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二堂哥請看令牌。”鳳翓飛快地從胸口的衣襟掏出一塊紫木令牌,到鳳翎的面前現了一現,又收回懷中。“這下二堂哥您應該放心吧。哎,二堂哥您真是多心了,小弟一向膽小,又怎敢私逃出谷呢?”他頓了頓,又道,“既然二堂嫂不是外人,那小弟就放心地直說了,這一次,大堂哥命小弟出,…”他說着!長長的眼睫眨了一下,接住眼底狡黠的光芒。
可鳳翎又怎麼看不出他心底打的什麼主意,冷冷道:“不必說了。既然是大堂哥給你的任務,你好好去辦就是。”
少年鳳胡嘴角一僵,只得應聲:“小弟自然不敢怠慢。”他本想再說些什麼把話題再繞回去,可是鳳翎顯然也看出了他的意圖。
“鳳翓,我和你二堂嫂還要趕着到下一站藺縣投宿,就先走了。”鳳翎不想與少年繼續糾纏,順勢擺出兄長的架勢,道,“至於地上這些…,廠他膘了一眼地上的屍體,吩咐道,“既然是你弄髒的,記得清理一下。”
他沒再給鳳翓說話的機會,轉頭開始吩咐鳳若仲駕車,自己則輕快地躍上了馬背。
鳳若仲聽命地上了馬車,馬鞭一揮,便駕着馬車揚長而去。
馬蹄奔騰,車輪滾動,最後只剩下滿地飛揚的塵土在半空隨風而舞。
鳳翓看着他們遠去的背影,面色一冷,重重地哼了一聲,心道:以爲他不知道他們要去哪嗎?
他低頭看着那一地的人血馬血、人屍馬屍,一臉厭惡地皺緊了眉頭。真是麻煩!
他從杜在體側的小皮袋中取出一個瓷瓶,擡手試試了風向後,便轉身背風而立,然後蹲下身,打開瓶塞,微倒瓶身,一些淡黃色的粉末從中飄出,落在屍首那血肉翻起的傷口上。
立時,那沾染了粉末的傷口便開始吱吱作響,並升起淡淡的白色煙霧。
鳳翓見此,滿意地站起身來,後退幾步,冷冷地看着那血肉之中開始不住地流出黃水,煙霧漸濃,黃水也越流越多,發出又酸又焦灼臭氣,隨着臭氣擴散,那屍身的傷口越爛越大。屍身肌肉遇到黃水,便即發出煙霧,慢慢地也化爲水,連衣服也是如心…不到一刻鐘,一具屍體便徹底化成了一灘黃水,而那黃水最後滲入泥地,只餘下一片深色的水漬。
鳳翓跟着把剩下的三具屍體也用同樣的方法處理了,最後看着那血淋淋的馬屍,詭異地笑了。
二堂哥,這就算是送你的一份小小的新婚禮物吧。
當天傍晚,鳳翎一行人一路無阻地進了藺縣,入住了城裡並不起眼的老地方客棧。
這一天對嵐西來說,並不是愉快的一天,先是下午連着發生那些令人不快的事件,然後投宿的時候,她又被安排了和鳳翎住一間房間。
嵐西心裡頗有微詞,但不好在外頭直接反對,便想拉着一一一起,也好讓局面不至於變成孤男寡女,那也就不會有什麼之類的事情。
可是鳳翎卻十分強硬地把一一塞給了葉荷。
經過下午的事,葉荷自然知道鳳翎也不會是什麼善類,不敢多說什麼,只是在進房前給了嵐西一個歉然的眼神。
嵐西無奈地跟鳳翎進了一間房間,心裡倍感壓力:他不像是薰心的人,爲什麼非要在這個時候,…
“給了你那麼多時間,你還沒做好準備嗎?”鳳翎一邊說,一邊打開火摺子,“嘶”的一聲,房間裡的油燈被點燃了。昏黃的燭火一下子照亮了原本暗沉沉的房間,也讓嵐西略顯僵硬的臉龐無處可躲。
既然無處可躲,那便面對吧。嵐西抿了一下嘴脣,定睛向他看去。
他的眉目在燭光中看來比平時要柔和了一些,一眼看去憂若他人。嵐西一直知道他的五官生得極好,眉清目秀,只是他氣質漬冷,總是散發着一種生人勿近的氣息,讓人不敢在他臉上多有停留。此刻燭光勾勒,在他周身附上一層淡淡的光暈,柔化了他的氣質,顯得清雅絕倫。
嵐西一時覺得自己彷彿是中了美男計,原本的煩悶淡了一分。
真是食色性也。她不由在心底嘆道,認命地走到了他的對面,與他隔桌相對。
“非要現在開始嗎?”就算要裝夫妻,就不能等到了鳳族,再開始嗎?嵐西看着他,眼中無聲地透露着這些信息。她的心態不過彈指間已經發生了變化,雖然尚未應承,但也已經明顯透出妥協的意味。
“你以爲到那時你便能惟妙惟肖嗎?”鳳翎斜斜地瞟了她一眼,微勾的嘴角帶着淡淡的諷刺,同時自顧自地坐了下來。
嵐西跟着坐下,明知自己不過垂死掙扎,卻又始終壓抑不住本能的掙扎。這或許便是女子的矜持吧。
她將臉稍稍低下,不想讓他看到她的表情,心中原本就沒理順的線被人橫插一手就結成了一團。她跟鳳翎的問題自然是遲早都要面對,他們曾經親密如斯,卻並非夫妻,甚至不是情人;如今即將成爲夫妻,而她卻無法爲兩人找到合適的位置。
弄假成真嗎?
