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猶如瓷器胚胎般的臉龐, 清澈見底的無邪的眼眸,在搖曳閃爍的燭火下格外清秀美麗。錦無雙象個孩子似的,上半身爬在桌子上, 歪着腦袋, 下巴放在手背。
美好的事物總能使人迷惑, 我卻再不敢輕易小瞧這個無雙太子。喜怒無常, 手段毒辣, 特別是他下狠手時不以爲然的態度,都讓我從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吶,你其實一開始時就懷疑林光雨了吧?”他問:“光雨說你總若有似無打量她說話時的神色。”
身上衣服全部被冷汗滲透, 已經不能用難受來形容了!鑽心的疼痛讓我的意識有些渙散,根本沒力氣應付錦無雙。是福不是禍, 是禍躲不過, 拖一時算一時吧。閉上眼, 閉住嘴,不發一言。
他將手輕搭在我已沒什麼知覺的手臂上, 來回摩挲。輕柔的微微笑:“你這脾氣真該改改,如此倔強,沒好處的。”
我睜開眼,略微驚恐的看着他白皙修長的手指。看他如放慢鏡頭一般,漸漸攥緊手。
身上立刻又被激出一層冷汗!
我驚怒交加, 冷笑道:“這可是威脅?”
他歪歪腦袋:“也可以這麼說。”
他毫不掩飾對我的厭惡和痛恨, 這點讓我十分不解。若沒記錯, 我們應該從未見過面。是因錦霖或父親遷怒於我麼?
他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煩躁的點點頭, 不想再多談林光雨。她是賀無奇那小子的未婚妻, 我與賀無奇又是莫逆之交。真是筆糊塗賬!
他又問:“那你爲什麼乖乖聽從計劃潛入皇宮?”
我淡淡開口:“只要有一分機會,總要試試。”
他臉上露出鄙夷的神色, 突然對我破口大罵:“驕傲自大、自以爲是,活該被我們抓住!你以爲自己是誰?以爲憑那點三腳貓功夫就能橫行天下?!。。。”
我被罵的即莫名其妙又心頭火起:“你要我怎麼做?難不成對靈靈說,對不起,可能是個陷阱,所以你去死吧?!這麼混賬的事也就你們這號人做的出來!”我喘了口氣接着道:“你們故意讓我在村裡住上一段日子,和村民們產生感情,故意殺光除靈靈外所有人,還在她身上下毒。讓我揹負害她家破人亡,生命垂危的責任。好手段,真是好手段!我就是想不來也不行啊!”
我哼哼笑兩聲,挖苦道:“辛苦你們了!”
錦無雙瞪大眼睛聽着,聽到後面噗嗤一聲笑出來。他轉轉眼珠:“多年前,咱們有過一面之緣,你可還記得?”
有嗎?我想了想,完全無印象。
“那時你假扮成男孩,被冷君風騙進驕陽戲班,在平南王府演出。”他用手撐頭,輕輕哼唱起來:“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美得無處藏。人在身旁,如沐春光,寧死也無憾。國色天香,任由糾纏,那怕人生短。你情我願,你來我往,何等有幸配成雙。。。”
我傻傻聽着,這首歌的歌詞我都已記不清了。錦無雙居然牢牢記了這麼多年。
只聽他接着唱道:“啊~讓我拱手河山討你歡,萬衆齊聲高歌千古傳。你看遠山含笑水流長,生生世世海枯石爛。
啊~今朝有你今朝醉呀,愛不釋手你的美呀。莫等閒白了發才後悔。
啊~今朝有你今朝醉呀,愛不釋手你的美呀。讓我抱得美人歸。讓我抱得美人歸。。。”
他唱歌時眼神縹緲,像是想起了什麼。表情似哀傷,又似滿腹怨懟。我也暫時忘記了身上的傷痛,記起許多塵封的往事,片刻恍惚。
“我沒唱錯吧?”他問。
我愣了好一會,喃喃道:“問我?你記得估計比我都全,我忘了。”
“忘了?!”錦無雙的又換上鄙夷嘲諷的神色:“赫連奇,在你眼裡,怕是沒什麼值得牢記和珍惜的吧?!”他“噌的”站起身,煩躁的走來走去。
他猛然站立在我面前:“忘了?真的全忘了?”
