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是盲目的, 有時來不及選擇,一見鍾情而後愛了,但如果想知道那愛有多深, 就要看這目光能持續多長時間了。
——帕斯卡爾?吉納爾《秘密生活》
人忙起來就會讓時光如流水。
別了重慶, 陳路並不想一無所用的消沉下去, 便開始接大批的通告, 每天不是參加這個晚會就是客串這個電影, 東奔西跑,累得幾乎在後臺坐着就能睡着,不要說鬱悶, 恐怕就連思考都省了個徹底,完全就是臺漂亮的賺錢機器。
魯小凡除了是他的老闆, 多數時候, 也是他的姐姐他的朋友, 見慣了什麼都能應付自如的大少爺,再看他如今自我摧殘的麻木樣子, 還是有些心疼:如果公司都靠這樣壓榨藝人去創收,不做也罷。
正巧夏瀾天是六月底的生日,原本想借此機會再開個時尚Party做宣傳,但魯小凡這次分外開恩,給了人民幣讓她自己愛怎麼過怎麼過, 條件是帶上陳路散散心。
當藝人難得有自由, 這種安排自然誰都樂意, 夏瀾天高高興興地訂了蛋糕訂了KTV包廂訂了一羣朋友, 整天期待的跟什麼似的, 讓人連拒絕都說不出來。
陳路每個細胞都心不在焉,到最後還是過不了良心那一關, 掐着時間帶着禮物開車前往,暗自打算露個臉讓大家安心了算。
很可惜,上帝永遠不會隨便的給我們履行計劃的機會。
他很快就深刻的體會到了這個事實。
等到陳路進去的時候,人早已經來的七七八八了,基本都是熟面孔,最顯眼的就是鄭洛萊和他那個妖孽秦越毫不靦腆的在角落裡上演激情戲。
“慢着,禮物拿來,本小姐不滿意就不許你進。”夏瀾天不知從什麼地方跳出來,張開手臂調皮的站在門口擋道。
陳路摘下太陽鏡,露出淡笑,把背後嶄新的黑色吉他塞進她的懷裡,溫柔的說道:“生日快樂。”
“哇哦......”夏瀾天半驚半喜的拿着禮物,前不久她還拿着雜誌對它垂涎三尺,沒想到現在竟然這麼真實的擺在眼前,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她還跟小孩似的問:“真的送給我嗎?”
“嗯。”陳路點頭。
夏瀾天屁顛顛給了他個大大的擁抱,笑容燦爛:“我最愛你了~~”
“好好玩吧,我待一會兒就走了。”撫平她在打鬧中有些凌亂的長髮,陳路徑直走到沙發前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橙汁。
鄭洛萊鬆開懷裡的秦越,整平襯衫,遞了只煙給他,調侃道:“我說你越來越像出家人了,愛不做,酒也不喝,不會在家都吃素唸經吧。”
“明天要去看我外婆,她要數落我的。”陳路搖頭拒絕。
秦越的臉上還帶着□□上來的緋紅,也不客氣,拿起那支菸點上吸了一口,白色霧氣緩緩吐出很嫵媚:“又發現陳路少爺的一個優點,很顧家~~”
“那你趕緊嫁他好了。”鄭洛萊笑。
“他不要我啊,只能和你這個流氓混日子了。”秦越抽着煙懶洋洋的倒在他懷裡,桃花眼彎彎的很好看。
陳路對他們在眼前勾勾搭搭的曖昧習以爲常,喝着果汁隨口問道:“杜威怎麼沒來?他那麼愛湊熱鬧。”
“本來來了的,又出去打電話,半天都沒見着了。”鄭洛萊回答。
秦越臉朝着門口,聽到他們說話,便漫不經心地擡了擡下巴:“他這不是回來了嗎?”
