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石生默然不語,萱兒笑意悽然,身子微微晃了一道:“無話可說了?殺人償命,這女人害死了我爹孃,我殺她又有何不對?你若還念着我們相識一場情份,就給我讓開!”
石生沉聲道:“萱兒,那場火不是凌姑娘放,是有人……”
萱兒倏然打斷了他話道:“有人追殺她,所以才縱火燒巷子是不是?雖然火不是她親手所放,她卻是罪魁禍首!今日,我定要殺了她替我爹孃報仇!”
萱兒眼中瘋狂令石生害怕,急急道:“萱兒,你冷靜些,整件事凌姑娘也是受害者,而且她一直被那些人追殺,已經夠可憐了。再說,殺人償命,你若殺了凌姑娘,自己也要坐牢。”
“我不管!”萱兒大聲叫着,“坐牢也好,償命也罷,我都不管,我只知道她害死我爹孃,我一定要殺了她!”
無瘋狂中,萱兒抓着簪子狠狠朝凌若刺下去,石生顧不得手上疼痛,用力抓住她手腕,阻止她做此瘋狂之舉。
“石生,放手。”就兩個糾纏不下時,牀榻上突然傳來虛弱聲音,卻是凌若,她不知何時醒轉過來。
“凌姑娘……”管凌若聲音很輕,但石生還是聽到了,卻以爲她是燒糊塗亂說話,自己若鬆手,以萱兒此刻情況,一定會取凌若性命。
“我叫你放手!”凌若又重複了一遍,聲音比剛纔大了些許,鼻子裡呼出炙熱灼人氣息,高燒令她一直處於渾渾噩噩狀態,直至適才隱約聽到石生與萱兒爭執聲,努力了很久方纔讓自己勉強醒過來。
石生遲疑一下,緩緩鬆開手,不過眼睛依然緊緊盯萱兒身上,若她真不顧一切地刺下去,拼着受傷他也要阻止。
凌若靜靜地望着萱兒,眼中充滿了憐憫,“我知道,你心裡恨毒了我,那場火雖不是我親手所放,卻是因我而起,你爹孃可以說間接是被我害死!”
萱兒慢慢舉高了簪子,走到無力起身凌若旁邊,聲音冷如數九天寒冰,“那你還讓石生放開?我真會殺了你!”
“呵!”凌若艱難地露出一個笑容,於無言淒涼中逐字逐句道:“你以爲我會怕嗎?萱兒,與你相比,其實我纔是真正一無所有了啊,被自己愛了十九年人追殺,像條狗一樣四處逃竄,害了一個又一個幫過我人。如今我,活着,僅僅是因爲有些事還放不下而已。不過現已經不重要了,萱兒,如果殺了我可以讓你好過一些話,那你就殺吧,你不需要償命,也不會有人去報官,包括石生。”
“你別以爲你這樣說我就不會殺你!”萱兒面目猙獰地低吼着,身子因爲過於用力雙手而顫抖不止。
石生尚是第一次聽凌若說起追殺她那些人身份,萬沒想到當中竟會有這等緣由,怪不得她經常於噩夢中驚醒。他不曉得被深愛人追殺是何等滋味,但想必是痛苦不堪。
凌若慢慢閉上了眼,這一刻,心中並沒有面對死亡時恐懼與害怕,反而異常寧靜。今日,她固然活着,可代價卻是揹負滿身罪孽痛若。容遠、石大娘以及整個長巷人,這些就像沉重枷鎖,一道道加諸身上,令她喘不過氣來。
生,從胤禛派人追殺她那一刻起就已經沒了任何樂趣;若死,可以令萱兒放下心中仇恨,重開始話,那麼她願意用死去償還自己造下罪孽,左右她已經沒有了任何盼頭。
活着,也不過是苟且偷生罷了。
萱兒很矛盾,她恨凌|若,可潛意識裡又知道長巷那場火不能怪到凌若頭上,說到底,她也是受害者。
“萱兒,你不要做傻事。”石生旁邊緊張地勸着。
“啊!”萱兒突然發出一聲悲憤地低吼,簪子驟然舉過頭頂,然後用所有力氣刺了下去,她動作極,石生反應過來之前,簪子已經刺到了凌若跟前,根本來不及阻止。
“不要!”石生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
簪子狠狠落下,卻沒有刺入凌若身子,而是刺牀枕上,整個簪身都因爲那隻手用力沒了進去,只有一個鏤空簪頭露外面。
被抽乾了力氣萱兒軟軟坐倒牀邊,淚落如珠,不斷滴落手上,她始終……始終還是沒狠下這個心,明知道這一簪子下去可以徹底了結這個害了她一輩子人,可刺下去時,手卻不由自主地避了開去。
對不起!爹孃,對不起,女兒沒用,沒能給你們報仇!
凌若睜開眼,看着伏牀邊大聲哭泣萱兒,心中酸澀而感動,這個女孩始終是善良,或許有嫉妒有仇恨,終歸沒能掩蓋她善良本xing,所以她纔會放棄這次機會。
凌若吃力地擡起手,撫着萱兒頭髮含淚道:“對不起,萱兒,我知道我說再多對不起也彌補不了你失去至親痛苦,但是真對不起。除了性命,我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賠償你東西,我只剩下這條性命了啊!”
她話,令萱兒哭得大聲,之所以後關頭放過凌若,不止是因爲理智告訴她不可以這麼做,也因爲凌若之前發自肺腑那番話。
這個女子,其實很可憐,她不想害人,卻被迫害了一個又一個人,她心裡同樣不好受。
殺了她能怎樣,爹孃就會活過來嗎?時間就可以倒流嗎?除了雙手染滿血腥以及讓石生恨自己之外,就再也沒有意義了啊!
一場突如其來風波隨着萱兒哭泣平靜了下來,那一場近乎發泄痛哭後,她再沒有提起過報仇兩字,雖然不怎麼說話,但卻是幫着石生一道照顧患病牀上凌若。
隨着日子過去,石生兜裡銀子也越來越少,又抓了一次藥及付過前幾日房費後,就剩下幾個銅板了,只能買幾個菜包子。
看來,必須得想辦法賺銀子了,否則很他們就會被趕出去,到時候露宿街頭事小,沒錢抓藥是大,好不容易凌姑娘病有些起色了,若此時斷藥,病情一反覆,怕是加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