我對他的小題大做感到莫名其妙,如實答道:“是,只依稀記得有這樣一件事。至於歌詞忘的差不多了。”
他側側頭,怔愣片刻,仰頭大笑起來:“也難怪,你連那個人也能說忘就忘,這又算什麼。。。當年一曲完畢,多少達官貴人慕名渴望再次上演《傳說》。那日臺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屬於你。讚賞的,驚歎的。。。還有一個癡迷的。。。”他收斂笑容直視看過來:“誰也沒想到,你演罷居然甩手離去,全然不顧後果如何。真灑脫啊!多少變故都因那天而起,你可知你惹出多少波瀾?”
他上前一步,與我只有半步之遙:“看你眼裡,這一切都很可笑是不是?驕傲的,瀟灑的赫連奇!”
身子越發的沉,我費力換了個姿勢:“你太高看我了。”我道:“司空破曉生性愚鈍,最庸俗不過。”
他諷刺道:“確實,我們都以爲你夠聰明,沒想到正相反!”
我油然一笑:“你說的不錯,我本來就不聰明。我也很納悶,不知道到底做了什麼,竟讓你們產生我很聰明這種錯覺。”
錦無雙的精神十分情緒化。此刻顯得焦躁不安,俊臉上時不時閃過異樣的神色。我現在爲保持清醒已傾盡所有力氣。趁他閉嘴的功夫,忙合起眼假寐。
“說話!”他一巴掌拍向我的肩膀:“少在這裝死!”
要放以前,我真想一巴掌扇回去!可現在只能強睜開眼,盯着錦無雙道:“我能否要求看大夫?被你捏斷的骨頭時間一長會長錯位。”
他嗤笑一聲:“你認爲我會給你找大夫麼?”
“不會。”我無奈的嘆口氣,試着去移動手指,可惜無果。
他道:“赫連奇,我很討厭你!”
“我知道。”我再次嘆氣,苦笑道:“何止討厭呀,我看你簡直恨不得把我往死裡整!”
他緩緩坐回椅子上,大大的眼睛裡露出疑惑:“你這人真不知害怕爲何物麼?”
我心裡暴跳如雷,急的直罵,面上還得平靜回答:“不知道害怕的除了傻子就是死人,可惜我兩樣都不是。”瞟了他一眼:“我現在就怕的要死。不停猜測,你究竟是想要我的命,還是想要折磨我。”
他又坐着不動不知想些什麼,完後站起身,走到剛纔剪頭髮的地方,拾起較爲整齊的一縷。
我皺着眉頭問道:“你撿它幹什麼?”
錦無雙似笑非笑的回頭看看我:“自然有大作用!”說完走過來,將手輕放在我的小腹上。
“你回去好好休息吧,畢竟剛流產。”
什麼?!
我仰起頭看着他,難以置信的瞪大眼。
“怎麼,你不知道啊?”他表情古里古怪:“一個月左右,被師傅打掉了。”
我覺得我腦袋裡某根線“啪嗒”一聲斷掉了,大腦部件嘩啦啦散成一堆,完全喪失思考的能力。來不及感受悲傷,只覺得難以相信!不,是無法相信!怎麼可能呢?我居然毫不知情的當了準媽媽,又莫名其貌的被人打流產!
我張張嘴又閉上,又張開。表情想必十分滑稽,像只擱淺的魚。
錦無雙細細打量我的表情,哼笑了聲,半抱半拖的將我拽起來。朝回走去。
到了住處,錦無雙一腳踢開房門。拎起我放到牀邊,轉身要走,又停下腳步。
“孩子是皇。。。是那個人的吧?”
我愣了好一會,才悠悠擡眼看着他道:“你認爲,會是誰的呢?”
錦無雙摔門離去,我躺倒在牀上,望着房頂發呆。不知過了多久,腦子纔開始緩慢的轉動。
夢裡的那個小孩,就是我的孩子吧?用那樣憤恨不滿的眼神質問我,一定恨死我了!一定恨死我了!
