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妖染睫毛顫動，眼中已經染上了一層薄霧。
“失憶……難道不是因爲當初……我……”她顫了好久，才艱難的將那句話說出來，“我挖了他心臟的後遺症嗎？”
兩萬年前的事情，是他們彼此心裡的痛。
不僅是墨蒼穹在痛。
她同樣是痛入骨髓。
如今提起她還有些顫抖。
夙夜深深望着她：“他少了半顆心臟，加上你當時離去對他身心打擊過大，的確是有後遺症，不過他修爲太高體質太變態，也只是每隔一段時間會失去法力一次而已。”
“你的靈魂在冥界修補了兩年，他****夜夜守在你身邊，等你康復的那一刻，就是徹底忘記你之時，小蓮兒，多的話我不想說，但他真的對你掏心掏肺了。”
親手消除關於所愛之人的所有記憶。
對他來說，是一件多麼殘忍的事情。
夜妖染當然知道。
眨眼間，她眼睛便酸脹了起來。
即便在這個時候，得知了真相，她還是被感動得一塌塗地。
夙夜卻接着說：“我告訴你這個不是讓你感動的，我是想說，創世神在修補你靈魂的時候偷偷動了手腳，墨蒼穹從魔界趕回去看你的路上被他攔截了。”
“現在他和瀲芷瑤成親，是拿你的命做要挾的。”
“我不知道創世神到底想做什麼，但肯定是衝着他來的圈套。”
到後面那句話，夜妖染幾乎已經聽不見了。
眼前一片模糊。
心裡既酸澀卻又溫暖。
他爲了她，才被迫跟瀲芷瑤成親的。
他不是不要她了……
他沒有要拋棄她……
只要他沒有先放棄，她就什麼也不怕了。
不管是兩萬年前，還是重逢後。
夜妖染都還是第一次意識到。
原來自己早已那麼愛他。
愛到深入骨髓，深入靈魂。
看她挺着個肚子這樣折騰，夙夜心裡不好受。
擺了擺手：“我都跟你說了他的被迫的，你非不信我。”
剛說完就被重千尋狠狠掐了一下腰，她瞪了他一眼。
說什麼呢，沒見到她姐姐在哭嗎！
夙夜無辜看着她。
重千尋繼續瞪他：“你早說不就沒有這麼多事了！”
復而看向夜妖染，說：“姐姐，你別怕，姐夫那麼愛你，是不可能會娶別的人的。”
“嗯，我知道。”
她知道。
他有多愛她，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她只是無法承受他無緣無故要另娶他人這個消息罷了。
在知道真相後，幾日來心裡積壓的那些委屈和怨氣，都在瞬間煙消雲散。
只剩下了心疼，還有冷厲。
“好吧，我都已經背信棄義把全部都告訴你了，五天後的婚禮，你想怎麼着隨你。”夙夜又說，“不過我得提醒你，他是真的沒有要娶那女人的意思，那天他可能會有什麼動作，還有，你肚子也得小心點，別亂來。”
夜妖染一直沒有說話。
室內再次陷入了沉默中。
夙夜百無聊賴，低頭玩起重千尋的手指，玩得不亦樂乎。
當夜妖染再次擡眼時，眼底已是妖光一片。
眼底所有的淚都在瞬間消失了似的。
只剩下了一片深不見底的妖嬈，邪魅得心驚。
夙夜被看得心裡發毛：“你想做什麼？”
“到時候就知道了。”夜妖染勾了勾脣。
想跟她的男人舉辦婚禮？
怎麼也得問問她和肚子裡的寶寶同不同意吧。
瀲芷瑤，她們之間這麼多年的帳，也該好好清算一下了！
兩萬年前她動的手腳，還有後來她對自己做的那些事。
“別跟我說，你要去搶親？”夙夜眼皮子一跳，被這個蹦出來的想法嚇了一跳。
見夜妖染沒否認，他整個腦子風中凌亂。
可以，這很重千蓮。
夠彪悍！
腦中瞬間就浮現了她挺着個大肚子，手裡扛着把大刀站在婚禮上的模樣。
那畫面感別提多強烈了。
夜妖染也是人才。
方纔還一副支離破碎隨時都會倒下的樣子。
心結一解，眨眼就成了這副妖不妖邪不邪的變態模樣。
瞧瞧那眼神……
夙夜不由得低頭，看了看懷裡嬌小的重千尋。
媽媽咪，幸好他家小徒弟一向乖巧，幹不出來那麼兇殘的事兒。
更不會露出那麼變態的神情來。
夜妖染此時的模樣，就是慵懶的半靠在牀頭。
脣角微勾，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
眼波流轉，瀲灩勾人，卻邪惡得讓人寒了脊背。
夙夜忍不住說：“你要真想搶親，記得跟我說啊。”
她揚眉：“你要幫忙？”
“……我能帶小尋兒去看戲嗎？”
說實話，他真想見識見識啊！
活了這麼多年還沒見過人搶親呢！搶的還是墨蒼穹！
夜妖染頓時幽幽一個眼神就掃了過去，一切盡不在言中。
夙夜菊花一緊，啥也不敢說了。
“行了，我想先睡會兒，補充下睡眠。”夜妖染拉起被子往自己身上蓋。
夙夜識相地抱起重千尋走人。
走之前回過頭補充了一句：“對了，你也別怪黎墘他們瞞着你，墨知道你懷孕情緒不受控制，不想讓你想多，畢竟成親這種事兒，嗯，你懂的……”
這回夜妖染沒回話，只是擺了擺手。
她懂。
當然懂。
成親兩個字，帶給她的是怎樣一種撕心裂肺。
她蓋好棉被，躺在牀上。
睜眼望着天花板。
突然覺得這短短一天的時間，好像過了一年那麼久。
從得知消息，到歇斯底里，再到確認成親，和真相解開。
她心裡閃過無數個念頭，將她的腦子攪得一團糟。
想起夙夜問她信不信他。
其實她是信的。
可是很多東西，哪裡是一個信字就能解決的。
在得知他要成親的時候，她哪裡還有那麼多空餘來思考信與不信的問題。
在一瞬間，黑暗的情緒已經滅頂而來，淹沒了她所有的一切，連呼吸都沒有。
不是不相信。
她只是痛，單純的覺得痛。
每個女人，在愛情面前，都是不堪一擊的。
她原以爲自己會是例外，但事實證明，她也只是個女人。
此刻躺在牀上，渾身疲倦得連手指頭都懶得動一下了。
可是意識卻萬分清醒着。
擡手，緩緩覆上自己的心臟。
清晰的感受到跳動的頻率。
她的心臟，再次復活了過來，再次有了溫度。
爲了他，爲了那個男人而跳動着。
“寶寶，你爹沒有不要我們……”
她躺在被窩裡，聲音溫柔。
“過幾天，我們就去找他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