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比她想象的要好。並不是普通的監獄,只是被軟禁了一般,關在一間屋子裡,不能出去。四周都有背槍的士兵把守。
一見他們到來,遠遠地忙躬身行禮:“參謀長。”他示意士兵打開了房門。
她站在門口,竟有點膽怯。吸了好幾口氣,這才輕輕的推門而入。屋子裡的擺設雖然說不上華麗,但看上去也不缺什麼。懸着的一顆心總算略略放了下來。
董慕勳正來回在走動,聽見開門聲,以爲是士兵來送飯,不以爲意,頭也沒回地道:“叫楚天磊過來,我有話要跟他說。”這幾天來,心裡焦急如焚。只想探得一點靖琪的消息,哪怕是一點點也是好的。
隔着幾步路,赫連靖琪慢慢的停了下來,低聲叫道:“董大哥!”董慕勳渾身一震,猛得回過身來,只見那朝思暮想的人兒活生生的站到了面前。忙大步跑了過去,抓着她的手,感受到她的真實,纔敢相信:“靖琪,真的是你!你沒事情就好,沒事就好!”
她心裡不停的冒酸,連眼睛也是。幾乎快要落淚了,連連點着頭安慰他道:“董大哥,你放心,我沒事情。”他這麼憔悴,鬍子也幾天沒有颳了,卻還這麼惦記自己。有時候,靜下來想過無數次,自己到底有哪裡好的,值得他這麼的對待自己。但總是想不個所以然出來。人生的事情,總是說不清的。就跟大哥似的,平時威風八面。偏偏一遇到了大嫂,那百鍊剛也就化成了繞指柔。
你濃我濃的場面,當真是恩愛。他冷冷地站在門口,輕輕的拍了幾下手掌,就像是位稱職的觀衆。冷笑道:“好啊。小別勝新婚。真好!”
董慕勳這才擡了頭,發現他正站在門口,遮住了大片陽光。因背對着光,不大看得清楚臉上的表情。他拉着靖琪的手,瞪着他道:“楚天磊。你是男人話,就跟我來個公平決鬥。不要欺負靖琪!”
他只是在笑,譏諷地笑着,彷彿在笑董慕勳的自不量力:“我是不是男人,你問她不就可以知道個一清二楚嗎?”如期的看到她的臉上又泛起了紅暈,如春日裡的花開。
董慕勳怒不可抑:“楚天磊,你不要欺人太甚!”他還是很悠閒地在笑:“董先生,首先我要告訴你第一點,我不姓楚,我姓段,本名段旭磊是也。9wh第二點,我爲什麼要跟你決鬥呢?你又憑什麼跟我決鬥呢?你現在在我的手裡,要殺要剮,還不是我一句話嗎?”
姓段,段旭磊。董慕勳不假思索,馬上便想到了,南部的督軍便是姓段的,段旭仁。旭乃段家的輩分,兩人名字只差一字,看來他必定是南部段家之人。董慕勳很快冷靜了下來,擡頭看着他道:“段先生,你要什麼條件,才肯放過我們?”現在北方和南方相持不下,但論實力而言,南方是遠遠遜於北方的。若不是靠外國勢力調停,北方早就出兵了。赫連靖風當權之後,連滅了西部和江南,一統天下,只是時間問題而已。段旭磊若是聰明人,應該不會因這件事情引起糾紛,給北方出兵的機會。
他卻閒適的走到桌子邊上,坐了下來,慢悠悠地倒了一杯茶水,微飲了一口,重複道:“放過你們?”慢慢地將一杯茶水喝光,這才擡頭,盯着兩人相握的手:“我沒有想過要放過你們。”
董慕勳放開了她的手,一把衝上前去,抓住他的手臂,怒道:“你還是不是人?就算你不放過我,你總得把她給放了!”門口站着的士兵看到此情況,三三兩兩地已經衝了進來,用槍指着董慕勳道:“快放開參謀長!”
靖琪忙拉着他的衣服,急道:“董大哥,不要這個樣子。你快放開他。”現在在他的勢力範圍,人爲刀俎,我爲魚肉。他這麼跟他鬧,沾不了半點好處的。
董慕勳冷聲道:“你若不肯放過我們。你就等着北方軍隊壓境,兩軍交鋒吧。你也知道北方赫連司令疼妹子的程度。”
段旭磊擡了眉毛,冷笑着道:“誰能證明是我段旭磊將你們請到這裡了呢?況且兩軍交鋒,你們北方也未必佔得到什麼好處。”南方勢力本來就不弱,否則也沒有辦法與北方相持。若不是當年父親死後,大哥與二哥爭權,未能及時支援西部。錯過了戰機,才讓赫連靖風揀了便宜。如今大哥已經大權在握,二哥又退出權力了中心,南部將領人心穩定。北方要滅南方,恐怕也未必啃得下!
靖琪看着舉槍的士兵,低低道:“董大哥。你放開他吧。”若是他狠下心來,當真什麼也幹得出來的。現在的他,早已經不是當年的他了。其實就算是當年的他,她又何嘗真的瞭解過呢?
段旭磊聽了她的話,微微笑了出來,心情竟極是爽快。用手撥開了董慕勳的手,聳了聳肩膀道:“你就好好在這裡待着吧。”站了起來,走到靖琪身邊,不管她的推拒,緊摟着她的腰,俯身嗅着她的脖子,清玉淡,斜着眼笑道:“我怎麼會欺負她呢?我疼她都連不及。好歹我跟她也是成過親的。她可是我老婆!”
