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江琤海的話,姜守中很是詫異。
因爲據他之前所知,天狗神妖乃是擁有上古血脈的妖物,因爲之前妖氣枯竭,而陷入了沉眠之中,最終被他意外所獲。
如今卻得知,這條狗竟然曾是神獄的看門犬。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聯想之前妖鏡所說的那些話語,姜守中心中隱約有了一個猜想。
真正的天狗神妖可能隨着妖氣枯竭,已經死了。
它的身體被神獄犬的妖魂所佔領。
也就是說,桃源聖地的仙人在尋找紅雨海過程中,遇到了神獄犬,原以爲將其擊殺,沒想到神獄犬殘魂逃了出去,附身在天狗神妖身上。
這也是爲何,它能被生肖圖收伏的原因。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生肖圖大概率也是紅妖的。
狗妖咆哮一聲,朝着江琤海衝了過去。
“哼,入聖境的妖物確實厲害,可惜啊,在這裡……老夫纔是主宰!”
江琤海擡起一手,對着狗妖輕輕壓下。
赫然間,上方出現了一面鏡子。
與此同時,鏡面中淌下了一根根密密麻麻的細線,這些細線以不規則的方式左右穿插,將狗妖給牢牢禁錮住。
姜守中瞧着很疑惑。
按理說,眼下江琤海的修爲並沒有天勾神妖高,爲何能做到絕對的壓制?
難道鏡妖之力有着隱藏的強大力量?
“師父!”
就在這時,一道悲切聲忽然傳來。
卻是周之麟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一臉悲痛的望着半空中的江琤海:“師父,你爲什麼要騙我們?爲什麼要這麼做?”
江琤海嘆息道:“傻徒兒,爲師讓你下山,便是希望保住你一命,沒想到,你還是回來了。”
“師父,你——”
周之麟想要說什麼,身子卻猛地被吸扯而起。
下一瞬,被江琤海掐住了脖頸。
江琤海冷冷盯着他:
“我答應過她,會好好照顧你,在迫不得已的時候也會放你一條生路,甚至把明鏡谷給你。但前提是,你要拿的住。
機緣之厚薄,皆系天數……麟兒啊,你終究還是讓孃親失望了,也讓我失望了。既然你選擇了這條死路,那爲師……也只能順從天意了。”
江琤海閉上眼睛,手指微微用力。
喀嚓!
隨着喉骨被掐碎,周之麟沒了聲息,
江琤海將周之麟的屍體扔到一旁,直視着姜守中說道:
“晏長青這輩子就收了你一個徒弟,老夫沒本事殺了他,只能讓你來抵債了。這是你的命,怨不得別人。”
姜守中笑道:“你就這麼確定能殺了我?”
江琤海目光變得如臘月寒潭般陰冷:“姜墨,你不會真的以爲你在——”
話還未說完,一聲沉悶的“噗”聲驟然響起。
一隻手毫無徵兆地從江琤海背後徑直穿透了他的心口。鮮血如噴泉般汩汩涌出,在空氣中濺開一朵血花。
江琤海緩緩低下頭,目光呆滯地看着穿透自己胸膛的血手,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
“師父啊,你說得對,命由天定。”
之前原本沒有了氣息的周之麟,此刻竟如鬼魅般出現在了江琤海的身後。
不過與曾經的周之麟不同的是,此刻的他渾身瀰漫着一股邪氣。
周之麟緩緩抽出那隻沾滿鮮血的手,動作慢條斯理,彷彿在欣賞一件藝術品。
他低頭凝視着掌心中那顆仍在跳動、卻已被妖氣侵蝕得烏黑的心臟,嘴角勾起,對着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江琤海,輕聲笑道:
“妖鏡,可不是這般用法。”
說罷,他五指驟然收緊,猛地捏碎了那顆心臟。
霎時間,周圍接二連三的響起玻璃碎裂的喀嚓之聲,好似整個世界都開始破碎,而後化爲一片片形狀各異的鏡子。
這些鏡子漂浮在空中,折射出姜守中他們的模樣。
“果然,妖鏡是不會那麼容易死的,你藏在了周之麟的身上。”
姜守中淡淡道。
周之麟指尖輕輕彈動,一片片鏡子碎片環繞在他的周身,笑着說道:“姜墨,我跟你做一個交易,你看如何?”
