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隔閡在陸時逸和姜時汕之間,隨着電梯門緩緩關上,時逸選擇站定腳步沒有上前尾隨。
他明白的:他的十三如同南柯一夢般,稍縱即逝。
站在他面前的這個女孩子,不論溫婉或是睿智冷然都不屬於他。
電梯門自他們之間緩緩關上,時汕站在電梯裡看到他的嘴脣輕動,沒有說出聲,看口型時汕明白。
他說得是:“阿汕珍重,一定要幸福。”
時汕背脊挺得僵直,她懂脣語的,在法國那段治癒的日子裡,眼睛恢復後聽力恢復很慢,脣語就成了他和她交流的唯一途徑。
他是她的好老師,也是她的好醫生,甚至可以是至親的家人。
但是唯獨,沒有愛。
時汕在心裡說:“十一,你值得更好的。”
隨着電梯緩緩下沉,她心緒卻格外複雜直到有身邊的一雙手,指尖蒼白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
時汕回頭,看到的是站在她身後的慕西子。
“阿漁,你是不是不開心?”
時汕訝然。
除了跟隨的警員,就是慕西子的保鏢負責人,爲首的保鏢齊峰看到自己小姐的反應,簡直愕然。
慕西子已經很久不說話了,就算開口也是說一些胡話。
睨了姜時汕一眼,齊峰不知道慕小姐究竟和她有着什麼樣的關係。
“你別不開心啊,不開心就要這個好了。”
時汕感覺自己的左手握住,再緩緩鬆開,一枚只有少女鍾愛的草莓糖果驟然出現在她的掌心裡。
左手失力,沒有握住糖果落地。
西子散着發比誰都要快,蹲下身去那些男人的腳下,只爲撿一枚糖果。
一衆警員本要幫這個姑娘,可西子的動作太快了,又是在電梯裡沒有人覺察她的意圖,她跪在電梯裡,慢慢伸手將那枚滾落在別人腳下的糖果撿起來。
每個人都想躲開她,卻不小心踩到了她的手指。
齊峰無奈,“三小姐,您不要撿了。”
西子跪趴在地上摸索,她說,“那是我要給阿漁的,怎麼能丟了呢?我要趕快找到。”
時汕俯下身,谷欠要將她扶起來,對方完全固執地去找,沒有停歇。
最終一樓到了,由於西子跪爬的姿勢額頭直接‘砰’地一聲裝在了電梯的內壁上,太陽穴被碰的青一塊紫一塊,可她站起來看着時汕笑了。
她說,“阿漁,我找到了,給你,給你,都給你。”
時汕看着面前這個灰頭土臉的女人,出了電梯用自己手腕上的絲巾幫她擦臉上的灰塵,她說,“不論怎樣,你怎麼能爲了別人把自己活成這個模樣?”
“阿漁,你不喜歡糖果了?”
剛纔還試圖自世紀影院縱身而下的女人,此時站在時汕身邊眼神空洞,她誰都沒有看,她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裡自言自語,縱使在給糖果的時候視線也沒有在時汕的臉上。
保鏢齊峰看到三小姐對這個女人的不同,改了當初的語氣,對她說道,“這位小姐,您和我們家三小姐是認識的嗎?”
