟倆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數落馮氏和葉知禮一家,說的那叫一個解氣,這個時候外面已經黑了下來,屋裡的油燈不那麼亮,所以兄妹倆人都沒有看到躺着的人嘴巴輕輕的蠕動了幾下,輕微到即便盯着那裡看都不會察覺到。

快吃晚飯的時候,葉靜寧一出去,葉靜客立刻掏出瓷瓶往碗裡倒了一點兒靈液,又往裡稍微少加點水,餵給了葉知學,放下碗準備出去的時候,感覺衣服好像被什麼東西溝住了,回頭一看,不由得打個激靈,她衣服的一角赫然就握在一雙瘦弱的手裡,那雙骨節異常突出的手正是躺在炕上葉知禮的!

順着那手往上看,安靜的合了半年多的眼皮微微顫動着,依稀可見裡面發射出來的光亮,葉靜客好像看到了什麼驚天的奇蹟一般,心裡猛的涌上一股難以形容的驚喜,一眨不眨的盯着那試圖睜開的雙眼,過了許久纔想起來,張了張嘴巴喊人。

“娘……葉靜寧……你們快來啊,爹醒了,娘,爹醒了,快來啊……”一動不敢動,葉靜客甚至不敢高聲叫喊,生怕驚擾到這個正在甦醒的人,顫巍巍的朝外面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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