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蘇小姐,你好久沒來了”。
一個頭發有些灰白,神色和藹,穿着藏青色襯衣,身材有些矮胖,約莫六十來歲的老人家,走了過來。
老人的胸前還掛着塊工作證,上面寫着“館長”的職銜,叫古浩彬。
蘇映雪立刻捋了捋髮絲,掩飾了下此時的慌亂,淺淺笑着對老人禮貌地點了下頭,“古館長,這兩個月太忙了,都沒什麼空過來。”
“呵呵”,古館長笑吟吟道:“知道知道,新聞上都看見了,遇到不少麻煩吧,哎……也挺難爲你的,年紀輕輕抗這麼重的擔子”。
古館長似乎跟蘇映雪很熟,顯然知道蘇映雪的背景身份。
見到一旁的林飛,老人眼裡有一絲訝異,隨即則有些歡喜的意味,“這位先生怎麼稱呼?”
“林飛”。
“哦”,古館長跟林飛握了握手,樂呵呵道:“蘇小姐從小到大,常來這裡,可以說是我看着長大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她帶着個男子一起前來,想必林先生就是蘇小姐中意之人吧”。
林飛一陣愕然,原來能跟蘇映雪一起過來水族館,是這麼稀罕的事麼,不由朝一旁的女人得意地一笑。
蘇映雪被揭了老底,有些害羞和抱怨地對老人道:“古館長,說這些幹嘛”。
“嚄嚄……”老人似乎覺得有意思,“蘇小姐,這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沒什麼好藏着掖着的,你們現在的年輕人不都提倡自由戀愛麼,我看這位林先生氣宇軒昂,不似一些弱不禁風的小男人,倒跟你很是般配。”
林飛雙手握住了老人的手,用力握了握,“古館長,你太有眼光了”。
蘇映雪鬧得臉蛋通紅,賭氣地一跺腳,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館長有你這麼幫着外人欺負我的麼!哼!我去看小棉和小花了!”
說着,女人就丟下林飛自顧自走了。
林飛一愣,問古館長,“小棉小花又是什麼?”
老人無奈地搖搖頭,笑道:“是兩隻我們館裡出生的海豚,當初是蘇小姐給它們取的名字,雖說是我們培養起來表演給觀光客看的,但其實每年飼養的費用都是蘇小姐出的,算是她養在我們這兒的兩隻寵物。”
“養倆海豚當寵物?”林飛感覺這傻妞在顛覆自己的世界觀,不過也對,總不能養家裡游泳池吧,而且海豚可不能吃棉花糖過日子。
不過這女人是有多喜歡棉花糖,烏龜叫棉花糖,海豚叫小棉小花。
古館長主動地領着林飛前往海豚表演廳。
一老一少在悠長的走道里,慢慢經過。
“林先生,你們是在處對象吧”,老人笑吟吟問。
林飛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合適,關係還在曖昧中,只得道:“才認識沒多久,想多瞭解一點,還沒到那一步”。
“看得出來,蘇小姐很喜歡你,不然也不會讓你知道,她喜歡來這裡”,古館長似乎想起什麼往事,頗爲感慨地道:“說起來,自從蘇小姐九歲那年,她母親陸女士不幸因病去世後,她就一直都是一個人來這裡看動物。
除了那一年多在國外留學的時間以外,每個月都會來一兩趟,所以我也算是看着她一點點長大”。
林飛認真地聽着,原來還有這麼段過去,他腦海裡,浮現一個小女孩,牽着媽媽的手,在水族館看動物的幸福畫面,但某一天,媽媽不在了,小女孩只能一個人,在這熟悉的地方,重溫過往的時光……
或許,對於蘇映雪來說,這裡不僅僅是她快樂的地方,也是她心中最敏感和脆弱的一片聖地。
難怪老人會認爲蘇映雪很喜歡自己,肯跟自己來這裡,就已經是把心袒露在自己面前的一種表達。
“蘇小姐很喜歡動物,我問過她,爲什麼這麼喜歡一個人跟動物說話,她說……因爲動物很單純,只要餵給他們食物,就會對你真心實意地好……
我這個老頭子,聽着心裡也不是滋味,像她這樣的天之驕女,外面的人多是羨慕,可人活在世上,錢不一定就能帶來真正的快樂。
我剛纔看見你和蘇小姐在一起的時候,我像是十幾年前,看到她和陸女士來時的樣子似的,她是真的在享受那一刻……”
古館長說着說着,老眼有些溼潤,伸手拍了拍林飛的肩,“林先生,我雖然只是個外人,但倚老賣老地說一句……你可得對蘇小姐好一點,她有時候,其實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只是爲了一些東西,她必須變得比任何人都更成熟”。
林飛說不感動是假的,或許蘇映雪聽了這番話,會忍不住落下淚來。
有的人不需要經常見,也沒什麼親密關係,但心裡會一直惦念關懷着你,有的人天天見,近如家人,卻是心如蛇蠍。
古館長似乎說得自己也有點心酸,於是找點輕鬆地說說,哈哈笑着道:“不說別的,每年蘇小姐捐給我們水族館改善動物環境用的資金都上百萬,這麼大的金主,總得多關心一下不是?”