時汕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回了句,“也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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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突發狀況,影院暫封閉沒有客流量,西子跟在時汕身邊,和尾隨她的保鏢魏警官幾位警員一起搭乘一趟電梯下來,陸時逸沒有下來。
時汕看了一眼在他們紛紛下來,電梯的數字沒有動的電梯,不再繼續,等跟隨魏警官離開。
其實當她一步一步離開的時候,一定沒有想到陸時逸自影院內的螺旋樓梯上,看她良久。
直到,她的背影和一衆警員徹底離開,消失。
臉上有淺淡的笑容。
她很健康,沒有病情反覆。
有人愛她,就好。
終於,他也可以放心了。
陸時逸沒有選擇和時汕相同的下樓方式,他選擇徒步走樓梯,一個臺階一個臺階下。
這天的正午,在這樣寂寥的環境裡他突然想到,那個孩子2007年終於能夠站起來的那一天,一步,一步,雖然艱難還是堅持着向着前方,向着他走來。
可,他明白的,他只是這孩子漫長旅途中的一處驛站。
在驛站稍作停留後,她還是會繼續上路向前走得。
——彼時前路逶迤,只願你一路順風,終會遇到屬於你的最美風光。如若迷失疲憊,驛站依舊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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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6號這天,陸時逸手裡抱着幾本自圖書商廈買回的書籍,自世紀影院出來後,直接沒入人羣中再也消失不見,來得有多低調不引人注目,離開的就有多默默無聞。
時汕帶西子跟着警方走,無數次回頭,卻終究沒有看到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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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在慕威森旗下世紀影院的人身危險的‘跳樓’,在吸引了諸多市民的同後,危機及時解除。
警方着實沒想到會有兩個地位不菲的人都以對方的名義,邀他們至慕威森總部的會客廳。
這兩個人:一個是慕郗城,而另一個則是羅虹。
一樓會客廳。
慕郗城依舊坐着,在得知時汕已經安然過來後,臉上已經沒有了起初那種極致陰鬱的神色。倒是羅虹明明坐着,倒顯得明顯的心緒不寧。
自西子留學後,慕郗城早已和幕府關係不和,對於她自然也是瞭解甚少,如果不是前些日子,章遠獲得羅女士歸國的消息後,讓簡對對方做了一個深入的調查,他是到現在都不知道西子年紀輕輕竟得了精神疾病的。
今天,聽章理事接到慕家司機于飛的電話:西子帶嘉漁上了世紀影院天台,讓他心有餘悸。
直到,會客廳的玻璃門打開。
刑警大隊隊長魏警官走在最前面,“慕先生,羅女士。”
“麻煩您了。”
這話是羅虹主動上前說得。
倒是慕郗城,他的目光在他妻子身上,親眼看到她無恙才真的放心。
可,他妻子身邊的慕西子,神情憔悴眼神空洞,只一眼就可以看得出與常人有異樣。
時汕越過幾位警員,站在慕郗城身邊不動聲色。
慕郗城握着她的手,悄無聲息在場沒人知曉這小動作。
“回家再和你算賬。”
時汕沒說話,臉上神色很淺。
“魏警官,這位是我的女兒,還在治療階段,謝謝您救了她。真是抱歉。”
“羅女士客氣,這本就是我們的職責所在,還有真的救了您女兒的不單單是我們,是這位姜小姐,還有一位陸先生。誒?陸先生呢?”
魏警官回頭,沒有看到陸時逸的身影。
有警員說,“陸先生已經離開了。”
一個陸姓,讓慕郗城瞬間蹙了眉。
羅虹看着站慕郗城身邊的女孩子,走過來說道,“謝謝你啊,姜小——”
在時汕擡起頭的那一剎那,羅虹怔住了,眼神近似深沉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明明四年前已經死了的人,驟然再度出現,讓她臉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你不是,死——”
慕郗城眉頭皺的更深。
羅虹的話還沒有說完。
時汕看着對方,漫不經心道,“羅女士,我想我們應該只是第一次見面。”
這女孩子在淺笑,連淺笑的模樣都像極了當年的陳家的陳嘉漁。
雖然早已經聽西瑞和她提過這個慕郗城身邊和陳嘉漁太過相像的女孩子,但是驟然這麼見面還是讓她有些難以自持的不再鎮定。
“抱歉,我大概認錯人了。”
羅虹用餘光打量到安然坐着的慕郗城,照舊神色沒有什麼變化。
“恕我直言,姜小姐您和我們幕府的準孫媳很相像。”
時汕對她道,“羅女士人多識廣,見人多,是一定的。”
羅虹收回視線,見自己女兒站在這個女人身邊,和多年前陳嘉漁與西子在一起的畫面重合,讓她的內心驟然不平靜。
“齊峰,送三小姐回去。”
“是。”
一衆保鏢上來,想要將西子帶走。
但是西子完全情緒不佳的開始掙扎,時汕道,“羅女士,您的女兒似乎不太甘願被您帶走。”
“姜小姐有所不知,慕三小姐有精神疾病,有時候採用強制手段是爲她好。”
西子不甘願地大肆掙扎,慕郗城看時汕此時的神情,就明白他太太的心思,終於出聲,“羅女士,即便西子身體有恙需要治療,也不應該這麼對待,這樣吧,既然她不願走,就留下我會派人帶她看醫生。”
“郗城客氣了,你妹妹的病,已經多年了,我爲她找盡了名醫也不見得有效果,你不必費心。”
“既然你都說她是我妹妹,我帶她看看病,也算人之常情。”
見慕郗城起身,向這邊走過來,羅虹道,“她是我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