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七告訴羅燕君,三頭人變三個人的事情有商量。
羅燕君滿心歡喜,趕緊給站魚使者年尚遊送信去了。
羅少君擔心燕君惹了禍事,更擔心年尚遊會對李七不利:「七哥,我看你好像有傷在身,最好慎重一些,不要貿然和那人來往。」
李伴峰叮囑羅少君:「把後園守住,讓所有人全都出去,我若是沒從園子裡出來,任何人不準進來。」
少君什麼都沒多問,不到半個鐘頭,把事情都辦妥了。
李伴峰從葵花的花盤上取下來神像,一共七十八枚。
他把七十八枚神像的人氣全都吃下去了,仔細估算了一下人氣的數量。
九成五又或是九成七?
又或是夠數了?
具體數目李伴峰把握不準,感覺應該夠數了,又似乎差了那麼一點。
回到隨身居,李伴峰跟娘子商量普升的事情。
娘子的兩根唱針對在一起,來回轉圈,顯然沒什麼把握:「相公啊,晉升雲上四層,小奴是沒有經歷過的,況且這次要晉升的是旅修,旅修的事情,或許應該問問瑩瑩。」
洪瑩對着鏡子正在梳妝,汗水順着臉蛋兒不停滑落。
唱機搶起板子道:「抹夠了沒有?相公這邊要晉升了,你沒聽到麼?」
洪瑩擦擦汗水道:「雲上四層我也沒經歷過,我怕是也弄不明白。」
「越到緊要關頭,越指望不上你!」唱機叫來了九姑娘,「九兒,你是見過雲門之技的,應該知道雲上四層怎麼晉升。」
九姑娘也爲難:「雲門之技我見過,但我沒學會,況且這次應該用不上雲門之技。」
洪瑩問道:「怎麼就用不上,不說不會那個,就升不了雲上四層麼?」
九姑娘道:「雲上三層的體魄,裝不了升雲四的人氣,用雲門之技是爲了存多餘的人氣,
現在阿七已經是雲上四層了,人氣是裝的下的,雲門之技就用不上了,所以就·...」
唱機道:「所以怎地?」
九姑娘低着頭,略顯慚愧道:「所以我也是幫不上忙的。」
李伴峰在家裡環顧一圈,回身看着娘子:「那我只能去找江玲兒了。」
唱機用喇叭蹭了蹭李伴峰:「相公———·那就去吧!」
「娘子先在正房等着,到時候可能還要娘子幫忙。」
「小奴都聽相公的。」
唱機把李伴峰送到了門口,回頭看着一屋子人。
洪瑩繼續梳妝,口紅抹了一遍又一遍。
九兒上前幫洪瑩梳頭,辮子梳好了,又拆開,拆開之後,又梳辮子。
其他人都不敢說話,只有唐刀開口了。
「元帥肚子裡能撐船,主公只不過是出去找了外邊的女人,想想也不是什麼要緊事。」
洪瑩和九兒一起看向了唱機。
唱機怒道:「看我做什麼?還不是你們不中用麼?但凡有一個有用的,至於便宜了外邊那個!」
李伴峰去了玉翠樓,江玲兒正在做針線,她擡頭看了李伴峰一眼,問道:「你有什麼事?」
李伴峰神色平靜道:「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麼?」
江玲兒低下頭,繼續做刺繡:「有事快說。」
她就這麼直率,李伴峰也只能實話實說:「我又要晉升了。」
江玲兒一愣:「不是剛剛纔升的雲上四層,你怎麼又要升了?」
李伴峰道:「你也知道,我兩門開張做生意,一門升了,另一門肯定也得跟上。」
說話間,李伴峰雙腿一直抖。
江玲兒看着李伴峰的腿:「你另一門是旅修,我對旅修知道的不多,最好有個旅修能來幫襯一把。」
她答應了!
李伴峰真沒想到江玲兒答應的這麼痛快!
