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未未？”父候的心情不錯，只差沒哼起小曲兒。
“父候，你們接下來會做什麼？”我將聲音壓的很低，這畢竟對於普通人來說，算是機密。我透過偶爾被風掀起的簾子看向父候，他聞聽此言微眯着雙眼，略一思忖，便道：“當然是同越國決戰，這天下早些大定也好。”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搖頭否定，不知道這句話該不該問出來，若是之前他們沒有這種想法，因爲我這一句話而產生，那我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忽然想起兩位哥哥，眼睛頓時一亮。“父候，天下大統之後，你會隨大哥二哥退隱嗎？”神靈族現在只剩下父候跟小玉，血脈對於他們而言，應該是重要，但也不太重要了。
父候聞言沉默下來，難得的有些猶豫。見他猶豫，我緊緊的盯着他的面部表情，沒等父候開口，我又道：“那你會讓兩個哥哥擔任官職嗎？”
“可能罷！”父候有些不確定的說。
“父候，你爲了族中累及了大半輩子，難得不應該用剩下的時間陪陪母親嗎？你想母親一個人在冰涼的罐子裡多孤單難受，她清淡了一輩子，都是爲了你，你難道就不能爲母親做些什麼嗎？”眼神不經意間落在裝有母親骨灰的白玉罐子上，腦中靈光一閃而過。
我在心中跟母親道歉，事已至此，爲了天下萬民百族，女兒也是沒有辦法。只要沒有父候，單有小玉我一定能說服他。
父候垂下眼瞼不語，原本走的歡快馬兒也放慢腳步，馬車車伕也慢慢放慢車速，一切都慢了下來，好像在等待父候的答覆。
就在我焦急等待的時候，父候忽然就舒了口氣，他透過被風掀起的簾子看向我的臉，淡淡道：“未未，你管的太多了，我跟你母親的相處方式，你是不懂的。”
“我當然不懂，就這樣每天將她帶在身上，從來不問她是否願意。你就是這樣一個人，做什麼事都是先有自己的注意，事情發生以後在彌補。”我別過頭去，不再看他。
本以爲父候會再說幾句，誰知他卻沉默下來，馬車車速漸漸快了，父候的人跟馬遠遠被甩在了後頭。我知道是父候讓車伕快些走，之後他有任何情緒，我都是看不見的。
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冷笑，說到底，不過是又一次的利用而已。在我們父女之間，早就沒有那絲親情可言。
到皇宮的時候太陽才稍稍升起一絲，今日的天氣是最近幾日內難得的好天氣。馬車停在宮門前，早有宮女等在那裡，這些人見我下車之後，無一不恭敬跪在地上請安。
我知道這是小玉的意思，也沒什麼心思計較，進了皇宮之後上了之前準備好的華麗馬車，一路前往金鑾殿。
我被請到偏殿等待，等小玉出來就去舉行祭天儀式。
我沒等多長時間，便有宮女前來請我到聖壇去觀禮。隨後前往聖壇，小玉一身金紅色長袍站在那裡，絕美面容神色肅穆，對襟上的金龍宛若欲要踏空而去，活靈活現，襯着那張冠絕天下的容顏高高在上宛若神祗，此時此景，竟是讓人覺得望塵莫及。
鐺！鐺！鐺……
隨着莊重的鐘聲響起，小玉站在祭臺前，鄭重跪倒在地。封禪儀式甚是繁瑣，更何況小玉還是新帝登基，前朝一些原本的規矩不少都重新改寫，前朝那些持反對意見的官員，被小玉的人暗中殺死後，再由新人頂上，他們也要有個正式官位。
給小玉當太監總管的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男子，長的白白淨淨，說起話來慢聲細語。此時他走到我面前，低聲道：“皇上請小姐走上祭臺。”隨着太監的話語落下，衆人的眼光立刻從小玉身上轉移到我的身上。
我有些惱怒，讓我一個外人前來觀禮不說，此時還讓我上去祭臺，小玉到底想做什麼。
小玉轉過身，雙手背在身後，含笑看着我。他說：“未未，朕今日就在此宣佈，這神靈國皇后便是你符未。”可謂是一語驚起千層浪。
聞聽此言我亦是同衆人一樣，呆呆的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紅衣男子，就算此時是皇帝，他依舊偏愛紅色，龍袍紅中閃金。
“皇上請三思。”不知是誰先起頭，衆人反應過來後，隨着那人跪倒在地。