我不停在心裡安慰自己。想那時日日喝酒,孩子生下來也不會是好的。又想我這樣的人,孩子生下來也養不好,不如不生。。。可怎樣寬慰自己都沒用,剛纔來不及體會的悲痛,此時一波又一波襲來!我瞪大眼發會呆,便要嗚咽哭上一會,完後再發呆。如此這般折騰了大半夜。
不知睡了多久,醒來時頭疼欲裂,身上忽冷忽熱,像要死過去一樣。
醒時像在夢中,夢中又宛如現實。虛虛實實,真真假假,不知又過了多少日子。
再度完全清醒過來時,又是一個傍晚。睜開眼就見到錦無雙坐在旁邊看書。
我嘗試去移動四肢,情況比我想象中還要嚴重!
錦無雙放下手中的書,淺笑道:“又活過來了,我還以爲你這次必死無疑!”
“看來你存心讓我變成廢人,武功盡失,四肢殘廢。”我閉上眼,又復睜開,平靜到自己都覺得難以相信。“把費盡心思得到的籌碼弄成這樣,不怕要不到好價錢麼?”
錦無雙冷冷看過來。
“你們打算把我買給誰?父親還是錦霖,或是其他?不過都無所謂了。”語調裡滿是濃濃的疲倦:“我想他們不會要個死人,所以麻煩你爲我準備食物。”
錦無雙坐到牀頭,伸手幫我撥開額前的碎髮。“不用心急,咱們怕是還得在一起一段日子。”
我眨眨眼:“那以後有勞您照顧了。”表情、語氣象足彬彬有禮的客人。
錦無雙“咦”了聲:“竟然不哭也不鬧,態度像換了個人!”他歪腦袋細細端詳我的神色:“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不。”我乾巴巴的回答:“只是學乖了。”
他大奇:“你會學乖?!”
我道:“我不過一介普通人爾,怕痛怕死。經此一事,全想明白了。往後日子裡必定對您服服帖帖,以求能活着從這裡離開。現在請你爲我準備點食物和水。”說完看看他,畢恭畢敬道:“只是不知以後如何稱呼尊駕?”
錦無雙表情古怪異常,忽而大笑,直笑的趴在牀邊直不起來。
這房子裡肯定還有其他人,只全潛藏暗處,未被我發覺。不然打死我也難以相信錦無雙會自力更生!
“可還需要我幫你洗澡?”錦無雙笑起來微微皺着鼻頭,整齊的貝齒,明亮的眼睛。
我堪堪勉強站住,聞言垂下眼答:“如果可以,不想麻煩你。”
錦無雙又是笑,看的出心情極致之好!
果然還有其他人,錦無雙派來一個約有四十多歲的婦人。臉色黝黑,手指關節粗大,看得出是常做粗活的下人。和這房子一樣死氣沉沉的表情。
我估計她拿我當一件立體衣物,又搓又揉就差錘打了!強忍着疼閉起眼睛,咬着牙不吱一聲。也不知是痛到習慣麻木了,還是她手下留情。後來幾次洗澡,不再覺得那麼難以忍受。
錦無雙象是找到最有趣的玩具,每日興致勃勃。白淨的臉上泛着興奮的光華。親手餵我吃飯;找來各色華麗服飾,一日要給我換兩三套;有時甚至抱着我走來走去。
他最喜歡我的頭髮,常常讚歎:“赫連,你的頭髮真美。我都捨不得將它們綁起來!”
這一切的一切我都忍了。感覺屈辱嗎?那是自然!
當他拿着勺子興高采烈的餵我食物,完全不顧我是否願意吃時;當他每隔幾個時辰就要我換身衣服時;當我已幾乎不能靠自己獨立行走時。。。讓我如何不恨!求生的願望從未像此刻這般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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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磨兩章了,也該差不多鳥~看見好多人說偶是後媽。。。55555~
最近比較忙,恐怕沒有時間回覆各位的問題。對不住了~還是要感謝一直以來支持這文的看官們,沒有你們的話,我想我早就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