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窗戶往外看，雷霆的身影越來越小，漸漸消失。
紀翎很失落。
愛情原來是這樣的東西，很容易把人拋上七彩雲宵，又很容易把人丟去零下幾十度的北極冰原償。
紀翎在一熱一冷中，覺得自己的身子快被撕裂了。
“今天唐果手術。”紀煜擡腕看錶，眉心緊蹙攖。
“啊？那趕快啊。”紀翎連忙說道。
“哦，你以爲飛機是火箭，能多快就多快？”紀煜橫她一眼。
紀翎賠着笑臉說：“哥，你最好了，唐果一定沒事的。”
紀煜深吸一口氣，往後輕靠。
“哥，這些年你總圍着我轉，我保證趕緊嫁出去，讓你得到徹底的解
放。”紀翎往他身上靠。
“嫁了也是我的妹妹，我還得圍着你轉。”紀煜把她推開，沒好氣地說道：“你這麼愛跑，打小養成的壞毛病，我眼睛眨一眨，你就跑沒影了。我是上輩子欠你的呢，這輩子專門伺候你。”
“哥，以後我伺候你。”紀翎立刻舉起了拳頭向他發誓，“以後你不能動彈了，吃喝拉撒我全伺候。”
“呸，烏鴉嘴，我幹嗎不能動彈？”紀煜瞪了她一眼，把她趕去後邊坐着。
“哥我是說你老了以後，老了……”紀翎坐好了，衝着前面嚷嚷。
“我不會老的好嗎……”紀煜揮了揮手，脣角緩緩勾了起來。有這麼個小祖宗在他身邊，每天刺激得他血液狂奔，能老嗎？時光都不允許他老去啊。
“萬年老妖怪。”紀翎笑了會兒，小聲說：“劉伯不知道又浪到哪裡了，他的小女朋友聽說只有三十歲呢。他纔是最不會老的，交的女朋友都這麼年輕，你說他哪來的這麼大的魅力，上回聽說有個二十多的女孩兒爲了他橫跨三大洲，就是爲了跟他一起去看日出呢。”
“他是不婚主義者，一輩子講究自由自在，享受生活。他有生活閱歷，幽默風趣，更重要的是他捨得花錢。他又不需要留遺產，全用在這上面了。”紀煜低聲說道。
“劉伯的兒子慘了，難道一毛錢的遺產都得不到嗎？”紀翎笑了會兒，小聲問道。
“他不需要啊，他的生活比劉伯還要浪，才18歲就是頂尖的極限運動高手了，四處比賽，在世界各地的簇擁者數百萬。隨便放個視頻出來，或者背上貼個廣告牌，不知道多少人塞錢給他用。”紀煜擰擰眉，扭頭說：“你覺得我做權限運動去怎麼樣？”
“爸會撕了你的褲子痛打一頓。”紀翎哈哈地笑。
紀深爵和陸淺淺在這方面其實挺膽小的，可能是因爲小時候兄妹兩個的事把夫妻兩個嚇到了，所以太過危險的事，他統統不許兩個孩子參與。就連紀煜鍾愛的賽車，也是他央求了劉哲說情，他又再三保證絕對注意安全，兩個人才點頭允許。
“老爸真討厭。”紀翎悶了會兒，手指在窗子上畫了個心，再一指劈開，“我又不是14了，還要管着。”
“你在他心裡只有4歲，我14，而他自己還只有24。”紀煜一針見血地說道。
紀翎嘴角顫了顫，朝紀煜豎大拇指。
紀煜打開手機，上了遊戲。
唐果果然在，他昨天一整天都沒有上線，不知道這丫頭有沒有等他。
“程序員，我等下進手術室，祝我順利吧。”唐果發了一個笑臉給他。
“順利。”他飛快地按了兩個字過去。
“有點兒小失落，他沒來。”唐果又說。
他停了會兒，發了一個字，“哦。”
“不和你說了，若我能活着出來，我再和你打一架。”唐果朝他揮手。
紀煜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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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唐果被推進手術室。
她躺在擔架牀上，緊張地看着頭頂淡綠色的天花板。綠色代表生活，所以整個手術室樓屋都刷成了這樣的淺綠色。
