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雪蓮下山之後,見到城鎮裡那麼多新奇的好玩意,自己好好玩耍了一番。想着明日清晨就在城中心擺擂臺比武招親。左琛不是不娶她嗎?那她就找個比他好十倍百倍的男子,讓他後悔一輩子。第二日,她花錢僱了幾個人,打出花容寨的名號——花容寨二小姐今日在城中比武招親,最後勝者將迎娶這位美麗的二小姐,即日成婚。
消息一傳出,衆人紛紛都往城中涌。早就聽說花容寨寨主的各種傳說,今日雖沒有見到山裡紅,她妹妹,想必也是個大美人,一母同胞差不了多少的。不出一個時辰,城中那個小空地就被圍的水泄不通。
雪蓮用白色面紗遮面,身着一襲粉色裙裝,盛裝出現在人羣中。雖未見其貌,但是衆人已被她那甜美動人的聲音,以及婀娜的身姿所吸引。一聲令下,就有很多人上擂臺。那些會三腳貓功夫的爲了一睹這女子芳容,也涌上去。
看到這麼多人爲了爭她這一個女人打成這樣,大大滿足了雪蓮的虛榮心。她絲毫沒想過這其中的危險——花容寨一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她這番大張旗鼓的比武招親,肯定是會惹禍上身的。
(二)
江湖浪子於宗清手裡拿着酒壺搖搖晃晃的從煙雨樓出來,他仰天張嘴,手舉酒壺灑了一脖子。看着人羣都朝不遠處的方向跑去,他癡癡地笑着看着衆人,也慢慢走了過去。他在人後,看着坐在簾子後的女子。又看見“比武”二字,幾個多月沒活動的筋骨,藉着這酒泡的糊塗腦袋突然想活動活動。
他丟下手中的酒壺,一個筋斗翻上衆人,身輕如燕踩着衆人的頭飛到擂臺上。此時一個彪形大漢剛把一個人扔下去。宗清東倒西歪的,笑眯眯的看着這個人。打起醉拳來,看到他精彩的動作,臺下一陣陣喝彩聲。那彪形大漢性子急,衝過去還沒等宗清出手,被他借力一腳誆下擂臺,摔了個狗吃屎。一時間一陣鬨笑,宗清得意的笑着拱手。
看到外面這個玉樹臨風的少俠,論長相,論武功都不在左琛之下,雪蓮心裡想着若是今日將他帶回山上,左琛一定後悔,她到底找了個比他好的男人。這時正得意,一個頭戴斗笠面紗,身穿黑色衣服俠客打扮模樣的人輕輕地落在擂臺上。兩人互看一眼就打了起來。來回三十個回合仍不分勝負,見對方武功高深,宗清倒是越打越清醒,越打越覺得有意思。他一開始招式隨意,現在倒是認真了幾分。
雪蓮坐下看着這個熟悉的身段,還有招式,定神一看竟是姐姐山裡紅。心中害怕起來,她本來是想讓寸心那丫頭把信拿給左琛看,讓他下山來找她,沒想到這件事情竟然讓姐姐知道了,真是可氣。她趁着人多偷偷從後面逃走了。她沿路逃跑時看到很多官兵跑步向比武招親的地方去,她覺得事情不妙,但還是決定三十六計走爲上策。她一點功夫不會,留下也是個累贅。
山裡紅和宗清兩人打的激烈,這時官府派人把擂臺團團圍住,衆人一看官兵埋伏在這裡,迅速撤退到一邊遠觀。一個衙役大聲喊着:“花容寨的人聽着,你們已經被官兵包圍了,乖乖地束手就擒,知府大人饒你們不死,若是違抗拒捕,殺無赦。”
人羣中一片譁然,山裡紅一看簾子後面的雪蓮不見了蹤影,心中很着急,擔心她被官府的抓去。她一分神,卻被宗清將斗笠面紗摘去,她的面容暴露在大庭廣衆之下。如雪脂細膩白皙的臉頰,一雙神情冷豔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宗清。一頭烏黑的秀髮披在雙肩。
宗清癡癡的看着眼前這位未曾見過美麗女子,第一眼他就被她眼神中的堅毅,絕美下的素淨所吸引。山裡紅將臉回過去,怕被別人認出,卻不料人羣中有一人驚呼:“我見過她,她就是山裡紅,她就是花容寨寨主山裡紅。”
那位捕快一聽是山裡紅,大喊一聲:“兄弟們快上,抓到匪首山裡紅朝廷就會給我們加官進爵。到時候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山裡紅還沒來得及跑,就被幾百人的官兵團團圍住。她神情淡然,握緊手中的劍,準備和這羣人決一死戰,她心中自然也是懼怕這越圍越多的官兵。她邊後退,邊看着四周有沒有能逃脫的間隙。那些官兵早耳聞山裡紅的厲害之處,他們也只是亦步亦趨的上前,誰也不敢先出招。最後山裡紅和於宗清被圍在中間不足兩米的地方。宗清顯然是被當成山裡紅的同夥了,宗清靠着山裡紅小聲說:“今日得見山裡紅一面真是死而無憾了……”山裡紅看着這個放蕩不羈的少年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她起初對這個油嘴滑舌的人有幾分反感,但她心中不知爲何多了幾分安心,至少身邊還有一個人與她並肩作戰。
