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年穆遠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朝他笑着眼巴巴說道:“我想看耍猴、想要小弓箭!”
“好,好!師兄帶你去!師兄給你買!”皇太子樂了起來,朝他伸出雙手。這一回年穆遠再不猶豫,咯咯笑着朝師兄撲了過去。
“看耍猴便看吧,小弓箭就免了!”春霞一旁咳了一聲說道。前幾日年東南給他做了小弓箭,這傢伙對着園子裡養的鸚鵡畫眉等就是一通亂射,路過的小丫頭也遭了秧,嚇得尖叫連連躲閃不已。
誰知這傢伙非但沒覺得這麼做有什麼不對,反而樂得拍手咯咯直笑大感有趣,專門以射小丫頭們爲樂。春霞知道後毫不客氣將他的弓箭收繳了,將他爺倆一頓好訓,爲這事,小傢伙賭氣兩天沒跟她說話。
“師孃,小師弟果然家學淵源,這麼小便知要弓箭了,這是好事呀,師父知道了肯定很欣慰的。”皇太子見小師弟漂亮可愛的大眼睛頓時暗淡了兩分,小嘴不高興的悄悄撅着,頓時大爲不忍忙陪笑向春霞道。
春霞冷冷一哼,挑眉道:“你少跟我囉嗦,你可以先去問問他爹是不是很欣慰。行了,別囉嗦了!亂給他買東西,回頭別再進我們年府的門!恍”
皇太子脖子一縮,忙改口陪笑:“師孃說的也有道理,小師弟還小嘛,等長大了些再學弓馬也挺好、真的挺好的!”說着便向春霞笑着告辭,抱着年穆遠往外頭玩去了。
春霞命奶孃和洪二、洪七等人跟着,倒也沒阻攔。
長公主,她擡頭望望天,忍不住輕輕嘆息一聲。
次日早飯過後,春霞便帶着年穆遠一起去長公主府拜訪。自打年穆遠出生,長公主還沒有見過他。想當初她懷着這孩子時,幸虧有長公主在皇后和雅嬪面前幫着說話,纔不至於叫她那麼尷尬,不想數年光陰眨眼而過,如今雅嬪已經不在人世,皇后成了太后,她腹中那個小胎兒也成了個調皮搗蛋的小傢伙了。
長公主沒有想到春霞會前來拜訪,聞言當即怔了一下。
別說是她,便是門房也沒有想到,從前春霞是長公主府的常客,但想想,那彷彿已經是很遙遠很遙遠以前的事情了。
“我差點兒忘了,明日,他們一家子就該出京前往陝西了吧?”長公主失笑,忙命快請,想來,她是來向自己辭行的。
二人再見,皆有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彼此打量着對方,帶笑寒暄着,過去的那些不愉快、那些縈繞盤亙在心頭的疙瘩彷彿用不着說,隨着這一見面,自然而然的便煙消雲散了!
長公主見了年穆遠果然喜歡之極,攜着他的手含笑細細的問了一遍。年穆遠事先得了孃的警告,敢不聽話就三天不讓他跟飛虎玩,倒也配合,十分乖巧的同長公主說着話,長公主見了,更是喜歡,命人帶他去後花園玩,向春霞笑着一通誇讚。
春霞面上含笑客氣着,心中有種虛飄飄暗暗擦汗的感覺。
眼看着宮女嬤嬤們將年穆遠帶走,兩人方重新坐下說話。
長公主雙眸一挑,沉靜而明亮的一雙眼眸看向春霞,含笑道:“明日就要出發了吧?祝你們一路順風!這次那邊鬧出了這麼大的事兒,皇上和朝廷必定會多加關注,你們過去了,一定要將事情儘快妥善解決好。有你相助,相信永安侯處置起那些事來也並非難事。”
春霞忙笑着答應,又道:“說起來此事還要多謝長公主,若不是長公主,我和東南也不能這麼快離開京城——這話,當着別人我是不敢說的,當着長公主,卻沒什麼好隱瞞。如今能離開京城,對我們來說是一種福氣!”
“誰說不是!”長公主微微一笑,面上落寞的神情一閃而過,向春霞半認真半開玩笑說道:“所以,這段福氣能長一點就儘量往長了去爭取。好不容易離開了,就別輕易回來……”
春霞心中一凜,目光微滯。
“你懂本宮的意思吧?”長公主含笑道。
懂麼?春霞不懂別的,卻也知道,只要那邊的事情處置起來既可見最初成效又難以一勞永逸,那麼德文帝和朝廷既不至於失望也無法將年東南宣召回來,這時間,自然就會延長了。
“多謝公主的好意!我明白了!”春霞輕輕點了點頭,心中一衝動,忍不住說道:“公主,既然如此,您爲何——不回南疆呢?”
