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那之後慕千恩果然容許鬼鬼留在皇宮之內，當然反正他的皇宮也是空無一人的，甚至冷清過君北寒在的時候；鳳傾城依舊會給他送飯，他似乎也習慣了，如果哪天鳳傾城來遲了，他甚至會站在窗前等，只是當察覺到鳳傾城接近的腳步聲，就會立刻回到書桌前裝作看書罷了。
這日鳳傾城送了飯照舊準備離開，慕千恩忽然開口，“這幾日有人混入了青蕪城。”
“嗯？”鳳傾城身形一頓，腦海中快速盤算着，他既然這麼說自然是有她的人來了，只是來的人是誰？不是讓楚言送了消息回去了麼？
“你想見麼？”慕千恩盯着她的背影。
鳳傾城緩緩轉身，“你說的……是誰？”
“應該是你們醉殘陽的人。”慕千恩不動聲色，邊喝酒邊吃菜，“今日的菜式不錯。”
鳳傾城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難道是辰慕？
“兩男一女，應該是來找你的吧？”慕千恩問。
“你想怎麼樣？”鳳傾城佯裝鎮定，但慕千恩一眼看穿她的慌張。
“無面尊者本想將他們抓住交給滅魔大人。”慕千恩頓了頓，放下筷子，示意鳳傾城在自己身邊坐下。
鳳傾城只得照辦，坐下後追問，“然後呢？”
“滅魔大人又沒說要他們，”慕千恩聳肩，“所以朕還在猶豫。”
“你爲什麼要聽命於他們？僅僅是因爲他們幫你奪回了北荒國的皇位麼？”鳳傾城故意問道。
慕千恩果然聞言愣了下，但旋即笑了，“你以爲憑你就可以說動朕？”
“不是，”鳳傾城搖頭，“我只是想知道你爲什麼甘心事事受制於人罷了，這不像你的性格。”
慕千恩不喜歡她一副瞭解自己的模樣，有些不耐煩，“你下去吧。”
“可不可以別動他們？”臨走前鳳傾城開口。
慕千恩嘴角一彎，滿意地笑了，他喜歡她謙卑的樣子，這個女人總是能一眼看穿太多東西，讓他覺得很不舒服，“朕想想。”
鳳傾城知道多說無益，衝他施了一禮離去。
慕千恩這才從袖中拿出一支精緻的玉笛，他原先是要毀了這支屬於君北寒母妃的玉笛，只是那日當她說起她有那支一對兒的鳳鳴時，他突然改了主意將鸞音小心收着，有的時候睡覺前甚至會拿出來放在枕邊，說來奇怪的是，自從這麼做之後他似乎覺得睡覺都更加沉了，彷彿有玉笛在身邊，他能夠……感受到她的氣息？
翌日，鳳傾城剛起身，鬼鬼就在殿外敲門。
鳳傾城打開門，看到鬼鬼一臉慌亂，“怎麼了？”
“他抓了辰慕他們。”鬼鬼着急，“我剛剛在正殿外見到一隊御林軍，還有食屍鬼，走在當中的是辰慕、暖桑和楚言。”
“怎麼會這樣？”鳳傾城原以爲自己昨日說動了他。
“對啊，不是都讓楚言送消息回去不要來了嘛！”鬼鬼並不知道昨日鳳傾城見慕千恩的事。
“你待在這兒，我去看看。”鳳傾城丟下這句話飛身朝着正殿掠去。
正殿外的御林軍早就知道皇宮內關着東陽國慕王爺的王妃，雖然他們知道東陽國慕王爺原來竟是北荒皇，但是他們不明白的是似乎慕王妃和現在的北荒皇關係不知怎的並不好，好像聽說她還是他的人質，但是慕千恩曾經下過令，不管她想去哪兒都不許攔着，所以即便眼下正殿內慕千恩正在審問幾個東陽國的細作，他們也還是放鳳傾城進去了。
“慕慕！”鳳傾城望着正殿下的三人，又驚又喜，“暖暖，楚言！”
“傾城！”
“小姐！”
三人齊刷刷轉頭，望見鳳傾城時不由得眼睛有些溼潤。
“別動！”御林軍的刀架在三人背後。
辰慕剛要動手，慕千恩使了個眼色給侍衛，“都退下。”
待閒雜人等都退去，鳳傾城快步上前，“你們沒事吧？”
“你還好意思說，”辰慕埋怨道，“我們得知消息都要擔心死了。”
“我沒事。”鳳傾城望向辰慕，笑靨如花，在她看來眼前的三人都是自己的家人。
“咳咳。”慕千恩不自然地咳嗽了下，似乎在示意什麼，鳳傾城鬆開辰慕的胳膊。
辰慕扭頭看了眼慕千恩，“虧我們還當你是好人，將傾城交付給你，你知不知道你被抓走的時候，她獨自撐了多久！她爲你做了這麼多……”
“慕慕，”鳳傾城要拖拽了拽他，“他……不記得了。”
