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章 往事
按照葉漓的話，現在的京城很亂。
按照羅之辰的話，現在的京城不平靜。
可是楊曦卻是處於漩渦中心的人，不，或許還有百里家。
不管是什麼時候，百里家從來沒有從漩渦中心走出來過，似乎百里家就是被認爲是大白的救世神。
不管什麼都會想到百里家，可是百里家的大小姐百里紫葉表示自己——是無辜的。
真的什麼都沒有做啊！
百里紫極已經暗地裡回到了京城，而勤王則是部署着一切了，表面，似乎十分的平靜，什麼都沒有發生，然而——
是夜。
紫雲宮裡一如既往的夜夜笙歌卻在今夜消失了，殿內空蕩蕩的似乎連個人都沒有，老皇帝坐在牀邊看着正在殿裡起舞的雲妃。
雲妃的嘴角帶着滿滿的笑容，水袖輕斂，低眉轉目間眸子裡皆是魅惑，回首旋轉更是讓皇帝癡癡的看着閒雲這時的模樣。
蕭兒。
一如當初與蕭兒初見的模樣。
不同的是，蕭兒是在桃花林間，閒雲是在紫雲宮中。
所以，終究是不一樣的。
可是那張臉，卻越看越像，皇帝伸出了手，眼裡帶着一絲懷念，一絲掩藏在皇帝心裡的渴望，蕭兒，他的蕭兒，還沒等到他讓她成爲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便死在了一場大火之中。
皇帝在懷念着，雲妃卻是突然腳底打滑，皇帝的身子如今算是空了，也來不及，眼睜睜的看着雲妃跌倒在地，臉色蒼白，而白色的華服，則似乎有什麼東西流了出來。
染紅了雪白的華服，皇帝慌了，這樣的場景何其相似？
往日的一切歷歷在目，似乎在提醒着什麼。
“太醫！太醫！快宣太醫！”
可是卻沒有人進來，整個紫雲宮空蕩蕩的，只有閒雲的哀聲和皇帝的叫喚聲，似乎，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曦王府。
一個太監站在曦王府的門前，身邊還跟着許多的侍衛，侍衛將曦王府圍了起來。
“皇上下旨，懷疑曦王府意圖造反，來人，給我搜！”也沒有等楊曦出來，而是站在門口對着身後的侍衛說了這樣的話就揮了揮手示意衆人進去。
曦王爺的人自然是不會願意的，更何況曦王府的人都是皇帝親自安排的，自然不會被這個太監給騙了，可是來人衆多，是曦王府的好幾倍，況且本就來者不善，所以自然不會說那麼多的。
自然便是一股氣兒的衝了進去。
出乎意料的，十分輕鬆的就將整個曦王府控制住了。
與此同時，除了曦王府還有好幾處地方也是如此。
其中，也包括了紫雲宮，或者說——皇宮。
紫雲宮裡雲妃已經暈倒在地上，皇帝則是呆呆的看着閒雲，不知道在想什麼，一個禁衛軍模樣的人走了進來，面色慌張的對着皇帝道：“皇上，不好了，勤王領兵衝進來了！”
皇帝起了極大的怒氣，也顧不得閒雲的樣子了，怒吼一聲：“這個逆子！”當初他就不該相信他！一點都不應該！
當初羅之辰明明已經找到了勤王的證據，可是爲了將百里紫極除掉，他相信了自己的兒子，可是沒想到，這個沒用的東西，不僅沒將百里紫極解決，還敢對自己動手！
“皇上，對方來勢洶洶，臣懇請皇上先行撤離此地！”禁衛軍跪下對着皇帝道，皇帝怒：“難道你們還解決不掉一個小小的秦和麼？”秦和，正是勤王的名諱。
“皇上，勤王帶着軍隊。”少說有幾萬人，禁衛軍不過三千人，怎麼會是勤王的軍隊的對手！
軍隊！
皇帝這下不是憤怒勤王哪裡來的軍隊，而是恐懼，連忙對着禁衛軍道：“快，帶朕離開這裡！”
說着就慌慌忙忙的站了起來，也不顧閒雲了，似乎完全忘記了閒雲，朝着外面跑去，可惜身子本就弱，最近更是被掏空了，所以速度還比不上禁衛軍統領嚴宿走路的速度。
嚴宿看了看已經昏迷過去的閒雲和閒雲身下的一灘血跡，終究是搖了搖頭朝着外面走去，現在這個緊要關頭，嚴宿已經救不了雲妃了，況且，雲妃，乃是大白的——妖妃！
