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用來吃飯，汪二郎中下午要看診就只能另外換個地方了。
“好香啊，這香味兒都能飄到內城去了。”突然一道爽朗的聲音自隔壁門口傳來。
大家回頭，就看見長樂先生穿着淺灰儒衫，手中拿着文士扇，姿態文雅地走了過來，一改上回爬牆的恣意。
不過在看見他身後另兩位文士模樣的中年男子後，大家就有些明白爲何了。
敢情這次長樂先生還帶了朋友來啊。不對，他帶了朋友跑他們這邊來幹啥？
“文天一，花園烤肉這麼重要的事情，居然也不通知一下先生。”長樂先生走過來見大家都露出吃驚的表情，眼角一斜，就朝正忙着烤肉的文浩天開炮。
“師父今兒不上課麼？”文浩天已將手中的一大把肉串烤好，喊了方小福拿盤子過來裝着，自己上前給長樂先生和另兩位先生行禮。
不遠處趙書朗避無可避，也連忙上前行禮打了招呼。
“盧先生、柳先生難得光臨寒舍，今兒可有口福了。”文浩天面對太學師長的突然光臨依然溫雅淡然，神情自在地邀請三位先生入亭中就坐。
“原來隔壁也是浩天的府第啊，難怪聽外間傳言，天一先生總不在家呢。”三位先生入座，柳先生就笑了起來。
“柳先生見笑了，這宅子是方府，是浩天義妹夫家的府第。之所以相鄰，這裡還有個原由。”文浩天極誠實地解釋。
“哦？什麼原由？可否滿足先生們的好奇心呢？”盧先生便笑問。
“半年前浩天還在青陽縣住着，有一天順手救了個被人暗殺的孩子，孩子的父親不在身邊，覺得挺可憐的，就收養了一陣子。”
文浩天看着端了羊肉和烤肉盤子過來的趙書朗，笑了笑接着道：“後來才知道這孩子竟是趙老闆唯一的嫡子。”
“因此也認識了趙老闆，此次來京，趙老闆爲了答謝浩天當日之恩，不但放出了三個好鋪面給我，也送了這兩座宅子。”
“我也用不了那麼多，正好義妹家也要進京開鋪，就將鋪子和宅子都讓了一半給方家。妹夫兄弟幾個是本期生員，都想進京見見世面，也去看看太學模樣。”
“有了這宅子住下來就安定多了。妹妹說我每次走大門進來怪遠的，就在這裡開了個側門，兩家往來就方便了。”
方小福和方子湛端着小籠包和盛了豆腐魚湯的碗送過來時，就聽見文浩天在說他們的情況，連和趙家的關係也說了，不覺驚訝。
哥哥以前沒和他師父說明這情況嗎？爲何今天會當着另兩個先生說？另兩個先生又是什麼來路？
但他們相視一眼，便斂下眸子走進亭中，放下盤子和碗筷後，也朝三位先生恭敬地行過禮，便退下了。
來客身份太尊，連文浩天和趙書朗都站在一旁，方小福就知道這兒輪不到他們插嘴，哪裡還敢杵在這兒？
“難怪前些天長樂先生帶了十來個生員進太學，說是來感受一下至高學府的生活。可巧前些天我不在太學裡，也沒見着。”盧先生聽了便爽朗地笑了起來。
“他們都在那邊烤肉，未得召喚不敢上前。”文浩天笑了笑說道，“等會兒叫他們過來給先生們見禮。”
“好呀。呃？那邊幾個小子瞧着有些眼熟啊。”盧先生朝亭外張望着，突然說道。
“那邊是剛被髮配官賣的罪臣之後，竟被義妹誤打誤撞給買下來了，我昨晚聽說此事時也是嚇了一跳。”
文浩天垂下眸子掩去眼底一抹暗光，連忙解釋道。
“罪臣之後？”盧先生似錯愕地看了文浩天一眼。柳先生用筷子夾了一塊羊肉默默吃着，表情看不出什麼情緒。
長樂先生更是走出亭子叫住方小福，讓她送壺酒過來。方小福這次不敢怠慢，連忙應了，就喊李全趕緊把好酒拿出來。
“西臨州瀆職罪將唐家、林家、祝家。”文浩天苦笑，“義妹剛到京裡，一應人手不夠，一直在和官牙買人。”
“那現在人手夠了沒有？”柳先生狀似無意地問道。
“還差着呢，聽她說除了食樓，她還打算開個繡坊，連女管事都招十幾個了，繡工也有百人，還不夠，再加上需要的僕婦、粗役，小廝、護院等等。”
“這方府很有財力啊。”盧先生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眼睛朝亭外瞟了瞟，又問道，“那些小子是如何安排的？”
“那些小子身子還有些虛，先養着，妹夫兄弟幾個上縣學時作個小廝也不錯，等年紀再長些，就跟着跑生意吧。”
文浩天順着盧先生的目光也看向亭外，突然感嘆了一句：“既送到了義妹家，那就是上天給飯吃了，總不至餓死。”
“此話怎講？”盧先生收回目光奇怪地看着文浩天。
“老盧你有所不知啊。”長樂先生回了亭中，立刻接過話茬兒，一邊吃着羊肉一邊隨意地道，“這方家小媳婦可會賺錢了。”
“你道我這老實徒弟怎麼突然生意興隆，還有本錢來京城裡開書局了？就是因爲賣得太好的畫冊啊畫冊。”
“畫冊？”盧先生嘴角抽搐了一下，想起常聽長樂先生誇讚的那畫冊，“《大臉貓和藍皮鼠》？”
“《的江湖遊記》。”長樂先生替他把話說完，笑道，“這可是秘密，你們聽了就算，可別往外傳了啊。”
“呵呵。”柳先生突然“刷”開扇子擋住自己半張臉，笑容滿面。
“這畫冊是一個叫小七的人畫的，可知小七是誰？”長樂先生嘿嘿一笑，突然扭頭朝亭外喊了一聲，“小七兒，酒來了沒有？”
“快了！就快了！”方小福正盛着魚湯，聽喊便回了一句。
“就是他？”盧先生和柳先生都是一驚，那小少年看着也就十歲出頭，畫冊居然是他畫的？
“她就是浩天的義妹，方家小媳婦。”長樂先生點點頭，得意地看了兩位同僚一眼，很是神氣。因爲他是文浩天的師父，自然就和小丫頭也扯上了關係。
“真沒想到。”盧先生吸了口氣，表情有些驚詫。
“真是……讓人大吃一驚啊。”柳先生也收起扇子感嘆了一句，看向方小福的目光都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