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天還矇矇亮的時候，南城區警隊的外面，已經開始陸陸續續的來人。
今天是小方的追悼會，雖然他只是一名普通的警員，但他是犧牲在感染者危機之中，所以，警隊按照最高的規格，爲他送行。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也被觸動，追悼會還沒開始，竟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似在哭泣。
張天勇帶着一名年輕警官站在警隊外面，警服加身，神色莊重。
他們筆挺如鬆，就這麼站在雨裡，接待那些前來悼念的人們。
有警務系統裡面的同事，也有小方的親屬朋友。
甚至，還有一些慕名而來的人。
“你好。”
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人走過來，問道，“請問一下，小方警官的追悼會是在這裡吧？”
“嗯，你請進。”
年輕警官的眼圈紅紅的，像是在壓抑着無盡的悲傷。
他是方明，小方的親哥哥。
“謝謝。”
說完，那個黑西裝卻沒有走進去，而是回頭招了招手，不遠處一輛麪包車上，呼啦一聲，走下來三個扛着攝像機的人。
方明和張天勇相視一眼，皆微微色變。
按理說，警方的追悼會是不希望有媒體拍攝的，不過，感染者危機剛剛過去，有不少媒體都向警方提議，希望能夠對這次追悼會做一些宣傳，一是小方的英雄行爲理應被更多的人知道，二是，這也能安撫人們在危機剛剛解除後，仍然未能平定下來的情緒。
所以，警方在深思熟慮之後，最後還是給媒體開了些後門的。
除了雲海電視臺能夠帶入一臺攝像機，其他媒體的記者，僅僅能夠攜帶相機入場。
這人一出場就扛着三臺攝像機，實在是有點過分了！
“抱歉。”
方明擡起手臂，攔截在黑西裝的面前，“除了雲海電視臺，其他媒體，只能帶一臺相機入場。”
黑西裝笑了笑：“您放心，我會把這三臺機位安排在相對隱蔽的地方，肯定不會給警方帶來麻煩的。”
“那也不行，這是我們的規矩。”
方明皺眉，黑西裝的笑容，讓他莫名的感到反感。
這麼莊重肅穆的場合，你就算沒有感覺，至少也不應該笑出來吧！
張天勇也心中冷然，一句話給黑西裝堵死了：“要麼帶相機進去，要麼就不用入場了。”
“……那行吧。”
黑西裝沒辦法，只好讓那三名攝像師回到車上，他則是拿來一部單反相機，“警官，這樣可以了吧？”
方明點點頭：“哪家媒體，證件出示一下吧。”
“行。”
黑西裝也看出來了，這個小警官憋着氣呢，但爲了進入追悼會，他還是全力配合。
看到記者證，方明這才放行。
等回過頭，發現張天勇的視線一直跟隨着黑西裝，直到他進入追悼會大廳。
方明不解的問：“張隊，這人有什麼問題嗎？”
“不好說。”
張天勇沉聲道，“他叫穀子進，是雲海市聲名在外的大記者，尤其擅長那種斷章取義、風格大膽的報道。”
“他要是敢在弟弟的追悼會上胡鬧，我一定要他好看！”
“放心，我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
拍拍方明的肩膀，張天勇的眼底卻流露一絲凝重。
不知道爲什麼，總有一種不寧的情緒，在他心頭縈繞。
半小時以後。
追悼會正式開始。
警務大廳的正中心，擺放着無數鮮花，小方的遺體靜靜放置在一部水晶棺中，喉嚨處的傷口已經縫合，經過處理後，已經看不出什麼痕跡，但仔細辨認，還是能看到一點淺淺的斷痕。
水晶棺的前方，是一張黑白照片。
小方頭戴警帽，笑容異常燦爛，彷彿能作爲警察，是他這一生最榮耀的事情。
許多女警都遏制不住情緒，流下了傷心的眼淚，其他的警察雖然沒哭，卻也在死死咬着嘴脣，壓抑着胸腔內的痛苦和悲傷。
“小方，一路走好，兄弟來給你送行了。”
“方哥，大學的時候你就說，你想做一個英雄，你特麼是圓夢了，可你怎麼就走了呢？”
“方警官，我帶着兒子來看您了，那天，是您在火鍋店裡護住了我的兒子，是您給了他第二次生命……兒子，快給你方叔叔磕頭！”
“方叔叔，您答應過我，要看着我考刑警學校的，您怎麼睡着了啊嗚嗚嗚！”
有人敬禮，有人哭喊，有人長跪不起。
尤其是那個痛哭不止的孩子，他每一次磕頭，都像是磕在衆人的心裡一樣。
而這一幕，亦是被到場的記者們，永久的記錄下來。
“這照片太有感染力了。”
“肯定能上頭條。”
“主編，收到我的照片了嗎，抓緊把其他新聞撤下來，把這照片推送上去。”
儘管這些記者的出現，把追悼會的氣氛變得有些古怪，但張天勇明白，這些報道的出現，對於提高警方的公信力，是有着很大的作用的。
而且，英雄應該被人民銘記。
此時此刻，雲海電視臺的攝像機也已經準備就緒了。
站在攝像機前的，是剛剛在感染者危機中名聲大噪的記者李同。
“英雄謝幕，英雄的精神卻會永存，觀衆朋友們，這裡是方正警官的追悼會，我想，不用太多的介紹，大家都清楚方警官在這次感染者危機中爲我們奉獻了什麼，現在，讓我們跟隨鏡頭，最後再送方警官一程。”
做完簡單的直播介紹之後，李同轉身對小方的遺體鞠了一躬，主動退出了畫外。
下一秒，李同走到張天勇的身邊，沉重道：“張隊長您好。”
“你是醫院裡的那位記者？”
當時，許煉在市醫院化解危機的時候，張天勇恰好在一間病房療傷，所以他看到了李同的那場直播。
“對，是我。”
李同點了點頭，“謝謝您能給我們這次拍攝的機會。”
“沒什麼，如果能有更多人爲小方送行，我想，小方他也會感覺欣慰的。”
“嗯。”
李同默然了片刻，突然問道，“對了，許煉許先生似乎沒有來啊？”
張天勇心中一緊，他也覺得意外，按說許煉答應了會來，就沒有理由遲到啊，而且昨晚他還和許煉有過通話，怎麼會……
也許是有什麼事耽誤了吧。
張天勇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而他們兩人並不知道，就在他們低聲說話的時候，在人羣中，有一雙眼睛，也正打量着他們。
正是那個穀子進。
他凝視着李同和張天勇，眼睛裡，閃過一絲絲的狠厲。
這次的感染者危機，全被警方和這個李同搶了風頭，而他因爲害怕，自始至終都躲在家裡，錯過了不少的大新聞，現在，也是時候讓他扳回一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