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謙靜靜看着盛怒而尷尬的父親,突然淡淡一笑:“當日象南國戰況危急,兒身爲主帥,不敢存苟活之心,本來想跟秦氏退親,免得耽擱了秦氏青‘春’,可秦氏堅決不允。小說。?更新好快。
三哥感念秦氏高義,說天長地遠,雖不及稟明父母,但是他身爲嫡兄,願代父母之責,也爲了讓兒留下後嗣以防萬一,所以在南城親自爲兒主婚。
婚禮雖然是在戰前倉促而成,可是南城官衙中已立了婚書,三哥親蓋的大印,當日也是他兄代父母之責,親自給我和阿昭主婚。”
沈峻山臉‘色’陡變,不敢置信地瞪着這個最有出息的兒子:“這不可能!”
他嘴上雖然這樣說,心裡其實已經明白,老四這樣言之鑿鑿,這事九成九是真的。他早年也是帶過兵的,自然知道徵兵前有不少人家因怕絕後,趕着讓兒子提前完婚的,就指着媳‘婦’兒肚皮爭氣,能給家裡留下個種。
但是那多是民間的法子,沈謙何等身份,又是一軍主帥,居然也會將婚姻大事如此倉促作爲,沈峻山頓時覺得有些不能接受。
沈謙也不多說,只定定看了看沈峻山,道了一聲“父親稍候”,轉頭就從書房裡把沈瑞親自代父母簽名,且加蓋了他南城布政司硃紅大印的婚書,和沈瑞的一封說明當日原由的書信一起取了出來,攤在沈峻山的面前。
“父親若是不信,請看這兩封書件就是,若是擔心真僞,不妨再叫一名典史過來辨一辨。”沈謙瞧着沈峻山將那兩樣書件拿起細看,半垂下眼簾。
沈瑞的字跡,沈峻山是再熟悉不過的,哪裡還需要再找人來辨別?
見那蓋了硃紅大印的婚書,落款是去年的四月,秦氏生子是今年三月末,完全合得上時間,沈峻山從這方面再挑不出什麼秦氏婚前有‘私’,德行有虧的錯,頓時憋了一肚子悶氣發作不得。
看來就是秦氏死了,也是佔定了沈家四房這原配正妻的名份了!
將兩封書件拋回桌上,沈峻山面‘色’沉沉,沉‘吟’了半晌纔不滿地開口:“既是如此,爲何你和老三回京都來都不將實情稟明我和你母親?”
沈謙不慌不忙地解釋了一句:“當時朝中形勢有異,秦氏又有孕在身,兒擔心此事被人知曉後,會拿捏她母子的‘性’命來要脅兒子,故而跟三哥通了聲氣,先隱下此事不說。之後這一路變故,更是不及向父母稟明實情;此事是兒的錯。”
他口中說着是兒的錯,臉上卻並沒有什麼認錯的表情,沈峻山本待訓斥他一頓,想着自己就是因爲家小受脅,所以不得不束手就擒,老四這般作爲,說出去都只能贊他一聲高瞻遠矚。
沈峻山只得又咽下一口悶氣,隨待了沈謙幾句不要溺於兒‘女’之情,既受皇恩受封爲國公,當思鞠躬盡瘁報效國家,不得盡日守在內宅之類的話,這才起身去了。
沈謙一聲不出地聽着,等送走了沈峻山,轉身回到正房裡,問了秦雲昭還是沒有反應,摒退了下人,側身而臥,將秦雲昭緊緊摟在了自己懷裡。
“阿昭,你放心,你是我沈謙的妻子,我早就發誓,此生唯你一人。你也不想看到我以後就這麼形單影隻的對不對?你也不想別的孩子都有娘,菜團和湯圓沒有娘對不對?
今天皇上封了我一個一等鎮國公,明天我的請封摺子遞上去,過幾天你就是一品誥命的鎮國公夫人了。我罔命拼殺,就是想着讓你能夠夫貴妻榮,不管什麼人,都不能打你的主意,不能再折辱你……”
男人低低地說着,將懷裡纖瘦的身體越摟越緊,幾乎想‘揉’進自己血‘肉’裡去,渾然沒有注意到秦雲昭軟軟搭在身側的一隻手,纖長的手指突然輕輕動了動,似乎想抓住什麼,只一曲,又無力地垂下鬆開……
秦雲昭已經在公證人員的公證下,強撐着‘精’神讓張律師錄下了視頻,瘦長的手指輕輕動了動,又無力地搭了下來;秦雲昭只得看向站在‘牀’側的李衛斌:“李叔…幫我。”
李衛斌看了張律師和公證員一眼,上前拿起秦雲昭的手,在印油上抹了抹,然後按在了幾份筆錄書證上。
張律師小心地收好了那幾份資料,推了推眼鏡溫和地看向秦雲昭:“雲小姐,如果關於你的,嗯,死亡撫卹金到時有爭議需要上法庭的話,我相信這件事有八、九成把握可以勝訴。”
秦雲昭輕輕應了聲“好”,一直掛在心頭的事情放了下來,忍不住疲憊地闔上了眼。被破例允許進入監護室的幾人互視了一眼,悄悄地退了出去。
好想睡,似乎自己又陷入了那種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可在昏昏沉沉中,那個男人低沉的聲音突然又在秦雲昭的腦中響起:“阿昭,你是我的妻子……”
沈謙……秦雲昭頭腦驟然一片暈眩,再有意識時,赫然發現自己彷彿身處一個半透明的厚繭中,雖然無法看到外面,但是她清楚外面有人在給她施針,那是華靈,也知道後來有人在給她按摩,是銀沙、二丫,還有個義母后來送來的一個叫桔梗的丫頭,還有…沈謙。
時不時的,沈謙還會抱了菜團和湯圓兩隻小糰子放到她的身邊,捉着小糰子幼嫩如胖藕的小手,輕輕地拍在她的臉上。
自己這是回到了那個時空嗎?秦雲昭努力地想撥開眼前那些半透明的物質,卻怎麼也伸不了手,動不了腳,想說話呼喚,卻怎麼也張不了口。一番折騰後,她不知不覺又昏睡了過去。
意識再清醒時,外面有兩個人正在說話:“師叔,這幾天阿昭都沒有什麼反應嗎?”