“唐果，咱一定成功的，不怕呵，不要怕。”大姨和小姨兩個人守在這裡，一左一右地撫她的小臉，紅着眼睛看她。
“知道啦，不就是切一切，割一割，再縫一縫嗎？我一定好的。”唐果朝兩個人豎大拇指。
她的病情到現在還瞞着她的爸爸媽媽，爸爸甚至還以爲她又去國外玩了，她常這樣亂跑，給了她隱瞞病情的機會。
她一面說話，一面悄悄往電梯口瞄。
紀煜說他來的，但是到現在還沒有出現。還有胥煙，真的就這麼走了嗎？這時候，她真想看到他們兩個人。
“要進去了。”護士走過來，勸兩個快哭倒長城的阿姨讓出路。
“我的唐果哦，不怕不怕的哈。”大姨抹着眼淚，快步跟到了大門口。
“你別哭啦。”唐果無奈地說道：“滿地都是你的眼淚，都匯成河了，等下我出來的時候，輪子打滑，把我摔地上了，我可不理你了。”
“我把地拖幹就行了嘛。”大姨捂着嘴，給護士們讓開了路。
唐果失望地看着大門慢慢關上，她等的人並沒有來。
也對，她都拒絕別人了，把他推開了，還有什麼資格要求別人來看她呢？紀煜無條件地給她出錢治病，她早就應該感恩戴德了，哪有這麼多要求？
她咬咬脣，往四周看。
冷冰冰的風吹過來，她額上背上全是冷汗。
說話只需嘴皮子動，切一切割一割，但那割的是她的肉啊，其實她緊張到腳趾頭都在抽筋。
“會好的，會好的。”她閉緊眼睛，喃喃自語。
護士過來給她吊上了營養水，讓她先補充體力。麻醉師開始做準備，配製麻醉劑的份量。
她聽着這些聲音，感受到冰涼的藥水流進血管裡的滋味，越來越緊張。
叮……
大門又打開了。
一定是主刀醫生來了，她的肚皮即將被切開，不聽話的胃會被拿出去，換成人工合成的東西……這人工胃會不會老實工作，還是會嫌棄她這具不完美的身體，不願意與她合二爲一？
她慌得開始發抖，慢慢地睜開眼睛看。
來的人一身消毒服，從透明的面罩裡顯露出來的臉是紀煜的。
“紀煜。”她興奮地向他伸出手。
“來晚了一點，沒事的，我就在外面等你。”紀煜彎下腰，握了握她全是汗的小手，安慰道：“睡一覺，很快就過去了。”
唐果的心居然安靜下來了，她朝紀煜笑了笑，轉頭看向已經舉着針管走過來的麻醉師……
手術的時間很長。
五個小時後，大門還緊閉着。
她的手術很複雜，每一根細細的血管都要仔細地接好，不能出半點差錯。
兩位阿姨緊張得喘不過氣，去樓下透氣了。紀煜和紀翎兩個人在走道上坐着，不時來個助理，讓他在文件上簽字。
昨天的事又堆到今天了，今天他想在這裡等她出來。
“紀總，您又要推掉了百喜特的晚餐邀約嗎？上回他們就有點生氣，新項目已經談了三個回合，他們都不鬆口呢。”一名助理小聲說道。
“告訴他，生氣多了會長皺紋。”紀煜面不改色地說道。
“但是這是您父親手裡最大的客戶，若傳到您父親那裡去……”助理提醒道。
紀煜揉了揉眉心，轉頭看手術室的大門，“他們覺得我年輕，一定比父親手段軟，所以在試探我的底線，不要理他們，讓他們涼快地只着去。”
“但百喜特畢竟是您父親的老朋友了，而且我們雙方一直……”助理猶豫着，再提醒他一句。
“可惜現在我父親不管事，他們想賺錢就要跟着我走。”紀煜擡頭看助理，沉聲說道：“你原話告訴他們的人，別成天在那裡嚷嚷，現在形勢不一樣，全部按我方的要求走。簽完了，我請他吃飯。”
助理還是一臉爲難的表情，“紀總，您這樣說也對。但是對方是個倔老頭兒，罵起人來特別兇，我們實在招架不住啊。”
“我去。”紀翎站了起來，脆聲說：“我也是大股東之一，我去陪他吃飯去。我看他能有多愛罵人啊。”
“你別鬧了。”紀煜摁下她，擰了擰眉，“你幫我守這裡，我去見見他。”
“我是女孩子，他能罵我嗎？兩家的合作我也清楚，我去和他談。”紀翎拉着他的手搖，“哥，讓我圍着你轉一次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