“哦?什麼交易,說來聽聽。”
姜守中微微挑眉。
周之麟緩緩轉過頭,目光落在美豔動人的江漪身上,說道:
“我這具身體的主人,當然,也包括我,對這媚骨天成的女人很感興趣,尤其她還修行了天魔大法。
讓她陪我修行四十九日,我便把整個南金國送給你,如何?”
姜守中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周之麟幽幽嘆氣:“強扭的瓜一點都不甜,但不到萬不得已,也是能解渴的。你同不同意,都改變不了結局。”
江漪眼神中滿是不屑與譏諷,冷冷地說道:
“想讓我陪你雙修,難道不該先來徵求我的意見嗎?他,可沒這個資格替我做決定。”
周之麟微微一愣,隨後仰頭大笑起來,眼神中充滿了輕蔑與傲慢:
“在我眼中,女人不過是一件件待價而沽的商品罷了,她們生來就沒有主宰自己命運的權利,只能乖乖地標好價格,等待男人來挑選。你,也不例外。”
聽到這話,江漪眸中寒光浮動,周身殺氣大漲。
而姜守中卻若有所思。
姜守中輕輕按住了女人香肩,示意她先別衝動,對着周之麟說道:
“既然這樣,你就沒必要跟我交易,反正主動權掌控在你手裡。除非……你忌憚或者想要我身上的某樣東西。”
“哦?你真的這麼認爲?”
周之麟饒有興致的盯着他。
姜守中點頭道:“沒錯,我確實是這麼認爲,而且你想要的,應該是陰陽河圖對吧,因爲它可以輔助你的雙修秘術。不過前提是,我自願放棄,畢竟這玩意是認主的。”
周之麟伸出大拇指:“姜墨,你很聰明,我就喜歡和聰明人談條件。”
“我還能更聰明,猜出你是誰。”
姜守中道。
“哦?”
周之麟笑容詭異,“那你猜猜看。”
姜守中目光如炬,緩緩開口:
“你剛纔很隨意的說,要把整個南金國給我,就好像這個國家是你掌中之物,說明在你心裡,南金國本來就是你的。
而你卻如此熱衷於雙修,又窺覷我身上的陰陽河圖,說明你一直鑽研雙修之術,和許多女人都進行過。
而你對女人很是不屑,將她們視爲商品,顯然在你眼裡女人真的就一文不值。
其次,我之前在調查明鏡谷時,偶然發現周之麟的生辰八字乃至命數,與某人高度重合,甚至於……”
說到這裡,姜守中不再賣關子,直截了當的說道:
“南金國先皇的死本來就是個謎團,尤其給鏡中的自己剃度之後,身體每況愈下,最終病逝。可是他真的是病逝的嗎?
一個討厭僧人的皇帝,卻讓僧人給自己剃度。一個曾野心勃勃想要征服天下的皇帝,卻遲遲不立太子,甚至有意挑起幾個兒子之間的內亂。
他究竟在求什麼?究竟在計劃什麼?我真的很想知道。還請先皇陛下,爲我解惑。”
一旁江漪嬌靨涌現出震驚之色。
她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死死盯着周之麟。
這傢伙竟然是南金國的先皇?
周之麟笑了起來。
周圍那些懸浮的碎片鏡子開始劇烈顫動,鏡中漸漸映照出一個陌生的老者身影。
老者身形高大,面容威嚴,雖已兩鬢斑白,卻難掩往昔的王者之氣。
正是南金國的上任皇帝——完顏武烈。
完顏武烈微微眯起雙眼,目光深邃如淵,凝視着姜守中:“姜墨,你可曾想過,爲何會有如此多的修士,窮盡一生,夢寐以求地期望自己能夠飛昇?”
