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高枝

一行人走到哪裡都讚不絕口,跟着葉靜楷進了一家食肆,看到裡面雅緻的擺設和擦拭明亮的桌椅板凳,說話的聲音一下子就降了下來,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吃飯,一時間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了。

“靜楷,這裡一看吃飯就不便宜,咱們要不換一家?”有人在後面悄聲的說道,知道葉靜楷對待他們素來大方,可是這裡瞧着一頓飯得花不少銀子,這讓勤儉慣了的農家人十分的忐忑。

“沒事,這裡有道菜燒的不錯,大家好不容易來一回,嚐嚐怎麼樣。”說着,葉靜楷就被小二領到了裡邊靠窗的地方,衆人只得跟上,然後分別落座,說到點菜,幾個人全都讓葉靜楷來要就好,葉靜楷也不多讓,小二報完菜名便點了幾道,自然少不了上次葉靜客讚不絕口的乾燒銅魚。

吳永秋突然甕聲甕氣的問道:“這些得多少錢?”這些菜他不知道都是些什麼,可是聽到不少魚啊肉的,肯定便宜不了。

小二兒臉上的笑容一頓,葉忠飛一巴掌拍到吳永秋的後腦勺,教訓道:“吃你的得了,問那麼多幹什麼。”

吳永秋生的跟他大哥一般高大,憨憨的,體格比吳忠飛可要壯一圈,不過嘴茬子比他可差遠了,在村裡的時候倆人只是個臉熟,在山上一起住的這些日子給葉忠飛收拾的服服帖帖,當下便老實的閉嘴,那小二如釋重負,一溜小跑走了。

葉忠飛跟葉靜寧一樣對什麼都好奇,坐好之後便開始打量四周,他們這裡雖是大堂,可也寬敞乾淨,桌面擦的照人影比銅鏡還清楚,除了他們這一桌,門口還有三個人,很安靜,幾乎都可以聽到遠處河邊划水的聲音,窗子是向外打開的,從裡往外看,隱約看到有幾盞燈火飄搖,撲面而來的空氣熱中帶了點淡淡的腥氣,這裡離河邊不遠。

雖然天有些黑看不清楚,可對於還沒有看夠河水的人來說這算不得什麼,伸着脖子往外看,吳忠飛坐的位置靠近大堂裡側,外面黑乎乎的看了兩眼就沒什麼興趣了,剛轉過頭了,就見五六個人從門口進來,衣着華麗氣度不凡,一看就是特別有錢的人,他不由得多看了兩眼,這一瞅不要緊,竟然發現裡面有個熟人,眼睛盯着那邊沒移開,伸手拍了拍身邊的葉靜楷,“靜楷,你看看,那是不是葉靜月?”

他的聲音不大可也不小,另外六個人也一起轉過頭來,葉靜楷應聲看過去,美豔婦人身邊的俏麗女子可不是葉靜月,不過她現在的裝扮可跟前幾次見着的時候大不相同,一襲水芙色羅裙,裙襬繡着蘭花,腰繫淡紫色紗帶,襯得楚腰纖細,銀簪挽住烏黑秀髮,穿着得體,膚白貌美,面上帶着盈盈笑意,如果不是他對那張臉記的太深刻,恐怕一時間真的認不出來,還以爲是哪裡來的富貴人家的小姐呢。

他們八個人同時看過來,那些人就是再遲鈍也察覺到了,右手邊的一位年輕公子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葉靜月,“葉姑娘,認識這些人?”

葉靜月轉頭看過去,眼神從葉靜楷的臉上掃過,面上沒有任何波動,笑着搖搖頭,這些人便不再理會,舉步向樓上走去。

久久,大家把目光收回來,不知道誰不甚確定的嘀咕了一句,“長的可真是像……”

對於剛纔的小插曲,葉靜楷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給幾個人滿上水,自顧自的喝了起來,葉忠飛偷偷的看着那些人上了樓,快進屋的時候那位“酷似”葉靜月的姑娘往下看了一眼,這一眼葉忠飛就不再懷疑,在村裡的時候,那人就常常用正那種“我與你們身份不同”的眼神看人,嘖嘖,穿的戴的換了又怎麼樣,本性還能有變?