他們被圍的越來越近,有一個膽大的伸出刀向山裡紅砍去。宗清一劍將那人的刀挑開,他們兩個人一前一後殺出一條血路,艱難的應對越來越多的官兵。宗清武功不在山裡紅之下,他多次將刺向山裡紅的刀擋了回去。一個眼睛充滿恐懼的人,趁着混戰向宗清砍去,山裡紅一劍刺過去使宗清免受一刀,卻不料被身後的人,一劍砍傷後背。刺骨的痛讓她差點跌倒,宗清見山裡紅受傷心裡慌了起來。山裡紅將手放進口中吹了一個哨子,烏雅衝過人羣向她奔來。“快上馬。”山裡紅爬上馬伸手去拉宗清,兩人邊打邊逃脫了這重重圍攻。
(三)
宗清看官兵已經遠遠被他們甩的不見蹤影, 終於鬆了一口氣對山裡紅說:“暫時沒事了。”山裡紅因爲失血過多,虛弱的快說不話了。她蒼白的臉,無力的向着遠方,身體往後一仰靠在宗清身上,沉沉昏過去。宗清看着山裡紅的面色,感受着她逐漸微弱的呼吸,她靠在自己懷裡。現在距離如此之近,仔細看花容寨寨主果真是有着傾國傾城的美貌。他與山裡紅的距離讓宗清心跳一下子亂了節奏。他趕着馬向前面的深山走去。
山裡紅醒來時,已經是三日後。她躺在一個明淨的竹屋中,山中清秀怡然。她已經換了一身衣服,自己的衣服被疊的整整齊齊的放在一邊的竹桌上。 她坐起身,站起來透過窗子看到一個白衣少年在生火。一聯想到可能是他幫自己療傷換衣,山裡紅的臉就紅起來。看着他那笨手笨腳的樣子,山裡紅不覺笑起來。宗清被那笑聲吸引,回過頭看她正倚窗看他發笑。臉也紅起來,想他於宗清行走江湖多年,見過的人間佳麗沒有三千也有上千。卻還沒有一個女子能讓他這般失了方寸。兩個人站着彼此注視了許久,馬的嘶鳴聲讓兩人如夢初醒。山裡紅立刻警覺起來,她拿劍隱藏在門後,只見一個妙齡少女,拎着一個竹籃從遠處歡快的跑過來。
“師哥,我採了好多好多蘑菇。”她走到宗清身邊看了看冒着煙的火柴堆。突然大笑起來,“師哥你真是笨,從我去採蘑菇時你就生火,我這都走了一個時辰了,你連個火都沒有生着。”
“師妹,師哥只知道享樂了,平日裡那做過這些小事?今日才知道這些小事真是不好做呀。”
屋內的山裡紅看到是宗清的熟人也便對此放鬆了警惕。她環顧屋內,一切簡單,淡雅,卻又不失大氣。想必一定是位遠離塵世的隱士的居所。那女孩進屋看到山裡紅已經醒來,笑着說:“你醒啦?感覺如何?”
“好多了,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聽我師哥說,你是他的救命恩人。看他日夜守着你不眠不休的樣子,我看了都感動呢。”她打趣着說,不巧這時宗清剛進來和山裡紅打了個照面。
“臭丫頭,你小時候得天花的時候,我不也是不眠不休的陪你的嗎?”
“哎呀,師哥,你真是……”她笑着走到山裡紅身邊挽着她的胳膊說:“我就是想讓這位姐姐知道你的心意嘛。”她那充滿深意的眼神擡頭看着山裡紅,讓山裡紅有點不好意思,她有些尷尬的笑着說:“謝謝你們兩個的救命之恩。”
“百草,百草……”一個渾厚沉穩男子的聲音屋外傳出。
“我爹回來了。”百草跑出去接那位約有五六十歲的老翁。
他走進屋,上下打量着山裡紅,眼神裡激動,他雙脣幾乎哆嗦着,喊了一聲:”鍾……家裡可還好?“
山裡紅聽到這位老翁竟問她家裡的事情,內心驚奇,迷惑。那位老翁示意百草和宗清先出去。關上門,他老淚縱橫的坐到一邊說起了往事。原來這位是當年隨鍾振聲打仗的軍醫路重,當年因試藥中毒,被鍾振聲送到這個偏遠之地療傷,後結識這玉竹山人的女兒,喜結連理。本想着攜妻重回部隊,卻不想剛出山門就聽到鍾振聲被誣告一事。當年爲保全生命,不得不隱姓埋名二十多年。路重的妻子當年因生百草難產而死,這些年就他們父女兩人深居山林。
“路老伯,當年因爲父親,衆多族人部下受到牽連,父親一直愧疚,他一生最大的心願就是洗清當年的冤案,還給大家一個清白。”說起往事,山裡紅也抑制不住感情,淚水滾滾而落。
宗清若有所思的不斷朝門口望去,百草很認真問:“師哥,你是不是喜歡這個姐姐?”
“說什麼呢?”
“說你呢,哈哈……沒想到江湖浪子於宗清也有動情的時候,看你前幾天那着急的樣子,我就知道。”
“嘿……小丫頭片子,你懂什麼?”
“我怎麼不懂啦,你就是喜歡。說真的,這位姐姐長得清新脫俗,還會武功,比你以前那些胭脂俗粉強多了。”
聽百草這樣說,宗清心裡倒歡喜起來。他十六歲因拒絕父親給自己安排的婚事,逃出家門,至今已經有五年沒回過家了。這些年浪跡天涯,居無定所,而在山中照顧她的這幾日,突然讓他有種想要安定下來的想法。和自己心愛的人,隱居山裡,雖不能錦衣玉食,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被塵世功名利祿所擾,也是人生一大美事。幻想到這裡,他透過窗子看着那張有些模糊的側臉,不覺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