長公主一怔,微笑道:“我麼?母后年紀大了,我留在京城裡陪陪母后也挺好的!恆兒也不小了,南疆遲早也要交到他手裡,是時候該讓他歷練歷練了!再說,我也不太放心皇上……”
長公主說着不覺輕輕嘆了口氣,春霞亦黯然。
長公主對德文帝的忠心也許除了德文帝和鬱大學士那些人,不會有人懷疑,可她縱然不放心,德文帝對她的信任和重用也大不如前了。也許要怪,就怪她是個女人,還是個能幹的女人吧!
不過,假如她是個男人,只怕他們又更加不放心了!
“到了陝西那邊安定下來了別忘記給我來信!若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說便是!”長公主拋開那惱人
tang的話題,長眉一挑,含笑說道。
“那是自然,忘了誰也不能忘了長公主您啊!”春霞亦笑了笑,二人相視。
第二天一早,年東南與春霞、年穆遠帶着洪一、銀杏等一衆奴僕浩浩蕩蕩的離開京城,往陝西行去。
杜夫人難捨丈夫長眠之地,遂請求一同前往。春霞想了想,便應允了。
先前一起在軍營中照顧傷病患者共過事,杜夫人的組織能力、辦事能力春霞是看在眼裡的,來京之後便有意將她送在易公易婆身邊,幫着打理鴻途客棧。
三年多過去了,杜夫人早已脫胎換骨,完完全全是個穩重內斂、能力出衆的女強人了。她在陝西那邊生活了那麼多年,對那邊十分熟悉,有她在,也可以幫上許多忙。
長公主生怕西北民風彪悍,春霞過去了會不太方便,又將錦玉、良玉並十二個親衛給了她,讓她一同帶過去,春霞感激謝過,錦玉、良玉等含淚拜別舊主,隨了春霞一同離去。
衆人皆心知肚明自家侯爺攜家帶口離京可算不得什麼升遷光彩之事,因此一路上都有點兒小心翼翼,生怕侯爺心裡頭不痛快一不留神給他添堵。只有年穆遠又出遠門,心中興奮歡喜得不得了,與飛虎乘坐馬車裡,歡快的笑聲不是傳來。
行了數日,這日來到山西境內理源鎮。
雖只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小鎮,年東南及銀杏等衆人無不鬆了口氣。洪七、洪九帶着兩個人忙策馬飛奔,往鎮裡去尋客棧。
早在兩個多時辰前,春霞便感到身子有些不適。她雖沒說什麼,可那蒼白的臉色,額上大顆大顆冒出來的汗珠子,以及懨懨無力的神氣,無不彰顯着她正忍受着痛楚。
年東南將她抱在懷中,心疼不已,不時柔聲安慰。
年穆遠聽說娘不舒服,也乖巧了許多,乖乖的坐在孃的旁邊,小小的眉頭蹙了起來,不時擔憂的叫一聲“娘,您還好吧?”又問“爹,娘沒事吧?”
年東南顧不上他,安慰他兩句叫他乖乖的坐好,春霞不是撫摸他的小腦袋,心中暖暖。
誰知洪七、洪九去了半響也沒回來,年東南一行打聽來到這鎮上唯一的客棧門口時,正聽到洪七、洪九在裡頭跟人爭論。
年東南眉頭高高的挑了挑,面露不快:這兩個人怎麼回事?都什麼時候了找個客棧還能跟人吵起來!
春霞輕輕捏了捏他的手,有氣無力的柔聲笑道:“洪七、洪九不是不知輕重的人,也許是發生了什麼意外吧!你彆着急。”
“好了,你乖乖的別動力氣,這個不用你操心。”年東南低頭看向懷中的妻子,神色頓時緩下來。
“老爺、夫人,您們稍候,我去問一問!”車簾子被輕輕掀開一角,露出杜夫人溫柔平靜的臉。棗紅暗纏枝花紋的窄袖褙子、水色長裙以及那梳得油光水滑裁剪般整齊鬢角的牡丹如意鬢,簪花素雅,大方沉着,將她整個人襯得格外乾淨利落。
年東南朝她點點頭:“辛苦你了!”
“侯爺客氣!”杜夫人微微一笑,轉身去了。
洪一在後便擡腳跟上,道:“我與你一同去!”
春霞的眼睛便亮了亮,微微擡頭朝年東南眨了眨眼睛,笑眯眯說道:“你覺不覺得他們兩個很配啊?”
“什麼很配?”年東南微微動了動胳膊,換了個姿勢將她更好的抱着,心不在焉的問道。他眼裡只有她,哪兒會注意到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