喝着香茶,面上笑容不變,錦娘心裡則十分不悅,上次喝茶,她跟樑公子的舅母談的好好的,樑公子的孃親來繡莊藉着買東西的由子也來相看過葉靜月,除了出身都很滿意,樑公子是什麼樣的她跟乾女兒也講的很清楚,沾花惹草倒也算不得什麼要命的缺點,哪個有錢的男人不愛美色,就是長的跟天仙一般對着一臉時間長了也膩煩,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只要伺候好公婆生下長子嫡孫,不管男人在外面怎麼尋花問柳,只要做不出寵妾滅妻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樑家的家業最後不還得落到她兒子的手中,什麼情啊愛啊真心啊那都是假的,只有能實實在在握在自己手裡的銀子纔是真的,當時葉靜月已經被說的動了心思,她都已經準備撮合兩家坐在一起好好談,爲了這事今個兒特意來三石縣給葉靜月買新衣服和首飾,沒料到那麼巧又遇到了潘家二公子,也不知道靜月這丫頭是怎麼想的,竟然應了人家的邀請來吃飯,那頭跟樑家的親事已經有了些眉目,現在又跟年輕的公子糾纏不清,錦娘心裡自然不痛快,尤其是前者還是她牽的線搭的橋。

席間,潘越帆面對着佳人言談舉止瀟灑自然,葉靜月但笑不語,她與這位二公子至今有過兩面之緣,這人生的俊俏風流,言語中偶爾流露出來幾分輕浮,總歸是世家裡教養出來的,與一般的紈絝子弟還是有些不同,看着這人她便忍不住的去想那丰神俊朗的潘家大少爺,她知道自己應該拒絕的,可是在總是不死心,想方設法想要再見那人一面,所以便違了乾孃的意應下了,現在她也不後悔,如果不是那個人,這潘二公子和樑公子對她來講又有什麼區別呢。

想到剛纔在樓下看到的那幾個人,葉靜月握着杯子的手不由得緊了幾分,她永遠與那些又髒又窮的人不同,即便那些人走了狗屎運有了錢,她只會比他們更有富有,早晚有一天,她要那些欺侮過她的人都跪在她腳下磕頭求饒,而她只有一次機會,這個機會就取決於她嫁的如何。

樑家有錢,但比潘家差的太遠了,所以她今天動搖了,不光是心裡奢望再見潘越明,這個潘越帆她也不想放過,誰不想可以選擇的路更多。

上山送東西的人過了兩天才下來,回來的時候背的東西比上山的時候還多,剛一進村子就被人圍上了,瞧着那背後草繩編的兜子裡裝的滿滿的都是蘑菇,驚叫道:“哎呀媽呀,這是從哪摘的蘑菇,這麼多,個頭這麼大!”

女人們兩眼放光的看着他們背上那兩大兜子的蘑菇,起碼得有百十來斤啊,這要曬乾留着,時不時的炒一頓,能吃一年啊,蘑菇那鮮滑的味道可比青菜好多了。

“傻啊,這還用問,從哪回來的不知道嗎?肯定是從山上採的,有林子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這玩意……就是太遠了。”說話的人語氣裡帶着濃濃的遺憾,蘑菇可是好東西,不管自己吃還是拿去賣,哎,早知道這樣,那天送東西的時候就應該讓自家的小子也跟着去,咋就沒想到這茬呢。

就在一片議論聲裡,葉知勝到自家先把一個兜子放到院子,然後揹着蘑菇到了葉知學家。他們跟着吃了頓豬肉,然後第二天在附近轉了轉,看到滿地的蘑菇就開始摘,又混了頓豬腸子吃這纔回來,葉靜楷帶人去三石縣送漆,他就拿些蘑菇來讓他家也嚐嚐鮮。

一見這麼多蘑菇溫氏可嚇了一跳,只捧出來一筐其他的又讓葉知勝揹回去,這麼遠揹回來那麼辛苦,哪能心安理得的都收下,而且他家孩子多,更喜歡吃這東西。收好了蘑菇,溫氏給他拿了一籃子雞蛋,時不時就有人送雞蛋過來,家裡這幾口人根本吃不過來,她都醃了兩小缸了,實在是沒有地方醃了,天氣又熱,放臭了可就可惜了,所以葉靜客三天兩頭往墨房那邊拿雞蛋,吳正林特別實在的說在那裡吃的雞蛋比在家裡吃的還多,這兩天又積攢不少,溫氏就裝了一籃子給葉知勝,算是禮尚往來了。

葉知勝不好意思收,溫氏便說哪個是給你吃的,是給孩子的,你要不想拿等會我就送去,這樣一說,葉知勝只好收下。

自從葉知學那天清醒了,全家人只要沒事全在西屋呆着,葉靜客也不像以前那樣吃完飯就走,跟葉靜寧倆人一起給葉知學翻身,擦身,按摩還有聊天,今天葉靜客朗讀的是《假如給我三天光明》,“我常想,假如上帝給我三天光明,我最想看什麼呢?或者我將……”

抑揚頓挫的讀完,躺着的人依舊安詳的睡着,葉靜客不經意擡頭就看到葉靜寧臉色沉重,不由得咧了咧嘴,“二哥,想什麼呢?”

葉靜寧罕見的嘆了口氣,悶悶的開口道:“從京城來這的路上,我覺得天都塌下來了,活着都沒有什麼希望,沒想到還不到一年,爹醒了,咱們也不缺銀子了,現在再回頭想想,那個時候其實也算不得了什麼,雖然沒有錢,可是咱們都四肢健全,總能給爹掙錢買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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