李伴峰點頭道:「這個好說。」
江玲兒想了想,又道:「宅旅相剋,我也不知道你是怎麼走到的今天,有人知道這其中的調和之術麼?」
「有的!」李伴峰對這點很有信心,從地皮到雲上的時候,宅旅就是同時晉升的,娘子肯定知道如何調和。
江玲兒又問:「你手上有玄蘊丹麼?」
「有!」玄蘊丹從來不缺。
江玲兒點點頭:「那就動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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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事如此爽快,卻讓李伴峰心裡滿是愧疚。
江玲兒繼續做着針線,好像無意責怪李伴峰。
李伴峰用連洞房之技,把娘子和洪瑩都換了出來。
江玲兒面無表情,喃喃低語道:「這廝太猖狂了,居然把外邊的女人帶回了家裡!」
玉翠樓在她耳畔緩緩低吟:「豈止是外邊的女人,他把外邊的房子都帶來了江玲兒一,朝着窗外望了許久:「哪有外邊的房子,修在了什麼地方?」
玉翠樓再次傳來低吟:「我也不知那房子在何處,但是我能感知的到,你多加小心,他帶來的這兩個女子也不是善類。」
江玲兒看向了洪瑩和唱機,洪瑩毫無懼色,瞪了江玲兒一眼:「你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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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機有些躲閃,沒和江玲兒搭話,
李伴峰矚附三人:「這次晉升非常兇險,諸位有什麼恩怨暫且放下,咱們得同心一力,才能熬過這一劫。」
唱機噴吐着蒸汽道:「相公說的在理,咱們必須同心一力。」
江玲兒看着二人道:「你們哪個是旅修?」
洪瑩不言語,唱機擰了她一下:「人家問你話呢!」
江玲兒對洪瑩道:「先幫他做好晉升之境。」
洪瑩問道:「什麼是晉升之境?」
唱機道:「就是給相公做個好處境。」
洪瑩還是不明白:「以前你幫七郎晉升的時候,也沒見你做什麼好處境。」
唱機耐着性子解釋:「宅修在宅子裡晉升,就是好處境,酒修泡在酒罈子裡晉升,也叫好處境!
洪瑩這下明白了:「七郎,你用意行千山之技,想一想風和雲彩。」
李伴峰思索了片刻:「什麼樣的風和雲彩?」
洪瑩想了想該如何形容:「惠風和暢,雲捲雲舒。」
短短八個字,還真讓李伴峰聽出些韻味,李伴峰坐在牀邊想了片刻,房間裡出現了些雲彩,也颳起了陣陣寒風。
「風再暖一些,柔一些,雲彩稍微厚實一點。」洪瑩輕輕揉着李伴峰的額頭,扶着李伴峰躺在了牀上。
意行千山維持的時間很短,但在洪瑩的幫助下,李伴峰多堅持了一會。
房間裡的雲彩慢慢包裹了李伴峰,吹着溫暖柔和的微風,李伴峰迅速進入了夢鄉。
江玲兒看了看李伴峰:「這不就是睡着了麼?這算什麼晉升之境?」
洪瑩冷笑一聲:「不懂就別瞎說,以前我晉升的時候,都是睡一覺就成了。」
江玲兒道:「你覺得這事情那麼好糊弄?你到底是不是旅修?」
「你說誰糊弄?」
江玲兒看着洪瑩,洪瑩盯着江玲兒,對視之間,兩人眼看要打起來,唱機趕緊在中間圓場。
「江姑娘,洪瑩是旅修魁首,方法粗糙了些,可未必不好用,還是快些着手,幫咱家相公晉升吧。」
江玲兒哼了一聲:「兩個外室而已,也敢在我面前叫他相公麼?」
這句話點炸了洪瑩:「你說誰是外室?你自己心裡有沒有分寸?」
「分寸?」江玲兒冷笑一聲,「且看看你們倆這模樣,難不成還有資格跟我爭正房麼?」
短短兩句話,每一個字都砸在了洪瑩心尖上。
洪瑩把長劍拔了出來:「我哪點長得不如你?就你那點姿色,也敢在我們姐妹面前放肆?我看你是活夠了!」
唱機怒斥一聲:「瑩瑩!不要胡鬧,等救下相公再說。」
江玲兒看了看洪瑩的佩劍:「刃口還行,這東西一會有用處,先放着吧。」
唱機不解,佩劍能有什麼用處?
