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更不知該說什麼,手足無措的慌忙別開目光,有些擔心的看向德文帝,暗罵自己多事,好端端的問這個做什麼?沒的刺激皇上……
德文帝回望熟悉的京城,心中明白這是最後一次看見這座熟悉的城市,心中正自感慨萬千。也就是這個時候,他才殘酷的面對了現實:他已經不是皇帝了,真的不是了!
在離開皇宮的那一刻起,他就與那座輝煌宏偉的宮殿再也無緣了!那裡的主人,已經不再是他誓!
“李公公,咱們走吧!”德文帝反而平靜了下來,輕輕一嘆,拉着李公公擡腳上船。
楚王默默的瞟了他一眼,沒有再說什麼。
他沒有告訴德文帝,這條船離京之後會一直南下,到達杭州。然後,在杭州那邊會有接應的人,會將他們主僕帶上出洋的大船……
大齊已經不安全了。尤其是對於這一對智商並不怎麼樣的主僕來說,留在大齊遲早會落在晉王的手裡。一旦落在晉王的手裡,他們就只有死路一條,這是毋庸置疑的!
只有出海,他們纔有活下去的機會,晉王也永遠別想找到他們!
晉王只要找不到他們,就始終存着忌憚,那麼,太子和皇后就是安全的,他自己,也是安全的…敦…
“好了,咱們回城!”楚王勾脣一笑,轉身回京城。
晉王與年東南的軍隊順利的進了京。
進京之後,晉王立刻命人張貼安民告示,嚴禁軍士們擾民,京城裡的百姓們很快安定下來,不到三天,一切便基本上恢復了原狀。
晉王第一時間帶着心腹進宮,欲捉拿德文帝。不想,卻撲了個空。晉王心內大驚,忙命人細細搜查,又暗中命人注意着京城幾處城門,追捕德文帝。
雖然他是個昏君,可到底是前朝君主。找不到他,始終是一塊心病。
可是,德文帝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杳無蹤跡。
“怎麼可能!”晉王大急,不由煩躁道:“這京城裡早就圍得鐵桶一般,本王早已傳令各處留心,怎麼會找不到人!再說了,這傢伙又不是什麼聰明人,他不可能逃得掉!”
晉王毫不客氣的說道。
“皇兒,你有什麼看法?”晉王扭頭問姜由季。
姜由季也暗自疑惑,在德文帝還是太子的時候,他便對此人多有注意,正是看中他不堪重用、無甚大才,所以纔會在暗中助他一臂之力幫他從楚王手裡奪得皇位。將來再從他手中奪取皇位,可就簡單多了……
誰知,城破之後,他竟逃得半點兒蹤跡也沒有!
“父皇,還是登基之事更要緊,只要您名分一定,就算他冒出來也無濟於事了!找人的事,到時候再慢慢的搜尋也不遲!”姜由季忙說道。
姜由季一聲“父皇”令晉王聽得心花怒放,渾身舒坦,不覺笑吟吟的點頭說道:“我兒此言不錯,這登基的大事可不能耽擱了!之後還有冊封皇后、太子,封賞文武百官、抓捕逆黨,好多的事情等着做呢!這找人的事,你先盯着點,還有六部衙門善後事宜,也幫着看點,父皇老了,這位置也坐不了幾年了……”
晉王說着,無比慈愛的看向姜由季,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姜由季面上卻沒有半分得意之色,忙答應下來晉王的吩咐,隨後滿臉誠懇的連忙說道:“父皇您身子骨一向來康健,定是長命百歲的!如今好日子纔剛剛開了頭,往後的日子還長着呢,您說這樣的話,孩兒聽了可不樂意,您往後再也不許說了!”
姜由季心中暗自撇嘴,心道皇帝誰不想當?不想當的是傻子!
儘管父皇從前也常常絮叨說自己爭這個位置都是爲了子孫,可他心中若真的不想,豈能執着這麼多年……
如今好不容易得償夙願,怎麼可能輕易歇了心思?若自己聽了他那話露出半分喜色來,只怕自己的好日子那纔是到了頭了!
果然,晉王聽了姜由季的話心中十分受用,卻故意臉色一板,做出一副不悅的樣子來,瞪着姜由季道:“你這孩子,沒大沒小,竟連父皇也教訓起來了!”
姜由季笑笑,說道:“做兒女的,哪個不希望自己的父母長命百歲、身體健康?父皇,孩兒可是爲了父皇好,父皇您不滿也得聽孩兒的!”