“長生必然是最重要的原因。”
姜守中說道。
完顏武烈笑着點頭:“沒錯,長生對於每個人而言,都有着無盡的誘惑。朕也不例外,但朕並不貪求長生,因爲活的越久,就會越孤獨,越變得不像自己,尤其是皇帝。
但是,朕也不希望太短命,因爲朕有着最遠大的抱負,那就是一統天下。可惜,生老病死乃是常態,尤其朕自幼便有惡疾,無法治癒,能活到現在,也是因爲那本雙修之冊。
可以說,朕的命是從逆禪僧身上借來的,朕活的越久,他的壽命便越短。這也是爲何,朕願意將自己的所有女人都送給他的原因。
但不管怎麼說,他都朕最要好的兄弟,朕不想再害他,於是便尋找其他可以讓朕活得更久的方法,好在,總算是找到了。”
“妖鏡之力。”姜守中說道,“你可以利用鏡子複製出另一個自己,死一個,複製一個。”
然而完顏武烈卻搖頭:
“這並不是一個好方法,鏡子是隨着你年齡變化而變化的,你生病了,鏡子裡的你也會生病,你老了,鏡子裡的你也會老。”
姜守中聽明白了:“那就只能奪舍,找一個更年輕的身體。”
“沒錯。”
完顏武烈點頭,“但皇帝想要奪舍別人,非常難,因爲本身便負有真龍氣運,所以這麼多年朕儘量多找妃子,多生孩子,把真龍氣運寄存到別人身上。
一部分,放在逆禪僧那裡保管,讓他吸收。而另一部分,老夫會親自去取。
此外,這種奪舍之術必須斬去因果線,方能讓真龍氣運完美融合進這具身體,所以,朕才讓鏡中的自己剃髮,也就是代替朕斬因果。”
姜守中好奇問道:“你視自己的女人爲商品,視子女爲貨物的人,真的會有所謂的兄弟情嗎?逆禪僧,難道不是你的犧牲品?”
完顏武烈露出了一抹笑意:“你不懂,當一個人陷入最無助,最絕望的時候,體會到了一絲溫暖,你會懷念一輩子。”
“人性是複雜的,尤其對於高高在上的皇帝。”
姜守中依然不願相信,眼前這個薄情冷血的皇帝會顧念什麼兄弟情。
完顏武烈不再過多解釋,指着江漪,用霸道的口吻說道:
“跟你說了這麼多,無非是想要表現出朕的誠意。你不相信朕會有兄弟情誼,朕也不相信你會對一個女人動真情。若真如此,你姜墨的身邊也不會有那麼多的女人。
可見在你心裡,女人也只是玩物罷了。所以,朕現在依舊與你談條件,無論你同意不同意,這個女人,朕會借走四十九天。四十九天後,便會還給你。”
姜守中舉起手中的七殺刀:“看來,我們只能活一個了。”
“朽木,不可雕也。”
完顏武烈有些遺憾的嘆了口氣,對着姜守中擡起手,“朕不會殺你,朕留着你還有用。”
咔嚓嚓——
四周碎裂的鏡子釋放出耀眼的光芒,一道道銀色光線交織在姜守中周身。
江漪想要動手,可面前卻突然出現了一面鏡子。
鏡子裡與她一模一樣的女人掐住了自己的脖頸,臉上帶着詭異的笑,而江漪也陡然感覺到脖頸傳來一陣窒息。
姜守中強行破開周圍的絲線,一拳轟向衝來的鏡子。
鏡子直接破碎。
但每一片鏡子碎片都化爲利刃,暴雨般朝着他颳去。
完顏武烈笑道:“在這裡,沒有人是朕的對手。”
“哦?是嗎?”
一道冰冷卻悅耳帶着極大威嚴的女人聲音,突兀出現。
完顏武烈一愣,猛地轉身。
在轉身的剎那,他周圍的鏡子片片化爲碎末,而完顏烏海也不斷倒退,嘴角溢出鮮血,重重砸在大殿牆壁上。
只見大殿正上方的王座之上,赫然坐着一個女人。
女人身着一襲黑色長裙,如流動的暗夜,緊緊貼合着她的身軀,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形。
根根猩紅色的髮絲似是跳躍的火苗,不受束縛地飛舞在她身後,仿若拂動的血綢,散發着讓人膽寒戰慄的氣息。
輕塵!?
姜守中瞪大了眼睛。
而江漪看到染輕塵,臉上也迸出驚喜之色,但隨即又想到了什麼,微微垂下頭去,玉手下意識揪住了自己的衣衫。
“修羅……女皇?”
完顏武烈死死盯着王座上的女人,身體顫慄。
他明顯感覺到自己修爲被對方牢牢壓制的恐懼感,甚至生不出一絲反抗之意。
“在本尊的地盤上打架,是不是太沒把我這個主人,放在眼裡了。”
染輕塵慵懶地靠在王座上,雙腿交迭,右手隨意地搭在扶手上,食指輕輕敲擊着扶手,發出清脆的聲響。
每一下都像是重錘,敲在完顏武烈的心上。
整個大殿寂靜無聲。
唯有她的敲擊聲在空曠的大殿中迴盪,更凸顯出女人唯我獨尊的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