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心中舒坦,和氣謙虛的同楚王客套了幾句,楚王同樣假惺惺的回了幾句,在這天子的寢殿之中,倒是一副兄友弟恭。
皇后看得甚是滿意,點頭又笑讚了他們幾句,便命都退下,她還得留下來叮囑一番煎藥的宮人,還得進寢殿瞧一瞧皇帝,將這事兒告訴皇帝,之後,纔會離開。
之後就算她不離開,皇帝也會趕她走的。做一個賢良的皇后,她早已經習慣,絕不會因此同荀貴妃鬧出什麼不和來丕。
出了天子寢殿,衆人也沒有做戲的必要了,相互道別,各自離去。
“假惺惺!”楚王妃忍不住低聲罵道。
走在她身邊眉目沉重彷彿心事重重的楚王霍然擡頭,眸光一凜盯了她一眼冷聲道:“給本王閉嘴!”
楚王妃委屈,不服氣道:“妾身是爲王爺打抱不平!皇后分明偏心,倒樂得故作大方!做出那副母儀天下的賢良樣子給誰看,沒的叫人噁心!”
“叫你閉嘴沒聽見嗎?”楚王聽了她這話才真正覺得噁心,這個女人究竟有沒有腦子?這可是還在宮裡,指不定什麼角落裡就藏着人,她就敢如此大言不慚?
皇后的確噁心了他一把,可那又如何?人家是皇后,跟太子一樣,佔了正統的名分,理所當然就能夠這麼說這種話!而他還真就不得不聽着、受着婕!
噁心人,也是要有能夠噁心的資本的!
楚王心裡頭煩躁,譏誚着朝楚王妃道:“你爲孤王打抱不平?也不過一句空話罷了,你又能爲孤王做什麼!”
楚王妃被他噎得頓時啞口。
楚王低哼一聲,又淡淡道:“既然什麼都做不了,就管好自個的嘴,別給本王惹麻煩!”
楚王妃心中一陣刺痛,怒火“唰”的一下從心頭升起,冷笑道:“是啊,我能有什麼能耐呢?我又不像人家,醫術精湛,治好了長公主的病,連父皇都讚不絕口呢!哼,你心裡頭定是還惦記着人家吧?若人家是你的王妃,這會兒早就在父皇面前討得歡心了!豈會像我這麼沒用!”
楚王聞言周身氣勢一冷,寒氣逼人,瞪了楚王妃一眼一言不發大步揚長而去了。
“你、你給我站住!”楚王妃見他竟然丟下自己就這麼走了不由得心中甚怒,跺腳大叫。
這可是在宮裡啊,楚王拋下她一個人出宮,傳了開去她臉面何在?
誰知楚王是沒聽見還是裝作沒聽見,壓根就沒有搭理她,反而步子似乎邁得更大了些,轉眼就消失在她的眼中。
楚王妃狠狠握拳,咬牙顫聲道:“左春霞,都是因爲你!都是你!”
皇帝患病需臥牀休息的消息很快傳遍京中,春霞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六部衙門裡一下子消停了許多,衆人循規蹈矩,儘量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惹出事情來給皇帝添堵。
年府中,年東南陪着妻子在敬一堂小花園中亭子裡看着下邊池水中的游魚消遣。
“快要冬天了,湖面結了冰,這些魚會不會凍着?”年東南忍不住問道。
春霞“嗤”的一笑嗔了他一眼,說道:“去年你不在府中麼?這上邊蓋上一層厚厚的稻草就好了!”
說着又笑道:“你倒是閒得很,連這個都來問了!皇上病着,沒甚事兒你還是回衙門裡待着去吧!”
年東南笑道:“正是因爲皇上病了衙門裡頭無事我才特意回來陪你,你還不領情!過兩日等皇上好了,又快到年下,恐怕沒有多少時間陪你了!”
年東南說着扶住了她的肩頭,細細打量着俏生生立在眼前的嬌妻,不覺輕輕嘆道:“自從咱們進京之後,沒有一日比得上在桐江的時候快活。反倒連累你接二連三的陷入險境,如果將來可以,我真想離開這兒,無論去哪裡都好,只要沒有人能打擾咱們。”
“你真是這麼想?”春霞目光閃了閃,偏頭問道。
“當然,”年東南笑道:“我還能騙你。”
春霞低低一笑,順勢傾身靠在他懷中,伸手圈抱着他,沉默片刻,低低說道:“皇上年事已高,恐怕——”
年東南身子微僵,不由道:“你怎麼知道?”