“你啊!”晉王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笑道:“本王已經叫人將金鳳宮打掃起來了,過一陣子,便接你母妃她們過來。你得閒給你母妃去一封信,叫她們趁早收拾打點打點,省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姜由季忙答應了,又笑道:“父皇,您可不該自稱‘本王’了!”
晉王一怔,拍了拍姜由季的肩膀哈哈大笑,連着說了幾個好字。
父子倆又父慈子孝了半響,姜由季這才告辭了去了。
離開晉王跟前,姜由季眸光有些深沉,他想到了楚王。
大軍進城之後,在京城中碰到了楚王,他直覺的感到,德文帝失蹤之事,多半跟楚王有關。
tang雖然德文帝跟楚王一直不和,但據他的線報來看,楚王爭位失敗離開京城之後,心思似乎改變了許多,似乎並不執着於金鑾殿中的這把椅子了。
別的不說,單說這次自己的父王起兵,天下大亂,這原本是個極好的機會,但是楚王那邊卻毫無動靜。也就是說,他根本就沒想着這事兒了。
既然他已經不想這事兒了,那麼他對德文帝的感情自然也會起了變化,至少,他已經不記恨德文帝了。他們到底是兄弟,看到德文帝落難他伸手幫一把,這再正常不過。
而且,他將德文帝弄走了,對自己父子來說也是一種威脅。自己父子到底奪取了原本屬於他們一脈的皇位,他縱然不爭,心中不爽也是必然。
那麼,弄點兒事出來給自己父子添堵,豈不是天經地義之事?
再說了,除了這個原因,姜由季想不出來楚王有什麼理由會在他們父子破城之前出現在京城中……
難不成是來看熱鬧?他似乎還不會這麼閒!
“你們知道楚王落腳在哪兒嗎?不知道的話趕緊去查,等會兒告訴我!”姜由季偏身淡淡問身側的淩統領。
那淩統領連忙答應,親自去查了。
很快,便報給姜由季:楚王哪兒也沒去,就在原來的楚王府住着。
姜由季聞言倒是沒說什麼,淡淡笑了笑,道:“這倒也是,他本來就是楚王,住在楚王府天經地義!走,咱們去拜訪拜訪這位楚王爺!”
淩統領忙答應一聲,叫人趕忙備了一份過得去的禮物,匆匆跟上姜由季。當然,這禮物也是隨手從皇宮裡拿的,方便得很。
楚王府中,楚王正在往日最愛的月臺上飲酒,望着皎潔夜空,聞着夜色下隨風而來的淡淡花木清香,楚王有些感慨,也有些莫名的感到溫馨。
對於這一場改朝換代,他的態度倒是挺淡然,自然不會贊同,可也說不上反感。他早已想到有這種可能,那位皇兄根本不是個做皇帝的料,叫人從位置上拉下來,是遲早的事。
甚至,當他猜測到袁先生多半也不是皇兄的人之後,便隱隱猜到會有今日這麼一天。
不是沒有糾結過,可是轉念一想,天底下哪裡有鐵打的江山、萬年不變的根基呢?若果真如此,這天下也不會有輪到姜家來坐的一天了。
橫豎如今這江山還是在姓姜的手裡,總比落在外姓人手裡要好得多。這麼想着,他的心裡便好受了許多。
聽聞晉王世子拜訪,楚王脣角微微一勾,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晉王這位世子絕對是個人精,他想,他一定是猜測到了什麼!可就算他猜到了,那又如何?他敢做,就沒想過要瞞着世人。
姜由季跟着王府的下人來到月臺,便看到一襲月白的身影正以一種優雅而慵懶的姿態倚坐在榻上,微微仰脖看向天空,手中持着古樸的青銅酒爵。
“堂兄好雅興!”姜由季哈哈一笑,從容踏入。
楚王慢慢回頭,看了他一眼,認了他這話:“今晚月色不錯,可今晚有心情欣賞此月色的整個京城裡怕是隻有本王一人,本王很喜歡這種獨一無二的感覺。世子不忙嗎?怎麼居然有空來看我這個就要過氣的王爺?”
“堂兄說笑了!”姜由季淡淡一笑,道:“堂兄怎麼會是要過氣的王爺呢?皇室血脈,天生貴胄,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啊!”
“是嗎?”楚王也笑了笑,笑得意味深長,“有了你這話,本王今晚終於能睡個好覺了!”
姜由季甚是無奈,心道,你這話鬼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