四年前,北地,安陽城。
天氣一片悶熱,偶有微風吹來,也是帶着熱度的。但她卻覺得此刻是如此的美好,這一生一世她從來沒有覺得如此暢美過。他與她並肩站在一起,溫柔地看了她一眼,堅定地回答神父的問話:“是的,我願意。”
神父將目光移向了她:“赫連靖琪,你是否願意?”她轉頭看了大哥,赫連靖風一眼,只見他正朝她微笑,一種我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之笑。大哥從來尊重她的決定,打心底希望她可以開心快樂。就跟她希望他的一樣。自大嫂離去後,她再也沒有看見大哥笑過了。今天能看到大哥一臉的高興,她比誰都能瞭解他的用心。
她轉過頭,看着他,亦堅定地道:“是的,我願意。”他的吻慢慢的覆了下來,帶着無限的溫柔,彷彿是鵝毛的飄落,帶着淡淡的癢,微微的溫。
他擁着她,帶着歉意地道:“靖琪,真是對不起。我不能給你一個隆重的婚禮。”這有什麼關係呢?他父母雙亡,家裡沒有什麼長輩。而她,也父母雙亡,只大哥一個親人而已。雖然還有幾個姨娘,但素來關係冷淡。她也不喜歡鋪張浪費,更討厭煩瑣的禮節。
這麼簡簡單單的,她也只覺得說不出的喜悅。大哥原本是雄她,怕她出去吃苦受累。而他居然還一口答應了大哥,成親後也是住在府邸裡的。他對她如此的好,她已經覺得很滿足很滿足了。
可誰知道那一切不過是他在演戲而已。他與她相遇,怕也是場精心設計好的一齣戲。所有的目的都是爲了接近自己,接近赫連家,以方便他竊取情報而已。
她遠遠的坐着,茫然的看着車窗外。街道上人羣簇擁,來往不斷。她卻像是籠子裡的鳥,怎麼也飛不出去。
車子在一家西式的餐館停了下來,隨從拉開了車門。他先下了車,手伸了過來,將她扶出了車門。餐廳的經理遠遠地迎了出來:“三少,可把您盼來了?廂房已經準備好了。”恭敬的請他們上了樓梯。
他動手將鮮嫩的牛排切成細小的塊狀,這纔將遞了給她:“這個嫩一點。”她了無食慾,拒絕:“不,我不想吃。”他方纔在董大哥面前所做的親密動作,令她極其抗拒和難受。只覺得萬分萬分的對不起董大哥。她是董大哥的未婚妻,如今卻與他做出那種事情。雖然是不得已,但事實上是做了。他方纔的宣示,怕是連傻子也懂的。她離去時,竟不敢擡頭再看董大哥一眼。愛不愛,是一回事情。尊重不尊重,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他心情彷彿很好,拍了一下手,招來了餐廳經理,吩咐道:“將甜品先上來吧。”動手切了一塊自己的牛排,用叉子叉着遞到她嘴邊:“來,先嚐一塊。試試口味。這是我們這裡的老牌餐廳,開了幾十年了。我小時候,母親就帶我來了。”
她還是搖着頭拒絕。他竟也不惱,還是笑着:“那先吃點蛋糕吧。”那蛋糕是最新的芝士水果蛋糕,厚厚的芝士配上各種顏色的新鮮水果,光是這麼瞧着,也看人食指大動。她拿起小勺子,不停地在把玩,卻不吃。
他擡着頭道:“不是最喜歡吃甜品的嗎?”以前在北地,兩人最喜歡去各式的餐廳品嚐甜品了。她每次都會把他那份也吃光的。
他還記得以前嗎?她靜靜的坐着,看着那誘人的蛋糕。多久了,她幾乎都不記得了。只是他不知道,她已經戒掉了,不再吃蛋糕了。就跟生命中的一些東西一樣,你必須得戒掉。
好一會,她才擡頭道:“我不想吃!”他彷彿沒有聽見,優雅地一邊切一邊吃,偶爾還品一口紅酒。她鬆了口氣,慢慢地放下了勺子。
他猛得用手一掃,桌面上的盆碗“乒乒乓乓”地全部摔在了地上,發出一連串的聲音。房間裡只是靜默。門口傳來了敲門聲,那餐廳經理隔着門的問道:“三少,菜不合口味嗎?”段旭磊擡着頭盯着她,嘴裡冷冷地道:“都給我滾!”
好一會,他才冷冷地道:“赫連靖琪,不要給你一分顏色,你就給我開染坊。你要見那個姓董的,我也讓你見了。怎麼?陪我吃頓飯,就給我擺臉色啊?”她別過頭,沒有說話,更不想搭理他。
他冷笑了出來,聲音越來越響。叫道:“李介載,讓人將董先生請到軍部大牢去。你們給我聽清楚了,好好伺候董先生。他若有什麼閃失,給我提頭來見。”
她的臉一下子慘白了,擡頭凝視着他:“你除了拿董大哥威脅我,你還會幹什麼?”他笑着,那麼猖狂的笑着,幾乎要笑出淚來了:“是的。我就會拿他威脅你。”可他除了能拿這個威脅她之外,他還能拿她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