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惜璇確實是找沈碧寒了。不過她卻沒能成功叫開沈碧寒的房門。在一出無果的情況下,她深知從聶滄洛那裡也得不到什麼結果,聶惜璇也只得鬱郁的回去休息了。
轉眼幾日而後,在這幾日之內,因爲藍毅出金陵去巡查商號生意,所以並未到聶府來。等到他再來的時候,沈碧寒已然在寢室內將自己關了整整七日,而這第七日,便是藍毅從外阜歸來的日子,也是聶惜璇即將出閣的前一日。
在這七日當中,聶滄洛當然也來看過她,但是沈碧寒並未見他。她給聶滄洛的話依舊,那就是——她不會原諒他!
五月初四,端午節的前一日夜裡,也是聶惜璇即將出閣前一日,在聶府的前院之中賓朋滿座好不熱鬧,可是在聶府最北端的院落中,卻是與之有着天壤之別的另一番情景。
月光之下,沈碧寒獨自一人坐在久違的鞦韆之上,一下下的蕩向天空。不知過了多久,鞦韆停擺了。坐在鞦韆上的她也漸漸的停擺了。可是就在此時,她的後背之上突然傳來一股溫熱的力量,再次將她推向天際。
“毅……”
身後的氣息太過熟悉了,熟悉到沈碧寒即使不用回頭去看,也知道身後是誰。
“我回來了!”看着沈碧寒一下下的蕩向半空,藍毅聚精會神的仔細盯着她,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從鞦韆上跌落下來。
孕婦玩鞦韆,這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仰頭看着天空在皎潔的月色,沈碧寒面色如水,眼光之中一片冷光漠然:“商號的事情一切可妥貼?”
輕點了下頭,藍毅說道:“一切正常。”
“我錯了!”在靜寂許久之後,沈碧寒將鞦韆停下,而後轉身看向身後的藍毅:“在這個世界上,我可以相信的人,只該是我自己。”
沈碧寒的聲音低沉,在這靜謐的深夜中,如同無煙無渺的一絲陰霾,讓聽她說話的人,都是爲之一顫。
她說她只該信她自己,也就是說連藍毅都不相信。她此話說的是實話,卻讓人爲之心痛。
一個人,若是在這個世界上誰都不信,那她的一生,將是可悲而又可憐的一生!
“翠竹已然將事情的經過與我提過了……”雙眼飽含深情的注視着沈碧寒,藍毅輕聲懇求道:“寒兒,你該相信自兒個,卻也該相信其他人。聶滄洛之所以那麼做。只是想要你活着。”
一直以來,藍毅都以爲沈碧寒身上的毒是無藥可解的,因爲莫往生也是這麼說的。但是他沒想到,自他這次外阜巡商歸來,這一切都發生了改變。
莫往生啊莫往生,沒想到他連他都騙了。
對藍毅與聶滄洛說的好話不置可否,沈碧寒輕笑了笑,而後冷嘆道:“世上之事有因纔有果,他說他是爲了我好,卻從沒想過我的感受。你們可以操縱自兒個的性命,可是誰給你們權利去扼殺我孩兒的性命的?”
以前的時候,藍毅自作主張爲她以死鋪路,沈碧寒氣,險些氣死。此時聶滄洛犧牲她的孩兒爲她解毒,她不氣了,卻生出了恨。
“寒兒……”
“以前的時候,我曾經與他說過,即便是中毒了,也想要爲他生個孩子。”打斷藍毅想要說的勸慰之語,嘴角邪氣的輕挑起來,沈碧寒慢慢的道:“可是他說他不要。”
從鞦韆上緩緩起身。轉身一臉冷漠的看着身後的藍毅,沈碧寒接着道:“可是後來他卻與我在一起了……我一直以爲他是因爲夫妻之情才與我有了孩子,可是現實好殘酷,他一開始就設計好了,而我就像是一個傻瓜一樣,讓他如此玩弄於鼓掌之中。”
靜靜的,藍毅望着在月光下沈碧寒憔悴的面容,目光轉柔,他無比溫和的道:“也許……”
“也許他是因爲對我有情?他給了我一個孩子,可是這個我視爲一切的孩子不是我們愛的見證,卻只是他計謀的一部分……不要跟我說也許這兩個字!”不屑的一笑,沈碧寒越過藍毅慢慢向着寢室的方向而去:“你隨我過來,我有東西要與你看。”
視線一直膠着在沈碧寒冰冷的面容上,看着如此的他,藍毅已然放棄了說也許兩字。此刻的她根本就什麼都聽不進去,他此刻都有些懷疑,聶滄洛真的做對了麼?
他這樣做,雖然可以讓她活着,但是卻讓她失去了對這個世界的信任,失了自己對人的信任。
如此一個沒有感情,剛愎自用的沈碧寒,真的就是重生後的她麼?