話不用他說,杜威支着個腰站在門口很得意地說道:“夏瀾天同學,我給你帶來個新朋友,還不趕緊表示歡迎。”
正拿着新吉他調絃的小壽星有點愣,坐在沙發扶手上滿臉疑惑。
但杜威笑得那麼賤那麼得意揚揚,瞭解他的人都知道這小子在搞什麼鬼。
比如不自覺握緊了杯子的陳路。
果然,杜威朝着門外諂媚:“你不要不好意思啊,這兒沒外人。”
說着便把剛下飛機回到家鄉的林亦霖推了進來。
個子比從前高了許多,卻沒有一般男孩子的健壯,感覺上更修長更纖細,背還是挺得筆直。
白色V領T-shirt薄薄的穿在身上,露着漂亮的鎖骨,Levis經典款的牛仔褲勾勒出了細長的雙腿和窄翹的臀部,沒有過多的裝飾,簡簡單單的在這些衣衫華美的男女中間顯得很乾淨。
最好看的一張小臉,線條柔和,晶瑩剔透,表情淡淡的在衆人的注視下並沒有太尷尬。
林亦霖明亮的眼睛還是最先看到了陳路,他想朝他笑笑,但陳路很快側過頭去,那笑也只得僵在了空氣中。
“都看什麼看,都沒見過帥哥啊,林林坐這兒。”杜威大手一揮,就把他往陳路旁邊拖。
陳路心裡說不清都是什麼感覺,但不滿肯定是有的,他一句話又把剛剛緩和的氣氛又打到谷底:“你來幹什麼?”
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人,還有什麼好說。
程然的影子又出現在陳路的心中,踐踏着他的自尊和愛情,騰起憤怒的火焰。
“我......”林亦霖站在那,嘴動了動,卻沒說出什麼所以然來。
倒是夏瀾天從吃驚到震驚最後迴歸興奮,笑嘻嘻的走過來按着林亦霖的肩膀讓他坐下,說道:“當然是給我過生日啊,你有意見嗎?”
陳路冷冰冰看她一眼,夏瀾天滿不在乎的做個鬼臉予以回答。
林亦霖不想看他們眉來眼去,外加上不自在,便默然低頭。
夏瀾天這才朝陳路笑得花枝招展,做了個‘好漂亮啊’的口型,然後以當街遭遇可愛小狗的星星眼表情,擠走杜威坐到林亦霖邊上,微笑着說:“你想喝什麼啊,吃飯了嗎?”
“吃的飛機餐,不用麻煩了,謝謝。”林亦霖對女孩兒一向溫溫柔柔。
杜威在旁不樂意了,拉夏瀾天的衣角:“讓開,我要和林林說話。”
“不是你說要給我介紹新朋友嗎?”
“那只是應付場面。”
“我當真了,你一邊兒玩去。”
聽着右邊他們嘻嘻哈哈,林亦霖被左手外不到三十釐米的冷漠,弄得更加如坐鍼氈。
他真的很想用最快最快的速度見到陳路,有很多話要和他講,所以一放暑假就訂了回北京的機票,又不知這大少爺現在身住何處,才迫不得已聯繫了杜威。
沒想到見面時竟然會有這麼多人,N雙眼睛看着,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鄭洛萊原打算冷眼旁觀一切,忽然又冒壞水,和秦越耳語了起來。
秦越對這個滿身書卷氣的林亦霖也很好奇,便聽話的起身,蹭到陳路和林亦霖之間的地方坐了下去,很風騷的搭住他的肩膀笑道:“果然是百聞不如一見啊,很早就聽說過你了,我叫秦越。”
林亦霖很明顯的側過肩膀躲開他的觸碰,臉上還勉強掛着笑:“你好。”
“別這麼拘束嘛,”秦越懶洋洋的靠在陳路懷裡,朝他飛了個媚眼:“你這樣我還以爲是條子來臨檢呢。”
“我平常不會來這種地方......”林亦霖看着陳路並沒有推開他,臉就變得有些慘白,隨口搭了句話。
“哪種地方?”秦越故意逗他,在陳路身上很依偎。
“你習慣來的地方。”林亦霖口不擇言,勉強壓下心中的不舒服,他受不了陳路那種事不關己的眼神,和沒有表情的表情。
秦越聽了呵呵的笑起來,直起身子倒了杯酒遞到林亦霖面前。
林亦霖猶豫。
“他不喝酒。”陳路忽然淡淡的插了句話。
桃花眼立刻有點挑釁的看着林亦霖:“讀書人,你連酒都不會喝啊。”
“小越你別鬧了,他和你不一樣。”杜威看不下去。
林亦霖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竟然忽然接過酒杯仰頭一滴不剩的全灌了下去,原本白皙的臉頃刻間就泛起了帶有醉意的粉色。
陳路靠在沙發上看的微微皺眉頭,卻沒有說出話來。
秦越也是嚇到了,這酒很烈,林亦霖這個喝法沒當場吐出來真是奇蹟。
“都別胡鬧了,我們唱歌吧,今天的麥霸可以從我這選一樣禮物走哦。”夏瀾天怕他們各自心懷鬼胎的再起了衝突,忙站起來打圓場。
鄭洛萊聽了微笑:“林弟弟平時都不和我們玩,今天是不是要先來一首啊。”
“我......不想。”林亦霖強迫自己發出平靜的聲音,胃裡卻像翻江倒海似的難受了起來。
秦越心想鄭洛萊你整人也整得太過了吧,便搶過話筒笑:“那我來好了,陳路少爺,要不要和我一起?”