可她又不敢多問,她都不敢多看江玲兒一眼。
唱機自己也覺得荒唐,她變成了這副模樣,江玲兒不可能認得出她。
可她就是害怕,一看到江玲兒,她就覺得心口疼。
她從李伴峰身上把八音盒拿了出來,八音盒對着李伴峰放起了樂曲,這樣可以保證李伴峰長時間陷入沉睡。
江玲兒揭開了李伴峰的衣裳:「先幫他擦洗一下。」
這事唱機在行,她經常幫李伴峰擦洗身子,身上各處全都擦洗的乾乾淨淨。
江玲兒提起了要害,對洪瑩道:「準備下刀子。」
洪瑩一驚:「往哪下刀子?」
江玲兒着要害道:「這個你不認得麼?」
洪瑩駭然道:「你瘋了怎地?這個能下刀子麼?你難不成想把這個切了?」
江玲兒道:「不切了怎麼晉升?」
洪瑩大怒:「切了以後用什麼?」
「不是讓你全切了,」江玲兒懶得解釋,「你着,我動手。」
洪瑩住了要害,江玲兒試了試洪瑩的佩劍,覺得不順手,回身拿起了自己的剪刀。
她在要害下方開了一道小口,洪瑩嚇得直哆嗦:「你可看仔細了,要是切壞了,以後日子沒法過了!」
江玲兒道:「上一次來的時候,他人氣過剩,需要剪開經脈,把一部分人氣化成陽氣,
這一次狀況相反,他人氣差了一點,大概能有九成九,剩下一分,得用陽氣補回來,所以得另剪經脈,重做疏通。」
洪瑩大致聽明白了,可她放心不下,手上越越緊。
江玲兒道:「彆着了,若是出來了,陽氣就要耗散了,反倒不好處置你用技法往前推他,讓普升的速度快一些。」
要只說快,洪瑩還真知道該怎麼做。
她用指尖在李伴峰身上輕輕按揉,李伴峰的血肉在皮下不停顫抖。
這可不是尋常的手段,這是踏破萬川。
不要以爲洪瑩只會來狠的,柔和的手段她也會,她用踏破方川刺激李伴峰,
卻又不傷了李伴峰,讓睡夢中的李伴峰通過趨吉避凶感知到兇險,從而自行加快普升的速度。
江玲兒又問:「玄蘊丹在誰那裡?」
唱機打開了前箱:「在我這裡。」
江玲兒對唱機道:「你看着狀況給他服用,吃多吃少我也說不準,最好把丹藥分成小塊,慢慢給他服用,期間還得保證他氣息平穩,能做到什麼地步,看你本事了。」
這火候不好拿捏,幸虧唱機對李伴峰足夠了解,服藥的分寸把握夠精準。
江玲兒小心翼翼探查着經脈,利用陽氣,把缺少的人氣慢慢補足。
三個人忙活了整整一夜,次日天明,李伴峰的狀況趨於平穩,這意味着普升已經成功了。
李伴峰還在沉睡中,唱機和洪瑩無處可去,也只能在玉翠樓裡待着。
洪瑩看江玲兒依舊不順眼,好在江玲兒不和她一般見識,只顧低頭做着針線。
到了黃昏時分,李伴峰狀況大好,再過個把鐘頭,貌似就要甦醒。
江玲兒看着李伴峰,嘆了口氣:「家花不如野花香,這個男人是個沒良心的,等他醒來之後,只怕又要跟着你們兩個狐狸精走了!」
洪瑩拔出長劍,要和江玲兒拼命:「你說誰是野花?你說誰是狐狸精?我進家門的時候,七郎都不認識你,要說野花也得是你!」
唱機一直拉着洪瑩,卻見江玲兒拿着兩個包裹,交給了洪瑩和趙驍婉:「不管誰是家花,終究相識一場,這點心意,你們收下吧。
洪瑩接過了包裹,沒急着拆開。
她很討厭江玲兒,可覺得江玲兒這份直率,又和她自己有幾分投契。
收了人家的禮物,沒有回禮,是不是顯得自己沒氣量了?
洪瑩把手裡佩劍交給了江玲兒:「這把劍做工不錯,你收着吧。」
江玲兒也沒推辭,直接把劍收了。
這把佩劍不是洪瑩自己帶來的,是李伴峰與人廝殺時收來的兵刃,價值不算太高,可也跟了洪瑩不少日子,算是很有誠意的禮物。
唱機爲難了。
她拿什麼東西做回禮?
她前櫃裡有一堆廉價的首飾和胭脂,這些東西肯定不適合送人。
除了這些,還有貨郎給的扳手和阿依給的鉗子,這是用來修理小火車的,不適合做禮物,也不能送給別人。
還有什麼東西?
還有不少大洋錢,拿這個做回禮,是不是太俗氣了?
可她實在想不到合適的物件。
唱機正覺得爲難,忽聽洪瑩喊一聲道:「你手可真巧,這衣裳真漂亮!」
衣裳?
江玲兒送的是衣裳?
唱機一愣,這不是挖苦她麼?
她是個唱機,哪還用穿什麼衣裳?
難道是個慢布?
唱機打開包裹看了看,包裹裡確實裝着一套衣裳。
有袖子,有領子,有裙子。
這顯然不是給唱機穿的衣裳,這是給人穿的。
唱機拿着衣裳,看向了江玲兒。
江玲兒在窗下坐着,擡頭看着唱機道:「也不知道這衣裳合不合身。」
唱機半響沒說話,蒸汽噴吐之間,喇叭口上掛着好多露珠。
原本掛在唱針上的衣裳,突然掉在了地上。
她認出來了?
怎麼認出來的?