因翠竹有傷在身,沈碧寒隨侍的丫頭又換回了凝霜,看着藍毅跟着沈碧寒一同進了寢室,凝霜忙對他們福了福身子:“大少奶奶,毅少爺……”
淡淡的睨了凝霜一眼,沈碧寒並未說什麼,而是直接走到一邊才梳妝檯前,繼而從抽屜裡取出一張謄滿了字的宣紙。
“這是什麼?”看着沈碧寒將宣紙遞給自己。藍毅蹙眉問道。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雙眼中毫無神氣,沈碧寒對着藍毅晃了晃手中的宣紙。
“這是……”從沈碧寒的手中接過宣紙,藍毅大致看了眼宣紙上的內容,不禁雙眼怔了怔:“這是和離?!”
沈碧寒所遞給他的,正是她要與聶滄洛的一紙和離!
“和……和離?!”雙音募然挑高,一邊的凝霜也是一臉的驚訝之色。
“至於這麼大驚小怪麼?”輕笑了一聲,沈碧寒對藍毅道:“這確實是一紙和離。”
“寒兒……”
藍毅想要與沈碧寒說要她三思而後行,但是剛剛開口,卻見她擡手讓他止聲。
靜靜的凝視藍毅片刻,沈碧寒語氣堅定的道:“你什麼都莫要與我說,更莫要勸我什麼,待到明日璇丫頭出閣之後,你便將這和離交給聶滄洛吧!”
“寒兒……”
沈碧寒對聶滄洛的感情,藍毅看的真真切切,這會兒看着她寫的這紙和離,他想要勸她,可是也知道她什麼都聽不進去。
盈盈的在一邊的椅子上落座,看着藍毅欲言又止的樣子,沈碧寒語氣淡然的道:“你只要將和離交給聶滄洛,今生,沈碧寒只爲仇恨而生,再無其他牽絆!”
藍毅瞥了她一眼,而後面無表情的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沉吟片刻。沈碧寒冷道:“離開聶府!”
藍毅又問:“去哪兒?”
側目看向藍毅,沈碧寒道:“先回沈園,再回戰場!”
她口中所說的戰場,便是指的皇宮。
“你真的放得下?”看着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藍毅打算最後一次努力勸慰她。
“有什麼放不下的?”黛眉輕挑,沈碧寒訕笑道:“今生此世,寧我負天下人,不許天下一人負我!和離到了他的手中,我便會與父皇稟明。日後我沈碧寒定與聶家劃清界限,無論聶家如何,都與我無干。”
人們都說三國中的英雄是關羽。是劉備,是諸葛亮,但是此刻沈碧寒覺得,其實那裡面真正的英雄,該是曹操纔對。
沈碧寒心意已定,藍毅也知道改變不了她的決定。多說廢話,不如做些實事。當天夜裡,他便依着沈碧寒的吩咐,回到沈園與慕凝一起,將沈家和聶家依然有生意瓜葛的地方,一一統籌了出來。
因第二日便是聶惜璇出閣的日子,在與藍毅詳談過之後,沈碧寒便換了身衣服前往南苑。在南苑之中,此刻早已是披紅掛綠,一片的燈火闌珊。
見沈碧寒來了,聶惜璇差點沒哭出來。在過去的七日之中,她到過軒園無數次,卻終是沒有見過沈碧寒一面。她雖然不知沈碧寒與聶滄洛到底是怎麼了,卻也大概猜到他們之間該是發生了天大的事情,原本她以爲沈碧寒不會出軒園來送她出閣了,但是此刻她來了,她也就什麼都不問了。
在南苑與聶惜璇陪了一宿,第二日一早還不到卯時,便有冰人上門,來與聶惜璇梳妝打扮了。
“一梳……”
“二梳……”
“……白髮齊眉……”
在經過繁瑣的更衣之後,聶惜璇長髮寂然,身披大紅嫁衣端坐於銅鏡之前。耳中想着喜娘梳頭的聲音,看着眼前如此嬌俏的聶惜璇,沈碧寒彷彿回到了過去一般,記得那一年,她第一次出軒園,便遇到蕙歌挑釁。眼下幾年匆匆而過,一切物是人非,那個時候嬌俏明媚的璇丫頭,此刻也要出閣了。
忽然之間,沈碧寒心中感覺怪怪的,好似是自己在嫁女兒一般。
過了今日。她便與聶家再無瓜葛了。
心中如此暗暗思忖着,嘴角輕徹着冷笑了一下,低頭從袖子裡抽去聶滄洛曾經送與她的牡丹步搖。
她本想將這牡丹不要轉送給聶惜璇,但是在此刻卻想着她與聶滄洛的姻緣不是善終,便不好再將東西給新婚的聶惜璇了。
將一切東西準備妥貼,待天色大亮,直等着吉時聶惜璇雙眼含淚的上了花轎之後,沈碧寒留凝霜在南苑幫忙收拾着,這才獨自一人才離了南苑。
腦海中回想着迎親隊伍中汪裴琪瀟灑的身影,沈碧寒不禁搖了搖頭。
這汪裴琪與聶惜璇怎麼說也是一對苦鴛鴦,一晃數年,終是修成正果了。
深深的嘆了口氣,在不知不覺中,沈碧寒發現,她居然來到了錦臨院前院的人工湖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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