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鳳翎更狠,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後,就再也不說話,任沉默蔓延成尷尬。
鳳翓卻是對他的冷淡毫不在意,自發地又往前走了幾步,笑嘻嘻地說:“二堂哥,您又何必跟小弟裝傻。小弟若是完不成任務,回去大堂哥還不知道要怎麼懲罰小弟。”
“此話怎講?爲兄先你離谷,對大堂哥交與你的任務更是毫不知情。十堂弟這般指責爲兄卻是何故?”鳳翎的左肘置於桑上,修長的手指悠閒地托住側頰,鳳眼一斜,眸光妖魅。
鳳翓被他說得一時語結,心裡明知鳳翎在裝傻,卻也一時找不出漏洞來反駁。他大眼一轉,能屈能伸地抱拳屈背,道:“二堂哥,若是小弟之前有得罪您的地方,您大人有大量,切莫與小弟計較。咱們總歸是自家人,同氣連技,這東西在堂兄手裡,總比落入外人手中的好。可二堂哥您總要讓小弟心裡有個底,也好讓小弟知道該如何和大堂哥交代?”他故意提及身爲族長的大堂兄想要借力使力。
“十堂弟越說,爲兄越是一頭霧水。這下午的三人爲兄不認識,十堂弟此行所爲何事爲兄更是一無所知,從頭到尾爲兄不曾涉入,可如今十堂弟你卻莫名其妙拿大堂兄來壓爲兄,又是意欲何爲?”鳳翎看來滿不在乎,涼涼地下了逐客令,“十堂弟來此若是僅爲了說這些,就請回吧。”
鳳翓又被他說得語結,有些惱羞成怒,原本清明的大眼睛頓時染上了陰沉的黑黴。他滿懷怒意,卻又不敢與鳳翎徹底翻臉,只得勉強收斂幾分,卻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客氣,聲音微冷,道:“二堂哥,你還是莫要趕小弟走的好。這問題的關鍵已經不在於這東西到底是不是在你身上,而是別人怎麼看。這會兒可有不少人爲了那東西而來,而且個個不是善類。就算二堂哥你不顧着自己,這雙拳難敵四掌,你總要顧及一下二堂嫂吧?小弟雖然不才,但總是能助二堂哥一臂之力的。”
“此事爲兄心裡自有計較,不勞十堂弟費心。”鳳翎冷淡地看着他,仍舊不爲所動。
“你……”鳳翓咬牙,氣得頭頂冒煙,心道:他爲了這東西追了這麼多天,怎麼就這麼巧讓鳳翎這傢伙佔了便宜?
鳳翎看着他怒極地樣子,又道:“十堂弟,大堂哥曾經教育爲兄,這做人切莫貪心,自己藏着掖着,卻還指望別人對他掏心掏肺。你說是也不是?
鳳翓也是個聰明人,鳳翎都把話說得這麼白了,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要讓他把這功勞白白地讓人,卻也是極度地不甘願。他眼珠一轉,心想:有這個運氣得,不一定有這個運氣守,若是守不住,自然就有他的機會。想到他下午留下的線索,他頭一低,詭譎地笑了。
他很快擡起頭來,鈍真燦爛地一笑,油嘴滑舌地說道:“這大堂哥說的話,自然是錯不了。這夜深了,小弟就不打擾二堂哥和二堂嫂了。”他故意嘆息地搖搖頭道,“這新婚燕爾的,小弟還來叨擾,真是小弟的不是。”他又鞠了個躬,總算是走了,走的時候還特意替他們闔上了門。
嵐西本以爲他還要死皮賴臉地呆上一會,沒想到說走就走,一時間反倒是懵了一下。
一時間房間之內安靜了下來,靜得有幾分尷尬。
嵐西抿了抿嘴,努力回想鳳翓來之前他們正在進行的話題,又想想剛纔鳳翓對鳳翎的態度,終於忍不住說:“他對你似乎有幾分忌憚。”她小心翼翼地觀察着他的臉色,帶着幾分試探。
“是嗎?”鳳翎的羽睫微閃,淡淡地應了一句。
嵐西跟着閃了一下睫毛,心想:就打算這麼敷衍她?哼,他不說也罷,既然她要去鳳族,很多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在她微慍的目光中,鳳翎薄脣輕啓,看來漫不經心地道:“也許是因爲我不知道哪一天會殺了他或者他的某個親朋好友吧。”
什麼意思?嵐西不解地眨了眨深褐色的大眼。
“鳳族的人只能死在本族人的手裡,其中的直系如司鳳淵、鳳斷更是不能死在旁人的手裡。直系之中每十年都會選出一個稱爲‘暗,的人,這個人只聽命於族長,負責追殺直系之中的叛徒。五年前,因爲上一任的‘暗,死於非命,我被族長,也就是我的大堂哥認命爲新的‘暗,。”他說着,眉目之間愈發冷淡,明明兩人近在咫尺,卻彷彿一下子在兩人之間隔出一道無形的牆。隔着牆,他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帶着居高臨下之勢,涼涼地語氣中透着高傲,道,“你要有心裡準備,在鳳族,你絕不會是受人歡迎之人。”他眼半眯,清冷的目光帶着毫不掩飾的挑釁,彷彿在問:你可怕?你可還敢?