是華靈的聲音。秦雲昭想動彈一下,卻怎麼也做不到,然後聽到了沈謙有些遲疑的聲音:“沒有…但是,我覺得阿昭氣‘色’好了很多。”
華靈心頭一澀,這一套施針加用‘藥’下來,阿昭到現在依舊沒有反應,怕是基本就沒有什麼好轉的希望了,氣‘色’好……希望不是迴光返照。
沈謙顯然也從華靈的面‘色’中看出了他的憂慮,輕輕撫了撫似在沉睡中的秦雲昭的臉,聲音溫柔卻堅定:“明天思源就到京都了,等他來了,我想與他商議,讓他把阿昭先帶回元寶衚衕那邊。”
秦雲昭的心猛然揪了一下,突然生出了一種極度的惶恐,沈謙這是要放棄她了嗎?
沈謙的聲音卻如幽靜的流水一般,一往無回:“我雖然定了婚書,但是卻欠阿昭一個正式的親迎之禮,我要從元寶衚衕把她堂堂正正的迎娶進國公府來。”
哪怕阿昭再也無法醒來,他也要向世人昭告,秦雲昭是他的明媒正娶、八擡大轎娶進‘門’的‘女’人,是一身正紅嫁衣嫁給他的妻子!
他在南城時一時情濃與她燕好,本想着歸京後就能迎娶阿昭過‘門’,他提前行夫妻之實不會有什麼大礙。誰知道中間會突生這麼多‘波’折,雖然他做了手腳補了婚書,‘逼’着沈瑞不得不擋在頭裡證明此事,但是沒能給阿昭一個正式的親迎之禮,總是讓沈謙覺得對不起阿昭。
這一場親迎,是他在找到秦雲昭後,心裡反覆謀劃了很多回的。‘女’兒家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刻,他不想因爲自己那時的衝動而讓阿昭今生留下半點遺憾。
多少次,他疲累地躺在榻上時,一想到阿昭會身着大紅的嫁衣含笑等着他挑起蓋頭,他就覺得這一身的疲乏都鬆散了不少,忍不住自己的嘴角也高高翹起。誰知道會時事‘弄’人至此?
婚前有‘私’是因爲他,德行有虧的絕不該是阿昭。哪怕是自己的父親,沈謙也絕不允許這樣的看法潑到阿昭頭上。他是男人,是阿昭的男人,就該他擔當住這樣的事。
自沈峻山那天走了之後,沈謙心裡就產生了這樣的想法,今天又看破了華靈的憂慮,沈謙立時定了主意:阿昭生是他沈謙的人,死了也是他的鬼!
不管阿昭如何,他都要大辦親迎,堂堂正正地將她正式迎進府中,哪怕她就這麼去了,也要把她的棺木安置地屬於他的墳塋中,等他百年後兩人一起合葬。
震驚的不止秦雲昭一人,她現在再是心緒翻滾也說不出話,華靈卻是呆了一刻後結結巴巴問了出來:“親、親迎?!其實你和阿昭已經有婚書了,那些不識趣的人說些什麼你又何必在意?
親迎……再過些天,菜團和湯圓要滿百日了吧,這時候辦親迎之禮,是不是有些……”
“胡鬧!”武侯府的外書房裡,沈峻山又一次重重地拍在桌面上,怒目瞪視着這個愈來愈不聽話的兒子,“老四,你以爲禮法只是遊戲麼?草草成親不算,人都快去了,你還要補辦什麼親迎之禮?”
“父親,我過來不是徵求你意見的。”沈謙穩穩地站在沈峻山面前,“太子殿下已經應允我的請求,五日之後,我會親自從秦家將秦氏迎娶過來。
無論她人怎麼樣,她這輩子就是我沈謙的妻子。我沈謙也只會有她這一個妻子!我這趟過來,只是來請父親五日後喜堂上座,容兒和秦氏向你們叩拜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