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混青

寶玉偷偷的大笑道:“原來你這九百九十七年是東拼西湊的,怪不得才至今日幻化成人身。”

青蓮橫了寶玉一眼:“什麼叫做今日,我都幻化成人好幾日了。”

“哦吼……這麼說,還嫌棄你了,委屈你了。”寶玉肆無忌憚的笑道。

青蓮點點頭,喏道:“寶玉真是矯情。”

寶玉還想譏笑她,青蓮連忙阻止,剛纔顧着說話,竟然忘記了元宵娘娘說了什麼?

一想到這裡,青蓮十分懊惱,不在理它寶玉,且聽元宵娘娘說到她的幾段情緣。

元宵娘娘已經說到結尾,嘆道:“想你混世青蓮不聽上界金王母娘娘誨教,以至大好前景盡逝,被娘娘嫌棄在崑崙山西王母處,西王母原是妖經,自山海經傳,金王母收下西王母爲義妹,西王母方纔化成女身,後住於瑤池……可惜,你原是一個混青,到頭來卻是一個棄物。”

青蓮一言不發,只覺得自己氣悶難過,沒想到一個小妖的身後居然有這樣的一段恩怨。

她本想天庭規矩,凡人嚮往,竟然沒想到神仙與神仙之間明爭暗鬥,兇強鬥狠。

“如今,你一個人在人間,卻是一個毫不起眼的棄物,而與你同身共份的金王母娘娘,卻與東王公弝弝分掌上界,一個主掌命運,執天機處,一個支控數運,握神機營(神機營又爲軍機處)……”

“元宵娘娘,我是一個才化成人身的小妖……”青蓮未說完,寶玉嗟嘆息起,暗道,“我還怕你說成‘才化成人身的人妖’……”

青蓮又橫了寶玉一眼,道了聲:“娘娘,你透露天機,難道不怕被天罰嗎?”

元宵娘娘朝着青蓮一笑,只擡了擡手說道:“天機泄密,有兩種人,一種是不怕死的,另外一種是替傳話的。”

“嗯。不知道元宵娘娘是哪一種?”

“第三種……”元宵娘娘淡然一笑,似乎將這天罰看得極輕。

青蓮自知元宵娘娘這樣的神色神態,非她之力所能比重的,心中一動,又問三年後是否能夠飛昇?

元宵娘娘又嘆道:“飛昇?難道對你就這樣的重要嗎?芸芸衆生啊!癡迷幼稚啊!你沒有看盡世間醜陋,也沒有屈卑微掙扎,想這世界早已不再黑白明分,也不能善意溫暖。”

“庸庸碌碌者,各有取捨,一些人不在意的,偏偏又是另一些人奢望的,而許多人苦苦尋求的,又正是許多人急於捨棄的。”

“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原本這天地對萬物生靈無所偏愛,完全是任由萬物自然生長,你看,這天這地,只不過對生靈生死,毫無一點愛惜而已……”

青蓮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元宵娘娘默許的說道:“你真的與衆不同,既不願同流合污,也不願違心背德,可是,你心性高潔,只怕日後舉世難容。”

“甄嬛(真壞),你真的不壞,因你比許多人明白,活得精明,知道了這世間的悲與喜痛與樂。”

青蓮搖了搖頭說道:“我並不像娘娘口中說的那些好,我的一生也只是匆匆幾年,我的想法也只是隻言片語,我的存在,只不過是證明自己的存在……”

“唉唉唉……甄嬛,你長相本就是甜美,外相又無比孤僻,道不道,俗不俗,心中未空?塵紅未斷?緣情未了?”元宵娘娘說罷,搖頭不語。

青蓮聽後冷笑,她含着一點微薄笑意說道:“這話怎麼說?難道甜美,也是我的錯嗎?”

“嗯。甜不是你的錯,美卻是大錯特錯……甄嬛,你若相信命,緣,淺,可聽我講述一個西方故事。”

元宵娘娘說完,青蓮默然不語,只有寶玉低低的道:“細思恐懼。”

“從前……”元宵娘娘並不在意,也不等青蓮點首,反而是一副愛講故事的大家,她繼續說道,“一億八千九百六十三萬七千二百四十五年……”

“細。”寶玉埋汰道。

“有一絳珠草,她是從維密界空降而來,到了西方河畔,想念家鄉心切……”

“思。”寶玉埋汰道。

“她水火不服,終於病倒,在這個世界,沒有人,沒有……”

“恐。”寶玉嘆道。

“可是,經過她身邊的妖,卻有三位,第一妖經過她的身邊,只是看了一眼,他對她並沒有停步,反而是特步的快……”

“第二妖經過她的身邊,她已經蔫了下去,這隻妖卻大發善心,脫下身上僅有的外套,給她擋了擋風雨……”

“第三妖經過她的身邊,她已經枯萎了,毫不起眼的她沒有什麼值得他留念?然而,恰恰相反,就在這時,他停下了腳步,脫下了外套,爲了她遮風擋雨,還爲了她流淚,當他的淚無法讓她獲得生機,他立即跪在地上,趴在那裡,這一刻,他的手中多了一把……”

“懼。”寶玉嚇了一跳。

“他割開自己的皮肉,流盡自己的鮮血,最後,終於可以讓她重生。”

元宵娘娘話音未落,青蓮笑了笑說道:“娘娘真的會講故事……可我,和那故事中的絳珠草又會有什麼關係?”

“混世青蓮?你覺得自己,像不像故事裡的絳珠草?”元宵娘娘似笑非笑的說道。

“嗯。”青蓮想想說道,“不像,我更像黛玉。”

寶玉落淚,心中酸楚的說道:“你好好的提她幹什麼?”

青蓮聽了,奇怪的說道:“我提黛玉,又幹你何事?”

“我……”寶玉隱隱覺得不對,慌了神似的改了口辯道,“我一聽黛玉,渾身上下都是帶入感。”

“你還帶入感?你哪裡帶了感了?”

“我……”寶玉說道,“我也是一個混青啊!”

“混蛋……你應該是一個混蛋纔對。”

寶玉不以爲辱,說道:“混蛋就混蛋,我就是帶入感的混蛋。”

青蓮微微含笑,懶得與寶玉分說,就連元宵娘娘也忍不住的勸道:“你這身上寵物,想必是靜極思動,便要多出一些無中生有之數。可惜,寵物的靈性不高,偏偏又如此質蠢,更無稀奇罕貴之處。要是以往,如此寵物也只好給人踮踮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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