平時陳路是很少理睬的,今天也隨大家一起精神錯亂,竟然點頭道:“好啊。”
“你就是活得太腳踏實地了,其實人不瘋狂幾次,生命不完整。”
那天晚上,程然這麼評論自己。
林亦霖靜靜的靠在沙發上,任憑頭暈目眩,四肢無力,就那麼帶着醉意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們。
就連空氣裡那些香氣,酒氣,煙氣......也都漸漸難以辨出。
我早晨背上旅行包出來,飛了大半個中國,晚上坐在如此陌生之處聆聽陳路和別人深情對唱還能自得其樂,算不算瘋狂。
算不上吧。
比起放棄自己的前程去當歌手,比起拿出自己所有的錢還欠債給別人的母親治病,比起穿着背心在北方的寒冬裡抱着個傻瓜坐了整個晚上,比起哪怕是能夠離重慶近那麼一點點而到那麼遠去獨自生活......
這又算什麼瘋狂呢?
簡直再普通不過。
林亦霖忽然很希望陳路可以打自己罵自己,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羞辱也無所謂,只要能把那口怨氣發泄出來,而不是不聲不響的一個人承受。
“林林,你沒事吧?”杜威擔憂的拍了拍他的臉。
林亦霖沒有搖頭,卻感覺什麼都在晃動,只能掙扎着說出個軟綿綿的字:“暈......”
“都叫你不要喝啊,他們故意使壞你還上套,真是。”杜威把杯冰水遞到他嘴邊,笨手笨腳的說:“快喝點水清醒清醒。”
酒精的力量已經完全涌上來了,林亦霖面頰緋紅的躲過杯子,很迷糊的把眼睛睜開,水漾漾的和杜威犯傻對視。
看着他微張的柔軟嘴脣和隱約的潔白牙齒,杜威不知臉也紅了,扯着脖子喊:“陳路,陳路,你老婆徹底醉了,趕緊帶走,一會兒被鄭禽獸佔了便宜我可不管。”
“你他媽又挑釁,我禽獸也先禽獸了你。”鄭洛萊在吧椅上轉過身來罵道。
林亦霖有點聽不清他們到底在喧譁些什麼,只是朦朦朧朧的被人攔腰抱了起來,然後那張混血無敵的完美臉龐映入眼簾。
“你呀......”陳路無奈的嘆了口氣,藍色的眼眸深邃而悲傷。
林亦霖像是找到了依靠,無意識的用臉貼着他的胸口獲取溫暖,嘴裡軟軟的說了句:“哥哥......”
陳路抱着他怔在那裡。
大約是醉倒也明白撒嬌不要錢的道理,林亦霖又用他那個帶有微微的娃娃音的特質聲線叫了聲:“陳路哥哥......”
這下看熱鬧的衆人都聽到了。
在無數呆滯的目光中,林亦霖竟然擡手摟住了陳路的脖子:“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我,沒了你我就一個親人都沒有了.....我錯了.....你打我吧罵我吧.....就是不能不要我.....”
絮絮唸到後面,已經醉得昏睡了過去。
陳路臉色變了又變,最後也是無奈的收緊手臂,小心翼翼的抱着他開門走了。
連個再見忘記了說。
鄭洛萊坐在小吧檯前回過神來,恨鐵不成鋼的說:“就這麼完了?沒勁!”
“我都有點不認識他倆了,真恐怖啊.....”杜威感嘆。
秦越點頭道:“原來可愛兮兮的叫聲哥哥這麼好使,下回我也試試。”
趙紫薇和身邊幾個有點不明所以然的女生解釋:“冷漠彆扭受變成可愛誘惑受的力量是非常之大的。”
只有夏瀾天抱着吉他坐在沙發上說出了正常人的感覺:“他們兩個好溫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