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盡了黑夜,衆人總算迎來了新一天的黎明,
曙光在東方噴薄,慢慢驅散瀰漫的寒煙,早起的衷瑢臉上掛着兩道黑眼圈,心痛未散地走在路上,她扶着牆,扶着樹,一步一步朝雲長天的臥室前行,
現在還那麼早,地上一片黑,只有擡頭時才能望到橘紅的朝霞潑滿天際,
他應該還睡着,受傷的人必定要睡得遲一些,等她終於捱到了臥房門口,考慮着這點,欲敲門的手還是放下了,
幾個丫鬟從外邊端了早點熱水回來,見到有個女人坐在門口埋臉在膝上,上前探問,發現竟是月娘,她憂愁着,怕自己打擾了大少爺,所以不敢進去,
丫鬟們互相對望一眼,還是忍不住說道:“昨晚九娘來了照顧大少爺,他們剛剛纔醒呢,月娘不用擔心,趕緊回去吧,”
衷瑢佯裝着鬆口氣的樣子,勉強笑道:“太好了,既然有九娘在,我也放心了,”
她裝的太好,就算重又獨自上路了,那孤獨的背影也沒令她們覺得任何酸意與任何心碎,
熱水和早點都送進了房裡,九娘和衣守在榻邊,與雲長天聊了一整晚,到現在還沒結束,
他們聽丫鬟說衷瑢剛坐在外邊,看九娘在就放心回去了,雲長天似有掙扎起牀的意思,但又被他忍下來,坐回榻上,
九娘臉上幾許微笑,也明白他的心放在衷瑢身上是徹底收不回來,便在心裡慢慢勸解自己,她與雲長天的緣分早已斷絕,最後那點火苗也該滅了,
“行了,我準備一下就去家裡看哥哥他怎麼樣,還多虧你,他纔不得不娶媳婦,”對鄭四郎的婚事,她爲着鄭家能有香火傳承而感到很滿意,
九娘走後,雲長天又躺回被窩裡,伸手拍在旁邊的枕上,隱約有衷瑢的香味四溢,
她知道了九娘在自己房中過夜會怎麼想,也會吃醋嗎,
熬夜過後他拄在枕上的腦袋發疼,輾轉反側就是睡不舒服,他多想此時能抱一抱她,吻一吻她,然後安然入睡,
過了不久,大概窗外有光泛起,房門被誰人推了開,朝裡臥着的雲長天還以爲是丫鬟,沒去理會,哪曉得一隻手摸到他肩上,用他熟悉的力道揉了幾下,
這讓雲長天驚醒過來,不知道要不要去看她,
直到她終於忍不住開口道:“你怎麼樣了,我擔心了一晚上,”
他冷冷道:“不用你管,”
“你放心,我沒有其他意思,”她這次來確實只是關切他的傷勢,
但是對於他來講,這份好心也不過是她爲自己不甘心找的藉口,
她見這男人不再理會自己,放了親手做的米糕在榻邊,囑咐兩句就拎着籃子出門,卻在門口遇上了衷瑢,
這小娘子勇敢跳馬車的事蹟嘉言也聽說了,現時看她面容憔悴,扶牆屈膝,一臉失意樣,也不管先前兩人相處惡劣,從籃中拿出一塊糕給她遞了過去,權當同情,
衷瑢接過熱氣騰騰的糕點,涼涼的心讓熱氣暖了一些,不至於感動落淚,眼眶確實紅了半圈,
她道一聲多謝,嘉言也不客氣,沒多講就昂首挺胸地繼續走自己的路,
啊,看她越來越遠的背影,衷瑢忽然覺得自己纔是最可憐的那位,
剛纔離去路上,九娘叫住她,解釋了一通,便勸她還是進屋去看看雲長天,他正也躊躇着,迫切需要她安慰,
可是又來到房門口,衷瑢吃完了甜糕,還是沒下定決心去面對他失望的神情,
袖子中藏了一疊寫好的情書,她抽出來又看一遍,不曉得這麼煽情的話語能不能打動他,
雲長天還心煩意亂着,聽到門又被推開,呵斥一聲:“都給我出去,”
這下好容易纔敢踏出腳步的衷瑢立馬甩了門,一邊抹淚,一邊艱難地打道回府,
轉眼矛盾鬧到了三月中旬,慕亦回了何家休養,由無所事事的衷瑢陪着,樑又夢腦筋活人脈廣,外出幫着何音一起跑關係想把三斟曲重新開起來,
雲長天恢復的特別快,也不知道吃什麼長的,體質確與普通人有些不同,他摸着還有些痛的肋排,想想老是待在家裡也沒意思,況且半月未見那女人,看來她是真心不想與自己過下去了,
他告完了病假,去宮裡執勤前向七叔說道:“你去問問她,若覺得我雲長天對她不如那個何音,我不會勉強她留下,”
但是七叔挺爲難,說道:“月娘差不多半月沒回家裡了,,”
雲長天哼一聲,拋下一句:“下次見到她,讓她不要回來了,”