“這還用問?”春霞輕輕嗤笑,說道:“若是個正當壯年的,區區風寒哪兒會弄得這麼嚴重?上了年紀的人跟年輕人可不一樣,往往小小的一場尋常病患便可傷及根本!若萬事不需操心,好好調理養生,也許還能有些改變,可是你想想,皇上怎麼可能不操心呢?全天下最操心的,只怕就是他了!”
“若果真如此……”年東南沒有繼續說下去,那意思卻已經十分明瞭。若果真如此,只好太子循規蹈矩好好的度過未來的時日,登上大位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所以啊,在以後的日子裡,你要更加小心!”春霞擡起頭來,撫着他的臉說道。
“我會的,”年東南一笑,說道:“只要皇上在一日,我便做他眼中的孤臣一日,斷斷不能功虧一簣。”萬一楚
tang王繼位,他二人都清楚等着兩人的是什麼。
“這事兒歲院判肯定清楚,不過他一定不會往外說!”春霞又道:“可是有一個人,心裡頭肯定有數。”
年東南濃眉微微挑了挑,說道:“媳婦說的是荀貴妃?”
春霞本來還想在他面前賣個關子的,聽他居然一下子猜了出來不覺一怔,笑道:“是啊,不過,你怎麼會知道?”
年東南瞅了她一眼,給了她一個“這還用猜”的眼神,說道:“荀貴妃是皇上心愛之人,大部分時間都陪伴在皇上身邊,皇上的身體狀況如何,別人不知道,她還能不知道?恐怕她比任何人心裡都要清楚!”
荀貴妃如果心知肚明,就代表着楚王肯定也會知道,而楚王知道,未必就肯坐以待斃。年東南的思緒一下子想到了很遠,只是不願意讓她陪着自己一起憂心,便沒有說這些話。
他說着攬在她腰間的手不安分的輕輕揉了揉,輕笑道:“比如說我媳婦兒有什麼了,我能不清楚麼?”
“別鬧!”春霞“撲哧”一笑扭身打開他的手,輕嘆着道:“其實說句實話,我還挺佩服皇上的,這麼多年來光守着荀貴妃,視三宮六院如無物,真是有心了!這古往今來,能做到如此的帝王,一個巴掌都能數的過來!”
年東南不以爲然,說道:“皇上再寵荀貴妃,還不照樣有皇后、有其他的嬪妃美人?要我說,若真心實意把一個人放在心上,哪兒還能容得下其他?”
“你這是,在誇你自己呢?”春霞偏頭含笑眨了眨眼睛,信手圈住了他的脖子。
年東南雙手扶在她的纖腰上,微微俯身,額頭抵着她的,笑道:“難道不是?這輩子,我只要你一個。”
春霞面上微微一熱,脣角微揚,淺而嬌羞的笑意如湖水的漣漪般輕輕漾起。這些話,哪怕聽過千遍百遍,她仍是不會膩的。這個男人疼她愛她入了骨子裡,她也心甘情願用同樣的感情來回報他。
年東南見狀,不由心中一蕩,輕笑道:“這外頭冷,我抱你回屋吧!”
他炯炯的眸光炙熱無比,黑翟石般的眸子裡跳躍着兩簇小兒熱烈的火苗,光看他這架勢,她便知他想要做什麼了,卻是沒法也不願意拒絕他。
他嬌羞一笑,低低“嗯”了一聲,柔順的靠在他的懷中,任由他打橫抱着自己穿過園中的小石子甬路往屋裡回去……
果然不出二人所料,楚王那邊應是得了荀貴妃的提醒,很快就有了動作。
這日上朝的時候,皇帝突然宣佈成立弘文館,修編本朝歷史,從翰林院以及全國各地儒林中選拔其中的佼佼者參與,此事全權交給楚王負責。
楚王蟒袍玉帶,出列領旨,事先沒有得到半點消息的衆臣們被這個消息砸得暈頭轉向還沒有回過神來,更別說反對,事情就已經變成了板上釘釘!
楚王一派自然是歡欣鼓舞,太子一派的臉色卻十分難看。
要知道,修編本朝歷史這種事情是一件十分神聖的大事,不是什麼人都能隨隨便便做的。太子纔是正統,按理說此事應該交給太子做纔對,可是皇帝卻偏偏將之交給了楚王。
盛事以文治國,這一下,楚王可以明目張膽、順理成章的將天下有名的儒士名士納入囊中。而這些鴻儒大名,哪一個不是門生遍天下?盤根錯節的各種關係沒有人能夠理得清,但所有人都知道,這絕對是一張足以將絕大部分天下讀書人收入其中的大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