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畫面,太熟悉了。
熟悉到,那些被她刻意深藏到心底,儘量不去觸碰的回憶,在頃刻間,再也控制不住的噴涌而出。
即使只是看着圖片,她都可以想象的到,現場滿是血痕,濃重到令人作嘔的血腥氣……皮開肉綻的臉,此時,想必已經疼到麻木了吧?
“雲姐?雲姐?”苗泉本來在點新聞,發現雲朵一直都沒有說話,她扭頭一看,一下被雲朵嚇着了。
雲朵的臉色煞白,眼睛雖然在死死的盯着電腦屏幕,但是眼神飄忽沒有焦點。明顯,心思,已經不在這上面了。
而且,苗泉發現,她的雙眸裡,滿是恨意。
那種毫不掩飾的,像是下一秒,就要不受控制的爆發出來的恨意。
苗泉心裡又怕又驚,雲朵害怕,變了臉色,這她可以理解,雲姐平時就算是再幹練,但總歸是個女人,哪有女人看到這種新聞,還不驚慌失措的,外面的那些女同事,看到的時候,各個都嚇得叫了出來。
雲姐這樣,只是變了臉色,已經是好太多了。
但是,她眼裡的恨意,卻又讓苗泉覺得,很奇怪。
“你說的新聞,就是這個?”
杜阮瑜的聲音冷的,像是剛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冰塊,隱約的,還能看到寒氣。
苗泉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面對她的問題,竟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雲姐……我,我不是……”
“苗泉,我有沒有說過,工作時間,這種八卦新聞,個人私事,不要帶過來?”
杜阮瑜一點都不想聽她的解釋,她現在,只覺得,自己的心,有些不受控制。
即使四年過去了,回想那晚的恐怖和無助,她依然忍不住的顫抖。
而那個害她的人,現在不但逍遙自在,還把她的悲慘展示在衆多人面前!杜阮瑜心裡的恨,滿滿的都快要爆炸了。
“對不起,雲姐,”苗泉的臉張的通紅,說話也變得有些結巴,“我,我以爲,你會感興趣的,這個女人,是之前和傅總傳出緋聞,一起被拍到去酒店開房的那個,雲姐,你現在和傅總的關係,再加上她……我,我以爲……”
“你說什麼?!”
杜阮瑜猛地擡頭,眼睛死死的盯着苗泉,“你說這女人,是誰?”
“就是之前被拍到的那個……”苗泉愣愣的,下意識的回答道。
杜阮瑜的心,一下子,變得更加冰冷。
是那個女人。
苗泉離開後,杜阮瑜打開之前的那個新聞網頁,把那新聞,又看了一遍。
而後,她盯着那些圖片,愣愣的出神。
新聞上說,沒有找到兇手,這個女人,是被裝在袋子裡,深夜被扔在了大街上,早上的時候,被晨跑的羣衆發現的。
那個袋子,已經被血浸透……
杜阮瑜只覺得冷極了,她幾乎是逃一樣的,躲進了休息室,把自己藏到被子裡,即便如此,她還是覺得冷。
很冷。
那種身體裡的血,快要流乾了的冷。
晚上,杜阮瑜和傅亦臣一起吃晚飯。
傳統的私房菜館,上下兩層,平時座無虛席,今夜
,卻只有一樓客滿,整個二樓,卻只有他們這一桌。
老闆和傅亦臣熟識,知道他要來,對外只開放了一樓,並在全部菜餚上桌後,連同服務員,一起消失了。
杜阮瑜心裡鄙視傅亦臣的奢華,而傅亦臣給的回答是,吃飯的時候,他討厭周圍亂哄哄的。
若是平時,杜阮瑜一定會趁機嘲諷他幾句,但是今天,她實在沒有這個心情。
也許是上午看到的照片太過血腥,也許是想到了四年前的自己,她的胃口,也明顯不怎麼好。
傅亦臣自然也發現了,再仔細一看,發現她的臉色,蒼白的不像話。
“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難看?”他放下筷子,“最近太累了?”
杜阮瑜搖頭,想了想,還是問了出來,“那個新聞,你知道了麼?”
傅亦臣挑挑眉,什麼?
見他不解,杜阮瑜解釋,“之前和你被拍到酒店開房的那個女人,她出事了,你知道麼?”