“朕聽你們的話，大赦天下，更是推行什麼大愛政策，現在你們連朕要立個皇后都要干涉嗎？”小玉陰沉着臉，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衆臣們。
“我不同意。”聽到衆人的反對聲，我亦是清醒過來。小玉聞言猛的看向我，拿眼狠狠的瞪着我。
“我同意！”說話間，父候走了上來，他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衆人，走到小玉身前，躬身道：“臣參見皇上，臣完全支持皇上立小女爲後。只有娶小女，才能憑着皇上血脈的純度，誕生新的神靈族人。”
我呆呆的看着父候，他同意我跟小玉在一起，竟還是爲了神靈族？是，我身上是有那麼一絲神靈族的血脈，可是我不稀罕。我跟小玉不可能在一起。
“小玉，我當了皇后，纖纖怎麼辦？你讓我怎麼面對她？還是你喜歡看我跟別的女人爭風吃醋？”我轉頭看向小玉，難道才幾天的時間，他就將纖纖給忘了嗎？纖纖怎麼說都救過他一命，救命之恩也可以無視嗎？
“我會給她一個名分，反正不管什麼位置，她都是跟我在一起的。就算是我不娶你爲後，我依舊會娶很多女人，所以，她一樣要跟別的女人分享。我有神靈族百年來最純淨的血脈，無論如何我都要延續我族，讓我族重新綻放光芒。不，不是重新綻放，而是未來的天下，都將是我神靈族的。”
“我看錯你了。”我扔下這一句話，轉身離開。
“未未！”父候衝到我身後拉住我的手，用力握緊。“今天這皇后，你不當也得當。”
“父親，你真的要逼死女兒嗎？”我回過頭，木簪已抵在脖頸處，雙眼亦是冰冷毫無感情的望着近在咫尺的父候。
那張俊朗如昔的容顏，此時已經被時間刻上滄桑跟風霜，白皙的臉龐帶着細小的皺紋。父候從未跟我說過他的年紀，但我猜一定比小玉還大，因爲他之前就是神靈族的長老。
“噗——”
就在這時，不知從何地忽然飛出一把細小的暗器，直直的朝父候身上刺去。我幾乎沒用大腦思考，一把推開父候，反身擋在他身前，就在那一瞬間，只聽噗的一聲，暗器頓時從左胸口沒入。
“小未來……”
“未未……”
“未未……”
“王妃……”
四個男人的聲音，來自不同的方向。有小玉的，父候的，還有暗器的釋放者修遠的，還有那個一直受命暗中保護我的影衛，我以爲他一直在君繇身邊，可他不知什麼時候來了吳國，現在的神靈國，直到此時，方纔不得不現身。
痛，好痛啊！
我張大嘴，大口大口的喘着氣。父候近在咫尺的臉，他的臉上竟然也帶着一絲焦急跟愧疚，還有擔憂。這麼多年，除了以前一直在演戲之外，父候好像難得露出真正的情緒。
我擡起手，輕輕撫上他依舊俊逸的臉，輕聲問：“父候，這是真正的你嗎？會爲女兒擔心，會爲女兒流淚的你嗎？”
“是，是，未未，父候對不起你。”有剔透的淚水順着指縫落下，他哭了，真正的哭了一次，爲了這個救他一命的女兒。
“真好，能在臨死之前見到父候流露出的真感情。我這一輩子啊，活的真累，一直在被最親的人利用着，被最信任的人傷害着，是我太懦弱了，想死卻沒有自刎的勇氣。總覺得這世間能讓我留戀的還有好多，可是總在不小心的時候就悄無聲息的溜走了，我抓都抓不住。”
“別說了，未未。求你了！”父候哽咽着，小玉站在他身後，雙眼有些茫然。在他對面站着的是修遠，此時他正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就是那雙手剛剛釋放的暗器，也就是那雙手，再一次欲要奪走我的性命。還有影衛，他只是喊了一聲，卻一直沒有出現，但我卻清楚的聽見他的聲音。
“來人，快去找太醫，晚了朕砍了你們全家！”小玉大喊一聲，他衝到衆大臣前，如玉的面容冰冷嗜血。
呼——
“誰！”
“來人，站住！”
我只感覺眼前一花，身子已經落入另外一個懷抱，緊接着便是父候的大喝聲，還有小玉略顯驚慌的聲音。我知道抱着我的人是誰，等了這麼久，影衛終於有機會出手了！
不過這裡有功夫甚高的小玉，他一個人或許能離開，但此時帶着一個重傷的我，該如何是好。
“放下我。”我輕聲命令着，暗器深入疼痛帶起的疼痛讓我感覺呼吸都有些困難。
“王妃，我帶你走。”這個大男人，平時都酷酷的影衛，此時說話竟然帶着一絲哽咽。他手上不知帶着什麼東西，只覺得他的手臂一甩，便有煙霧彈炸起不說，還帶着一絲濃重的火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