氣哄哄地走在宮中,雲長天看誰都不順眼,但凡有些可疑的宮人宦官文官武官都讓他抓住盤問了遍,最後遇上託着衆多錦繡衣裙的一隊宮人,他看這陣勢,向帶頭的宦官問道:“給誰的,”
小太監回道:“元,,”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她了,
雲長天在家待了挺久,不知道宮裡最近出了哪些大事,仔細問了才知道當時那個送涼湯的宮人要受冊封成芳儀了,皇帝剛有命讓他們去接了她到皇后的清寧宮,
他覺得還挺好奇,那個女人到底有什麼魅力把皇帝迷的神魂顛倒,便跟他們一道去了皇帝寢宮,
藉着巡邏的名義他在外邊的花園裡逛着,遇見的宮人都知道皇帝優待他,便不做阻攔,等了會果見衆人擁着一位華衣錦裳的婦人從石階上慢慢下來,
他遠遠地觀望,確實是元喜,但不知是否因爲裝扮了一下,她的氣質與還是宮人時竟差了海天的距離,
此時雲長天突然有個念頭,如果他把衷瑢拉去好好打扮一番,會不會她也能成熟一些,不要總是那般沒頭沒腦,
元喜心裡極不願去見人,她不想入後宮不想侍奉皇帝,還不如做個宮人度了餘生,
皇帝與皇后商量了一下,就把冊封典禮放到了月底,元喜一旁聽着,一動不動,聲響也不曾發出一些,
皇后看看她,不敢對皇帝提出的,任何關於元喜的事有丁點異議,畢竟上一位太子妃怎麼死的,死成什麼樣了,她還記憶猶新,
只有些後來的妃嬪起了喧譁,她們如何能服一個宮人一夜之間上位到了比自己更加高的境界,等皇帝帶着元喜走後紛紛跪到皇后座下請願,讓皇后出面勸說皇帝,
一旁服侍了皇后多年的老婦朝她們揮揮手絹讓她們別多管閒事,便扶着已經不想說話的主子回去休息了,
第二日皇帝便昭告天下,罪臣遺孤要做妃子了,羣臣自然蜂擁過去討伐元家人,阻撓這件事,
朝上只有兩人未動聲色,一位是鄭四郎,一位便是雲長天,
皇帝讓這兩人說說自己的看法,鄭四沒把女人看在眼裡,覺得留了也無所謂,天子喜歡就行,
雲長天昨夜向七叔打聽元喜與皇帝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結果老頭給他講了幾個時辰的令人蠢蠢欲動的緋聞,最後才記起元家大郎刺殺太子這點,
怕是逆着羣臣封妃,不過也是皇帝戲弄人的把戲,元喜如今的心灰意冷何嘗不是他們臣子未來的下場,
他照着鄭四的話說一遍,就糊弄了過去,望向皇帝此時面對這幅場景的笑意,雲長天感到自己隨時都要被他碾碎,
爭論了挺久,鄭昴公帶頭請皇帝三思,四郎因着公主下嫁的事心情非常不美麗,立在原地跟道銅牆鐵壁一樣,緊緊皺着眉頭,也不知道那麼專注是在看哪裡,
這事還是拗不過皇帝的一意孤行,最終定了日期,三月三十舉行冊封典禮,
今天事挺多,皇帝談起問筠山,羣臣又沸騰了,該不該從何音手裡強行收回去呢,
先前與何音相交好的大臣不支持收回,他們看着皇帝玩了何音一把,便曉得那樂師雖然當不成官,但守着金山發大財還是極有可能的,
而那些不支持的,有些出自正經的擔憂,有些是衝着自己的那份利,總之一時間又熱鬧着,還是唯鄭雲兩人不作表態,
鄭四被點名回答這事,他與何音沒恩怨,回道:“全由陛下定奪,”
問向雲長天,他自然要出口氣,單膝跪地請皇上一定要討回皇家的財產,
皇帝不過抱着看何音好戲的心態,收肯定是要收,但自然不會立刻就這麼做,便把這事按下來,等自己考慮好再議,
最後所有事務結束,皇帝站起來,滿是歡喜地宣佈道:“朕決定將盛陽公主許配給鄭四郎,”
下了朝,百官紛紛涌上去恭喜新晉駙馬爺與其父鄭昴公,
鄭四奈何不得,受不起他們帶了些許惡意和些許嘲諷的祝福,撇下父親快快離開了,
到了晚些時候果真有聖旨來了家中,鄭家與皇家聯姻的消息立刻隨風雨飄落滿城,上家裡道賀的人絡繹不絕,擾的四郎不得安寧,
樑又夢與何音回家時也在討論這件事,她聽他說起鄭四郎有斷袖之癖時,腦中便浮現出當時他看向董忭那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