傅亦臣眉頭微微一皺,他沒想到,雲朵問的是這個。
這件事,他自然是知道的。
今天一早,朱越就把這事彙報給了他。
剛開始的時候,傅亦臣沒有反應過來,朱越說的女人是誰。
直到他說明,是那天那個女人的時候,他纔想起來。
不過,卻也只是想到這個人而已,對於她的長相,傅亦臣早就忘記的乾乾淨淨。
或者說,他從一開始,就沒有記住,那個女人長什麼樣。
“總裁,這個女人,今早被人發現裝在麻袋裡,扔在了馬路上。”朱越公事化的說着,即便是這樣觸目驚心的事情,到了他的嘴裡,也平靜的像是報表數據。
“她被毀了容,整張臉被劃的血肉模糊,不光如此,她的手筋和腳筋,全部都被挑斷了,雖然被送到了醫院搶救,但是醫生說,她這輩子,再也不能走路了。”
聞言,傅亦臣只是擡頭,看了一眼那則新聞,幾秒後,又低下了頭,繼續看報表,“朱越,你的工作很閒麼?閒到有時間關注這些沒用的東西,這個女人和我沒什麼關係,她的事情,沒必要和我說起。”
沒想到,雲朵會在晚上的時候,再一次的提起。
“怎麼突然想起這件事了。”傅亦臣幫她夾了一點菜,“無關緊要的人,不用關注。”
杜阮瑜的心裡,一陣冷笑。
“無關緊要?”她語帶諷刺,“你覺得,她無關緊要?”
傅亦臣擡眸,“我已經和你說過了,我和她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自然是無關緊要的。”
可是,看她的樣子,似乎,不是這樣覺得的。
“難道,你還在吃醋?”
傅亦臣笑了,若真是這樣,那麼,這個話題,倒是可以出現一下。
“吃醋?”杜阮瑜又是一個輕笑,嘲諷意味,毫不掩飾,“傅總,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在別的女人眼裡,你或許很完美,值得她們爲你爭風吃醋,但是,在我眼裡,你沒那麼吃香。”
傅亦臣的臉上,慢慢變得,面無表情。
他看着坐在他對面的雲朵,對方像是絲毫感覺不到他情緒的變化,
或者說,就算是她察覺到了,也一點都不在意。
“雲朵,我們難得在一起吃飯,怎麼,你就想把時間,都浪費在這個和你我一點關係都沒有的女人身上?”
“她受傷,和我有什麼關係?又不是我做的!”
杜阮瑜一整天的情緒,在聽到傅亦臣這般冷漠的話時,徹底爆發了。
“不是你做的,就和你沒有關係了?”她的聲音尖銳,裡面有掩飾不住的怒氣,“她爲什麼會受傷,這肯定和你有關係!傅亦臣,難道你沒有發現麼?只要和你沾上關係的女人,最後,都沒有好下場!”
杜阮瑜這話說的有些重,果不其然,下一秒,傅亦臣不悅的皺起了眉。
“雲朵,這話,是什麼意思?”
“傅總,你那麼聰明,什麼意思,還用我解釋麼?”杜阮瑜冷笑着,“我在國外|遇到杜阮瑜的時候,她身上也帶着傷,而且,還傷的不輕,一看就受了非人的折磨,因爲她一直不肯拿掉孩子接受治療,她的身體,也一直都很差,她想留下孩子,卻沒有想到,最後,卻因爲體弱難產,自己的命和孩子,都沒保住!”
杜阮瑜依舊咄咄逼人,“是誰會對她下手?還有今天這個女人,她又爲什麼會被人毀容?傅總,這一樁樁一件件的,難道,你認爲,都只是巧合麼?”
傅亦臣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除去之前,現在,他和雲朵相處的時候,都刻意的避開提及杜阮瑜,傅亦臣想把兩人區分開,而云朵,也配合着,不再提起。
但是今天,因爲這個傅亦臣一點印象都沒有的女人,雲朵就再次提起杜阮瑜,提起她生前的悽慘,這讓傅亦臣的心裡,很不痛快。
他從雲朵的嘴裡,聽到過不止一次,杜阮瑜四年前在國外生活的有多麼的可憐落魄,尤其是最後,難產而死的事情,更是讓傅亦臣覺得,難以接受。
可是,到了後來,除了心裡難受以外,漸漸的,傅亦臣的心裡,又萌生了一絲恨意。
他恨杜阮瑜。
恨她四年前的不告而別,恨她四年的音信全無,恨她的冷血,更恨她,明明過的那麼不好,卻怎麼都不願意給他一點點她的訊息。
最後,連她的死訊,也是從別人的口中知道的。
還有那個孩子……
傅亦臣心裡一痛,再擡頭時,眸子已變得漆黑一片,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但是杜阮瑜知道,傅亦臣生氣了。
她突然很希望,傅亦臣能朝着她發火,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明明已經被自己惹怒,卻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她寧願他和以前一樣,一言不合,就出言譏諷,或者,反擊回來,這樣,她就可以有理由,再次的反擊回去,狠狠的傷他。
她要宣泄,宣泄她心裡的痛苦和壓抑。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無論自己說什麼,他都可以保持理智的態度,這樣的他,讓杜阮瑜心裡覺得挫敗。
此時此刻,傅亦臣的心緒,被拉到了杜阮瑜的身上。
想想,除了一開始,雲朵告訴他,杜阮瑜連同孩子,一起都死了,他有詢問一些她的事情之外,此後,他再也沒有問過。
不是他不想問,而是,不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