難道是聽聲音認出來的?
洪瑩把衣裳撿了起來,看着唱機道:「挺合身的,收下吧。」
唱機小心翼翼捧着衣裳,對江玲兒說道:「衣裳是真的好,可我不知道該送你些什麼。」
江玲兒拿起來針線,一邊做着針線活,一邊說道:「我以前愛唱戲,可總是唱不好,你會唱戲麼?」
「會。」娘子輕聲回答。
江玲兒道:「那就給我唱一段吧。」
「姐姐想聽哪一段?」
「我最喜歡《相見歡》,你會唱麼?」
唱機把衣裳收進了前櫃,唱針放在了唱片上。
「林花兒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晚來風,
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唱機的聲音有些顫抖。
可江玲兒不介意,她很認真的做着針線活,也很認真的聽戲,就像當初在戲園子裡一樣。
她幫她縫衣服,她唱曲兒給她聽,她在衣裳裡藏着一塊餅子,兩個人一起分着吃。
洪瑩把臉轉向了窗戶,一聽到這曲子,她就想流淚,可這個時候流淚,又怕被別人笑話。
李伴峰悄無聲息的起了牀,靜靜聽着娘子唱戲。
他沒有打擾娘子,也沒有打擾江玲兒。
他悄悄穿上衣服,戴上禮帽,離開了玉翠樓。
看到李七走出後園,羅少君一臉驚喜:「七哥,你沒事了?」
這丫頭在門前守了一天一夜,李伴峰拿了一顆玄蘊丹給羅少君。
這次晉升成功,少君功勞不小。
少君也認識這丹藥,堅決不肯收下。
「七哥,這太貴重—」
「不聽我的話麼?我給你,你就該收下,一會把燕君叫來,我有話跟她說。」
羅少君有些害怕:「七哥,燕君說她沒想害你,這裡可能有些誤會。」
李伴峰笑道:「放心吧,我不是找她算帳來了,我有一樁好生意,要和她一起做。」
不多時,少君把燕君來了,李伴峰道:「明天告訴那位魚使者,就說這事兒可以談了。」
羅燕君滿心歡喜:「七哥,不用等明天,咱們今天就能談,我這就跟他說去李伴峰道:「天色已晚,這個時間不合適吧?」
「合適!」燕君一口答應下來,「七哥貴爲親王,什麼是時間傳召他,都合適!」
李伴峰去了東院,年尚遊還真就有些城府,見了李伴峰,他臉上沒有喜色,
反倒有些倦意。
這是給李伴峰一個下馬威,他的意思是讓李伴峰明白,他不是在求李伴峰做生意。
「親王殿下,這麼晚召見卑職,是有急事麼?」
這話說的不合禮數,但李伴峰不介意,他認真回答道:「我找你做生意,這還不算急事麼?」
年尚遊笑道:「親王殿下這是答應了?」
「答應了,」李伴峰點點頭,「不過價碼得重新談。」
年尚遊點頭道:「殿下請講。」
李伴峰道:「第一道價碼,兩件一等兵刃太少了,我要三件。」
年尚遊猶豫片刻:「我會稟明我家主人,一等兵刃極其珍貴,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議。」
話是這麼說,但年尚遊心裡有底,多加一件一等兵刃,他家主人大概率能答應。
李伴峰接着說道:「第二道價碼,十二塊新地太少,我要二十塊。」
年尚游上脣兩根鬍鬚顫動了一下:「這卻———-有些難了。」
祭壇被炸燬了,二十塊新地可不好弄,這個價碼,他家主人應該不會答應。
李伴峰笑道:「別急,還有第三道價碼,我不缺人氣,所以這道價碼得改一改。」
「殿下想怎麼改?」
李伴峰道:「我要求朝歌釋放火車公公。」
「這不行!」年尚遊一臉驚駭,「殿下,你這卻是難爲我了,這件事哪能輕易—.—」
「你看你,急什麼,」李伴峰笑道,「我沒有難爲你,你既然不能做主,回去找你家主人好好商量就是了,我等你回信。」
年尚遊不知該怎麼商量,這種事他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思索許久,年尚遊稍微平靜了一些,至少第一道價碼可以商量,而且成功的機率很高。
但如果回去把一道價碼談妥了,平遠親王非要選別的價碼,事情不還是辦砸了?
「殿下如有意向,可否明言,卑職回去也好有個交代。」
李伴峰皺眉道:「你這人不爽利,怎麼又說起外國話了?」
年尚遊只能把話說的再直白些:「卑職是想問,殿下到底想選哪個價碼?」
「選?」李伴峰一愜,「誰跟你說要選了,三頭人,三條根脈,這三道價碼,我全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