鳳傾城說這話時，眼神有些失望，慕千恩的心倏的一緊，他可以忍受她恨自己、討厭自己，可是當看到她的失望時，不知道怎麼了，自己的心好堵得慌。
“不記得就可以當藉口麼？”辰慕從楚言那兒大概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傾城，我帶你走。”
“沒有朕的准許，她哪兒都不能去。”慕千恩冷冷地開口，他突然很怕，卻又想掩飾自己的害怕。他看得出鳳傾城很信任眼前的三人，如果他們真的要她走，她會不會就這麼跟他們離開？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並不是因爲聖君的命令，反而是想到她要離開自己就會覺得心痛。
“笑話，”辰慕瞥了他一眼，“你以爲她、我、鬼鬼聯手，真的對付不了你？”
“你敢！”慕千恩周身上下赤色靈力翻飛，整個大殿立刻充滿了殺氣。
“慕慕，”鳳傾城衝辰慕搖頭，“我是自願留下的。”
“傾城，你別傻了好麼？”辰慕疼惜地望着她，擡手一指慕千恩，“如果他還是以前的慕千恩，我們當然願意你和他在一起，可是你別忘了，他已經被控制了，你見過慕紫陌弒父奪位，你見過藍扇舞痛下殺手，難道你還信被控制的人可以被感化麼？”
慕千恩蹙眉，爲什麼他們一個個都說自己被控制了？可是明明是自己心甘情願和聖君達成協議，他幫自己報仇得到天臨大陸，自己幫他得到他要的棋子——鳳傾城。
“是啊，小姐，”一向堅強的暖桑也看不下去鳳傾城如此折磨自己，“你這麼做只會讓在乎你的人心疼，他……是不會在乎的。”
真的不會在乎麼？鳳傾城和慕千恩都忍不住想。
“傾城，別猶豫了。”辰慕扶着她的肩膀，“你別忘了師傅還在他們手上啊！你難道不記得你外公是怎麼死的了麼！”
“我……”想到外公和師尊，鳳傾城有那麼一刻有些遲疑。
慕千恩更怕了，他真的怕她會離開自己，儘管什麼都不記得，可是如果沒有她，自己得到了這孤冷的北荒國好像也沒有意義？慕千恩心下一驚，自己怎麼會這麼想？
“不。”鳳傾城搖頭輕聲說道，她不知道的是這句話彷彿是給慕千恩吃了一顆定心丸，他暗暗鬆了口氣。
“小姐，爲什麼？”暖桑一臉不甘心，楚言卻嘆了口氣，“如果小姐想走，早就走了。”
“慕慕、暖暖，楚言，”鳳傾城一個個掃過他們，臉上帶着溫柔的笑，“我知道你們爲我好，可是我就是想這麼做。”
三人不語，慕千恩也不說話，他們知道鳳傾城一定會說原因。
“如果你們知道我經歷過什麼，就會知道我爲什麼會珍惜，”鳳傾城從未告訴過三人自己並不屬於這個世界，上一世死後的意外穿越對她而言就是重獲新生，在那之後她曾經一度以爲自己要的是好好過好自己的小日子，所以纔會大搞醉殘陽和燕子樓，“認識你們我很珍惜，認識他我也很珍惜，可是如果這點挫折就讓我放棄了，那麼我的珍惜是不是也太不值錢了？”
她說認識自己很珍惜？慕千恩眼神動了動。
“我有我的驕傲，也有我想要的，”鳳傾城嘴角微彎，“遇到他之後我找到了，我想這也是我爲什麼甘心在他身後輔佐的原因吧。”
“可是他……”
“我知道，”鳳傾城扭頭看了眼慕千恩，眼底帶着無限的溫柔，“你們想說他已經變了，可是在我心裡，他其實從沒有變過，他只是被利用了。你們都認識東陽國慕王爺，試問難道你們還不瞭解他麼？如果有一天他知道自己做了這些，難道他就不會難過麼？”
辰慕知道她說的是事實，慕千恩的品行絕對不是壞人，他對鳳傾城的好也是他們有目共睹的，只是人一旦被仇恨矇蔽了雙眼就會看不清。
“所以，答應我，”鳳傾城頓了頓，“請相信我，給我些時間。”
“如果……”辰慕不想說，但又不得不說，“如果你發現他永遠也變不回去以前的慕千恩了呢？”
“如果他想小姐你死呢？”暖桑不忍地開口。
“如果真的是那樣……”鳳傾城反而鬆了口氣，“就當是命吧，至少我努力試過，不是麼？”
鳳傾城的話一字一句敲打在慕千恩的心頭，他不知道她說的幾分是真幾分是假，但是當她說如果自己希望她死，她寧願認命時，慕千恩的心彷彿被人狠狠地剜去一塊，疼，空蕩蕩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