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爲順着捕頭手指方向看去,只見河邊碼頭上,有一處庫房內亮着燈光,依稀可看見裡邊有人影走動。
“那三河幫幫主仇彪就在裡面?”
“是的,大人!”那捕頭低聲道,“根據可靠消息,今夜三河幫有一大批私鹽靠岸,那仇彪不放心所以親自來盯着!”
那庫房中燈光昏暗,顯然是其中的人不想透露自己行蹤,而且根據庫房面積來看,裡面容納不了太多人。
李爲深吸一口氣,轉身對着衆多捕快:“三河幫幫主李爲,常日隱藏在暗下,操控幫衆從事江南地區私鹽與人口買賣的不法之事,諸位在府衙就職,平日裡可能也聽說過這人!”
“如果說白日裡朝廷府衙主宰嶽州城,那黑夜裡就是這三河幫的天下!”
“本官說到這裡,可能很多人心中都生出了畏懼之心,不錯,本官也怕!”
李爲坦然笑道:“這仇彪有朝廷大員的關係,不法生意獲取的錢財自然有其庇護者的一份,斷人財路,從此本官與那大員就有了殺父之仇!”
“但是!”
李爲目中忽然綻出精光,給予了諸多捕快勇氣,“即使我們心中有畏懼,今日也不能退卻,他三河幫昨日販賣的是別人的妻女,待明日誰曉得禍事就不會落在你們頭上!”
“而現在……”李爲指着亮着昏暗燈光的庫房,“那仇彪就在那裡,身邊頂多有三五個護衛,正是將其一舉抓獲的好機會!”
“此行我等不只是爲了除暴安良,也是爲了我等日後生活,求個安心!”
李爲聲音雖低,卻字字鏗鏘,如同利劍將在場之人心中畏懼,如烏雲般斬開。
“請同知大人下令!”幾十個捕快低聲齊聲應道。
李爲當機立斷,分出一半的捕快包圍庫房四周,防止那仇彪趁亂逃走,而他則親自帶着剩餘捕快,向庫房包去。
碼頭夜裡沒有船靠岸的時候,氣氛極爲安靜,李爲紮起袍子手持單刀,帶着人靠近。
安靜中他能聽見自己明顯的心跳,即使齊師爺勸過他,但李爲還是毅然決定對三河幫動手。
三河幫明面上幫衆過萬,不知牽扯到多少關係,歷任嶽州知府同知得了好處,也甘願當個睜眼瞎。
現任的嶽州知府在李爲調任來之前就已經在任上待了幾年,所以李爲根本不敢信任知府,連今日所用捕快也是層層篩選出來的良家。
今日大事,必需要畢功於一役!
李爲握緊手中單刀,這曾經在戰場上的夥伴,在此時又給他注入了信心!
然而就在他們靠近庫房大門後,李爲突然心生警覺。
紙糊窗口中,似乎已有許久未見人影晃動了!
李爲在前,一馬當先踹開庫房大門,只見昏暗燈光下,庫房中根本沒有一個人影。
“糟糕!”
李爲暗喝一聲,同時擡頭向周圍看去,只見外圍警戒的捕快紛紛被逼退,在他們周圍有明晃晃的一圈火把正在將他們向中間驅趕。
火把光亮下,衣着各異的三河幫幫衆手持着棍棒,在他們中間,混雜着十幾個身材高大之人,正端着上好弦的弩箭,對着捕快們。
李爲瞳孔一縮,弩箭乃是軍方管制的武器,竟連軍方也有人與三河幫有牽扯麼?
待將李爲一夥人逼到一起,三河幫衆讓出一個口子,有一名大腹便便好像富商一般的人踱步而出。
“早聞李同知在其他州縣赫赫威名,到了嶽州面對本幫主送上的財禮欣然接受,我還以爲咱們是朋友了呢!”
“不料李同知在調走前,竟還要對我這個朋友下手,這可不仗義!”
這富商麪皮白淨,若是在路上碰見,完全認不出是權勢滔天的三河幫幫主,但此刻其言語,讓李爲心中一沉。
“接下你的財物只不過是虛與委蛇,不想打草驚蛇!”李爲環顧一週,將捕快臉上的驚慌收之眼底,眼色黯然,“卻不料,還是有內奸透露出了消息……”
“李同知果然聰明!”仇彪拍着手掌,眼神卻逐漸兇狠,“只是本幫主在嶽州蟄伏這麼多年,連知府也不敢動我,你倒是聰明過了頭!”
“哈哈哈,那又如何!”李爲毫不畏懼,向前踏出一步,“你仇彪再有關係,今日若敢殺一同知,你覺得你頭上的人,還可保你?”
“看來同知大人是仗着本幫主不敢殺你了!”
仇彪晃着腦袋,像個附庸風雅的暴發戶,極爲可笑。
“只是,若今日殺你之人,不是我等呢?”
李爲不動聲色:“殺一州同知的罪名,可不是一般人可擔得起的!”
“嘖嘖嘖……”仇彪面色詭異,“不知他國奸細士兵,可擔得起!”
李爲心中一跳,難掩臉上駭然:“與你有聯繫的那軍方,竟連他國軍士也拿來給你頂罪!”
“是啊,剛死的屍體還熱乎着呢!”仇彪笑眯眯道,“用來爲李同知送葬正合適!”
“到時候我三河幫再交出這些屍體,我等可就爲了李同知‘報仇’啦,說不得還可得到皇帝的賞賜呢!”
仇彪此言一出,圍在李爲身邊的捕快明顯就有些按捺不住了,若仇彪要殺李爲,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李爲目光一凝,沉聲道:“諸位,困境當前我等不能束手就擒,當全力突圍,能走脫一人便迅速前往府衙,我爲防意外已事先安排了人接應,可以將消息儘快傳達至朝廷……”
“哦?莫非是那叫作周想的老兵,聽說是跟着李同知你自軍中退下來的!”
李爲聞言倏然回頭,向跟在他身後的捕頭看去,只見那捕頭不知何時已退到了邊上,在李爲看來時便鑽進了三河幫幫衆中。
“李同知別怪我,實在是錢財動人心,我已經窮了一輩子,不想我的兒子再窮下輩子!”那捕頭面露不忍,但還是狠心說道。
“呵呵……連金捕頭你也……”李爲眼中露出血紅之色,“那又如何,今日本官身邊,還有數十個好兒郎,即使今日赴死,也只不過是先你們一步!”
“是麼?”
仇彪用可憐的目光看着他:“看來李同知還是不夠絕望啊,把人帶上來!”
三河幫幫衆中有人拖着一道身影,鑽進了包圍圈,將那拖着的人推倒在李爲腳下。
“爹!”
那人擡起頭來,正是李景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