嵐西這時終於明白爲什麼從一開始在漓城看到鳳翎、鳳所和鳳肪三個人時,就一直隱隱有種不協調的感覺。她起初還以爲是鳳翎與另兩人感情冷淡,現在看來光是鳳翎的身份已經無形間在兄妹之間刻下不可跨越的溝……可是爲什麼又是五年前?這跟那一晚可有什麼聯繫?她眉心蹙起,滿腹疑惑化成一句簡單的問話:“爲什麼選你?”
鳳翎的嘴角似笑非笑地揚起,彷彿想到什麼有趣的事情,帶着淡淡的笑意以及深深的譏誚,道:“人心難測,忠誠更非永恆,身爲‘暗,就代表你隨時都有可能去殺死你相處多年的親朋好友,所以‘暗,通常都是從小培養,絕情絕愛,只服從族長的命令。誰也沒想到上一任的‘暗,年紀輕輕,會突然死於非命,但是‘暗,在族內是個不可空缺的存在,那就代表族長一定要從直系之中選出一個新的‘暗,。直系雖然人才濟濟,但只有我和族中同胞毫無往來,更沒有什麼交情。可以說,除了我爹孃,我無所牽狂。“他頓了頓,突然一霎不霎地看着她,語氣中帶着危險,更含着警告,道,“嵐西,跟我回去,你便是鳳族中人。我的妻子,便是直系。”
“所以如果我成了叛徒,你便是那個殺死我的人?”嵐西被他看得心底微涼,硬是把話說白。
他沉默,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但沉默往往是另一種形式的回答。
嵐西看着他,突然想笑了。他是在高估她嗎?她又那個本事成爲鳳族的叛徒嗎?所謂的“叛徒”總要接近權力的核心才叛得起來吧?…,……嗯,這個時候她該怎麼辦?激動地吼叫他侮辱了她的人格,還是清高一點地諷刺:既然他不相信她,她走就是?
腦海中閃過一幕幕俗套得小說都不屑再拿來寫的橋段,嵐西一下子很有了自娛自樂的心情。她壓抑住大笑的衝動,壓着嗓子說:“今晚我睡哪?”
看着對方掩不住訝異的眼神,嵐西越發地開壞了。
嵐西的開懷沒維持太久,這房中只有一張牀,嵐西本以爲鳳翎應該跟小說中的男主角一樣是有紳士風度的人,應該會自覺地把那張牀讓她,然後他自己去打地鋪或者睡板凳什麼的山可惜這個男人顯然不是穿越而來的種馬,完全不知道紳士兩個字怎麼寫,只給嵐西兩個選擇:要麼一起睡,要麼她自已想辦法。
嵐西想要去跟葉荷擠一間,但是他又不準,說鳳湖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會再來,又說她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一旦回了鳳族,她不可能還跟嵐西擠一間。
第二點說得嵐西無言以對,她又沒那麼厚臉皮跑去跟鳳翎擠一牀,於是便十分悲催地把幾把長凳靠到牆邊當做了臨時的牀。
這大概是嵐西穿越到這個世界睡得最不舒服的一個晚上,呃,不對,應該是排第二的不舒服,“嵐西凡乎都要以爲她會輾轉反側地直到天明,但還是在舟車勞頓的疲倦下不知何時地失去了意識。
她再次醒來的時候走被一被涼水潑醒的,天乞雖然不冷,但是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人潑一臉水自然是不舒服極了。她動了動嘴脣,直覺就想破。大罵,但話還沒出聲,就覺得不對勁了。她的身體好像是被什麼肆虐過一般,軟軟的,沉沉地,腦袋裡昏沉沉的一片,連眼皮都重得彷彿不像是自己的……不像是自己的?她不會又穿越了吧?
這個念頭才冒出來,又一碗冷水涼涼地撲面而來,涼水自發地進入她的鼻腔,讓她忍不住咳了出來。
咳咳咳咳……
哪個混蛋……她終於睜開了眼,想要找人算賬,卻被一張離她老近的俊臉嚇了一大跳。好近,她已經能清晰地看到對方雪白的肌膚上細細的絨毛,還有對方溫熱的氣息暖暖地吐在她的嘴脣上。
好癢。她直覺地想要後退,卻發現此時躺着的自己根本無路可退。
幸好,對方見她醒來,十分識趣地直起身子,和她拉開了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