林飛笑着點點頭,他也是對這女人大手大腳花錢的作風深有體會。
來到水族館的海豚表演大廳,因爲已經不是表演時間段,所以並沒遊客在裡面。
蘇映雪作爲這裡的半個自己人,跟飼養員都是很熟悉,直接就走進去了。
當林飛跟着古館長到裡頭的時候,就見着女人站在水池邊,手裡拿着只小桶,手上拿着桶裡取出來的魚乾,對着兩隻圓不溜秋的海豚進行美食的誘惑。
林飛還是第一次見蘇映雪笑得這麼開心,很難想像多數時候不假辭色,冰山女神似的她,就像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發出銀鈴隨風般悅耳的笑聲。
一旁的女飼養員正跟她笑着談論什麼,也很是熟絡,時不時摸摸兩隻海豚。
見到林飛和古館長過來了,蘇映雪才收斂了下,好像覺得被林飛這麼看有點難爲情,可實在太喜歡眼前的兩隻海豚,也顧不得太多。
“蘇小姐,別喂太多了,海豚夏天吃得比較少,這倆小傢伙又不太活動,吃多了容易積食”,飼養員在一旁笑着勸道。
蘇映雪索性把魚乾撕碎,分小塊得送到海豚嘴裡,摸着那光滑的海豚皮膚,她感覺心都快化了。
林飛就索性坐在觀衆的位置上,看着女人在那裡逗海豚玩,海豚吃夠以後,還在水裡跳躍着耍了幾個新絕活,蘇映雪還很捧場地拍手鼓掌。
等了半個多鐘頭,女人才玩夠了,喜滋滋地衝着林飛一甩手,示意可以走了。
看着神神氣氣,跟吃了蜜似的蘇大總裁,林飛真覺得古館長所言不假,這就是個沒長大的小女娃。
從水族館走出來的長廊裡,蘇映雪還不忘給其他一些動物拍照,按她的說法,這些動物她都要給它們記錄一下成長的軌跡,就跟孩子似的。
當給一隻章魚拍照的時候,那章魚似乎受到什麼刺激,直接噴了堆墨汁出來,就溜了。
蘇映雪覺得很沒面子,指着那章魚逃跑的方向,說:“那是新來的,所以不認識我”。
林飛揹負着雙手,道:“可能是新長起來的小章魚也說不定,章魚壽命很短,你這麼多年一直來,肯定見到好幾代的章魚了”。
“章魚壽命很短嗎?”蘇映雪好奇地問道。
林飛發現女人對動物是真的很感興趣,也不吝解釋地說道:“一般能活兩歲多的章魚就很難得了,章魚的死亡率也是很高的……”
“原來是這樣……”蘇映雪想起什麼,道:“我古館長說,章魚只要繁衍一次就會死,是真的麼?”
林飛點頭:“章魚一生只能繁衍一次,交配完後,雄性章魚會在七到十天左右絕食而死,雌章魚產卵後,會一直守護着卵,不斷噴吐出新鮮的水,補充足夠的氧氣。
直到小章魚孵化,雌章魚也就筋疲力盡,與丈夫一樣永遠地離世。所以說,小小的章魚,生命雖然有所悲傷,但卻飽含了對伴侶的忠貞,對子女的偉大。”
蘇映雪顯然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事情,眼中不禁流露出幾分感動和惋惜,正想問林飛爲什麼好像任何問題都難不倒他,他到底是怎麼獲知這些的,一擡頭,卻見到男人的臉色,有些難看,似乎在爲什麼事情感到痛苦……
“林飛……你怎麼了?”蘇映雪不禁關心問道。
林飛回過神來,勉強地笑了笑,“沒什麼,我只是在想……連章魚都能做到如此,可有的人……卻是連章魚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