幾人剛剛走到準備逃生的西門，已經準備在西門突圍了，所以此刻嚴宿和一羣人保護着皇帝朝西門而去。
可是剛剛突圍出西門就遇見了一個恨不得殺了的逆子——秦和，秦和微笑的看着皇帝，臉上是一如既往的溫潤，可是這次卻沒有掩飾溫潤外表下的——
野心。
秦和看着皇帝笑道：“父皇這是去哪裡啊？”
低眉轉眼間，不像是一個溫潤有禮的公子，而像是一個妖孽，浴血幾重，從內到外都散發着濃濃的血腥味，手裡的劍上還滴着血，身後跟着一羣人，將嚴宿和皇帝以及圍着兩人的禁衛軍包圍在其中。
看起來，被包圍了。
“逆子！”皇帝怒視着秦和，現在，看起來已經無路可走了，光是這一層又一層的軍人，都已經讓人沒有力氣想要去突圍了。
“父皇，如果不是父皇那麼偏心，兒子也不會走到這一步！”勤王對着皇帝開口道，眉眼裡帶上了寒霜。
……
蘊桃宮。
滿殿的桃花盛開着，一陣一陣的香味，殿內一個美貌的女子，比這滿殿的桃花還要美麗耀眼三分，可是這美麗的容顏卻遮不住女子眼裡淺淺的哀傷和眼裡的失落。
坐在一顆最大也開的最好的桃花樹下，女子癡癡的看着殿門，那裡，是他來的必經之路。
只聽見一陣腳步聲傳來，女子眼裡閃現出了驚喜的光芒，站了起來，可也只是瞬間，女子便眼裡帶了一些失落，來人，不是她要等的人，可是她卻不能有失落的情緒。
“母妃。”來人是一個五六歲的精緻小男孩，穿着一襲錦衣，眼裡盛滿了笑意，和對眼前女子的依戀。
“和兒，你回來了。”女子拉起小男孩的手，眼裡雖然是笑意盈盈，可終究是帶着額一摸失落，那時候五六歲的小男孩尚且不懂這些，而是拉着女子的手問道：“母妃，爲什麼這麼久父皇都沒有來看我們。”
他已經半個月沒有見過父皇了。
以前父皇是天天來的，父皇說，最愛和兒了，最愛母妃了，可是，父皇現在去哪裡了？
“父皇有事情，忙完就會回來看和兒了。”女子看着小男孩期待的眼神，只得這樣安慰着小男孩，可是忙完，什麼時候忙完呢？她也不知道。
小男孩雖然不知道爲什麼自己的母妃不開心，可是卻懂事的寬慰着母妃：“母妃，那和兒和母妃一起等着父皇來看我們阿。”
女子點了點頭，拉着小男孩坐下，拉着小孩子吃着新鮮的桃花做的桃花糕，等着等待的人歸來。
那人曾說：桃兒，你總是這麼善解人意。
是阿，善解人意，所以明知道那人有了新歡也從不曾說過任何不句話，只是默默的等，只因爲他曾說——
桃兒，朕絕不會忘記你的。
所以，她願意癡癡的等着他回來，等着不會忘記她的他歸來。
只是沒想到，這一等，便是三年。
三年的時間，她已經不再是美麗的女子了，他也懂了許多，比如——
那個他稱爲父皇的人，三年的時間都在獨寵一個女人，那個女人有一個美麗的名字——蕭依一。
他的父皇總是親暱的稱呼她爲——蕭兒，而他的父皇和那個女人還有了一個兒子，那一晚，小小的他看見自己的母妃在那一顆桃花樹下坐了整整一晚，他知道爲什麼母妃總是坐在那顆桃花樹下。
因爲，那是父皇與母妃親手種的，在母妃進宮的第三天。
牀榻上，孱弱的身子，蒼白的幾近透明的臉頰，瘦的幾乎只剩下骨頭的女子，一頭柔亮的青絲如今已經微微泛白，再也找不出三年前那個笑的溫柔美麗的女子的影子，再也……
女子眼裡帶着濃濃的失落，這是三年的時間裡唯一沒有改變的東西，可是秦和卻從失落裡看出了一絲期待。
母妃，你還在期待什麼？
那個男人，不會再來了，永遠不會！
“母妃，你喝點藥吧，喝了藥就會好起來了。”八歲的秦和已經不再是個小孩子了他手裡拿着藥碗放在女子的面前，看着女子日漸憔悴的容顏一雙黑亮的眼睛簌簌的有淚水掉落。
女子看着秦和，依舊是微笑着，慈和的，溫柔的，如同三年前一樣的微笑，她伸出已經只剩下骨頭的手摸了摸秦和的臉頰：“和兒，母妃知道，就算現在喝藥，也沒用了，只是母妃覺得對不起和兒。”