她覺得自己彷彿一夜情後來了個奉子成婚,好臺言!
從此假鳳虛凰嗎?
那麼以後如果鳳翎或者她遇上了彼此真正的戀人,又該怎麼辦?
無論那一條路都不是她一個人能選擇以及決定的。
“一切順其自然如何?”鳳翎彷彿是讀到了她的心聲,突然冒出一句。
嵐西的身體一震,怕自已的眼神和表情會透露更多,不敢擡起頭來。這個男人太敏銳了一點,做他妻子的人,沒有一點秘密,真是值得同情。
她沉默,於是他又道:“現在就去決定將來還不確定的事,不是太辛苦了嗎?你能控制一切一定按你預期的方向去嗎?”…不如順其自然。”他頓了頓,薄脣一勾,語氣中多了一絲戲謔,“你若是擔心我對你怎樣,請儘管放心,沒有你的同意,我不會對你出手,…,既然當年那種情況下不會,如今更是不會。”
嵐西的眉眼一動,想到五年前的那一夜。是啊,當年若不是她主動走向他,他恐怕是就算死,也不會動“那個嵐西”一下……這樣的他,到底算是有高貴的情操呢?還是她飛快地撇了一眼他高傲的眉宇,心裡嘆道:爲什麼她的感覺更偏向於他不想弄“髒”自己呢?”酬無論如何,在男女關係的處理上,她對他還是有好幾絲佩服的。這樣的人,先不想他其他的方面,至少可以試試……尤其,說穿了,她並沒有太多選擇的權利,最好是用烏龜一點的心態說得自己暫時認命一點的好。
“好。”嵐西調整好心態後,毅然擡起頭來,“那就一言爲定,順其自然。”她說着,眼鍵閃了閃,看似又退縮了,實際上卻是試探,“一定要今晚嗎?或許……”他應該是有目的的吧?
鳳翎似笑非笑地看了嵐西一眼,彷彿看穿了她的心思,但還是答道:”依照鳳翓的個性,沒那麼容易放棄。估計他就算今晚不來,明天也一定會出現。”
果然。想到那個貌似天真的紅衣少年,嵐西頭痛地皺了一下眉頭,他眉目清秀,若不是那嗜殺的性子,她也不介意見他。可是經過下午的這一出,她一見到他,就難免會想起那血腥的一幕,更要擔心他會不會突然又大開殺戒,那便委實是太不舒服了。
“你不必太過擔心,對你,我諒他也不敢沒有分寸。”鳳翎道,“可還記得我與你說過的,在鳳族,沒有族長的命令,同族之間是絕對不可自相殘殺的。我既然認了你的身份,你便是鳳族之人。”
聽他這麼一說,嵐西總算是放了半顆心。她隨即想到那鳳翓似乎對鳳翎頗有忌諱,正想問問,卻見鳳翎突然嘴角一揚,低聲道:“這小子果然是沒什麼耐心。”他看着如臨大敵的嵐西,肯定了她的猜測,“應該是他來了。
話落的同時,房門被咚咚地敲響了。
不必再揣測來人的身份,因爲少年已經十分活潑地在門外嚷道:“二堂哥,二堂哥,小弟鳳翓來拜訪您了。”說完,他又故意壓低聲音但又恰好讓裡面的人聽到,“才酉時三刻,二堂哥和二堂嫂應該還沒就寢吧?”
“進來吧,門沒栓上。”鳳翎不高不低地說道,也不管門外的人能不能聽到。
門隨即便“吱”地一聲被人推開了,看來鳳翓應該是聽到了。
進門的少年髮型沒變,還是穿着一身鮮豔到有些刺眼的紅衣,但是明顯已經不是下午的那一套。他的模樣看來沒什麼變化,仍是獨着燦爛猶如盛復的陽光一般的笑容,那笑容在看到鳳翎和嵐西的時候愈發招搖,歡欣道:”二堂哥,二堂嫂,你們還沒歇息吧?小弟貿然來仿,希望兄長、嫂嫂莫要見怪。”
見怪?嵐西表情不變,心裡卻嘲諷着:難道她見怪,他就會走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