“母妃，你不要再說了，母妃，我去找父皇，我去找父皇。”他知道，一切都是因爲父皇，因爲那個男人，只要那個男人來了，母妃就會好了。
秦和想要站起來，可是卻被自己的母妃拉住了，轉過頭看見的是母妃蒼涼的笑意：“母妃？”秦和不解，母妃一直想要見的，就是父皇，現在他去找父皇，不，他去求那個女人，求她讓父皇來見自己的母妃一面。
“和兒，不用了。”她透過旁邊的銅鏡看到了自己現在的樣子，自己現在的樣子，咋麼敢見他？
“母妃，和兒想你好起來。”秦和對着女子道，女子溫柔的笑了笑，可是卻愈發的蒼白了。
“和兒，帶母妃去那顆桃花樹下好不好？”女子的話裡帶着一絲期待，可是更多的卻是一種無奈。
“母妃！這個時候你還想着他！”秦和憤怒的開口，看着自己的母妃，沒想到自己的母妃居然三年的時間還在盼着那一個男人！
“母妃，那個男人已經忘記你了，你爲什麼還要想着他！兒臣現在就去將那顆桃花樹砍了。”說着秦和就要往外面走，可是，卻被一雙只剩下骨頭的手拉住了，秦和始終是不忍心的。
“和兒。”女子輕輕的開口，眼裡是溫柔的笑意：“和兒，答應母妃好不好？”眼裡是軟軟的笑意，帶着些微的乞求，對着秦和開口道。
秦和雖然不願意，可是卻終究是不想讓女子眼裡最後的一點失望散掉，所以……
現在正是桃花開的正茂盛的時候，微風吹着，一瓣一瓣的桃花微微落下，女子躺在軟椅上，青絲微散，一雙眼裡帶着淺淺的期待。
桃花落在女子的鼻尖，女子的眼神微微的看向了殿外，似乎，在期待着什麼奇蹟，或者，在期待着什麼人。
卻終究，是註定要失望了的。
秦和看着女子的樣子怒聲道：“母妃！他早就已經被另外一個女人迷了心，早就忘記你了，母妃，你爲什麼還要等他！”
可是剛說完，秦和就後悔了，三年的時間，蘊桃宮裡沒有一個人會提起皇上，可是他，作爲她的兒子，卻把最利的尖刀刺進她的心裡。
“母妃，對不起…。我…。”他想要道歉，可是看着女子包容的眼神他卻不知道怎麼開口了，女子的眼底是濃濃的失望，甚至，臉色更蒼白了一些。
他愧疚，不安，可是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我知道，我都知道……”女子軟軟的開口，連說話似乎都沒有什麼力氣，眼裡更是帶上了濃濃的哀傷。
她都知道，可是，卻沒有辦法放棄阿。
女子的氣息似乎越來越弱，已經開始習武很久的秦和聽着女子越來越弱的呼吸聲，心裡也越來越慌張，抓着女子的手就開口道：“母妃，母妃，母妃…。”他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只是一聲一聲低低的叫着。
似乎這樣，才能帶着自己安全感。
女子的眼神月噶的咪了起來，一雙手似乎都沒有力氣摸着秦和的臉了，秦和越發的慌張了。
女子輕輕的放下了自己的手：“和兒，你先去玩吧…。母妃…一個人呆會…。”
秦和不想同意，可是看着女人軟軟的帶着乞求的眼神，秦和終極是不忍心拒絕，躲在店門口，看着女子的嘴角勾起了笑容，期待的，等待的，甜蜜的，盼望的，美好的……
女子伸出了自己如柴的雙手，接住了一瓣桃花。
最後——
猛的放下了。
秦和衝了過去，可是榻上的女子，已經失去了氣息。
這樣的事情在這個偌大的宮裡，這樣的事情，一個不受寵的妃子的死亡，並不代表什麼。
甚至，連一點水花都沒有激起。
秦和清楚的記得，在自己的母妃死亡之後，他在那個那個女人的宮殿外，跪了整整三天，可是——
那個女人卻一點表情都沒有，三天後，他暈倒了。
不管是那個女人，還是他所謂的父皇，甚至於連見都沒有見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