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着吳貴這場天降橫禍,蘇雯把整個家底都掏乾淨了,還欠了王大嫂一吊錢。中途她回賴家又告了三日假,想起轉頭要回碼頭的出租屋,頓時眉頭緊鎖。
她一路躊躇,半途拐去了王家的方向。
王大嫂見她高興道:“你哥哥身體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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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說慢慢修養一段時日吧。只怕就是傷好了,以後碰上陰雨天還是會腿疼。這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蘇雯平靜地回答道。
王大嫂見她尚且稚嫩的臉上露出早熟的堅毅表情,想到她小小年紀便整日東奔西走,也是長嘆了一口氣。
氣氛一時有些凝重。
蘇雯望着王大嫂憐惜的眼神,頗不自在地笑了笑,想起自個的來意,這纔開口請求道:“我在這京城哪裡也不熟,認識的人中也只有王大嫂最信得過。如今我哥哥躺在牀上那副樣子,我又在賴家給人當差,總不能日日告假在家照顧哥哥。”
王大嫂耐心地聽她訴說,一時也覺得頗爲爲難。
蘇雯繼續說道:“我想了想,身上唯一值錢的便是這塊玉玦,”她掏出貼身藏的玉玦,外面的紅繩已經被她拆掉了,狠狠心遞給王大嫂,“這玉玦是我父母的遺物,如今眼前有難,我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我今天來便是想拜託王大嫂,找家可靠的當鋪幫我把玉玦當了。”
王大嫂接過玉玦,仔細瞧了一眼,這玉玦沒有任何表記。但她也有幾分眼光,瞧着玉玦又拿在手中摩挲,質地溫潤卻又晶瑩剔透,便覺得不是凡品。她不確定地問蘇雯:“這玉玦既是你父母的遺物,怎好拿去當了?”
蘇雯也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否正確,只是眼前她已經沒有其他路可走了。她此時有幾分懊惱,平日裡不該偷懶,若是她利用自己的刺繡術多做一點繡活賣錢,此刻也不會如此窘迫。
蘇雯艱難地點了點頭。
“死當還是活當?死當價錢高一些,只是一旦出手就再也收不回來了。”王大嫂收了玉玦,問道。
“死當。”蘇雯斬釘截鐵地回答。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總不能爲了死物爲難活人。她一想通了,便不再猶豫,將事情託付給王大嫂,自個拍拍衣服上的塵土匆匆趕回去。
韓琦這幾日一有空便守在吳貴家幫忙。原本他還打算曠工幾日,蘇雯見他自家情況不太好,便勸說他還是上工,若是沒活計得閒時便再來幫忙。
也多虧有了他,不然蘇雯一個小女娃,還真沒辦法照料,一個腳不能着地的大男人。
見蘇雯回來了,韓琦連忙起身,結結巴巴地說:“吳姑娘你回來了。”
碼頭的工友們只知道蘇雯是吳貴的妹妹,便都以爲她姓吳,蘇雯也沒有糾正他們。衆人就都稱呼她吳姑娘。
“多謝你幫忙。我回來了,你可以家去了。”蘇雯含笑謝過韓琦。
韓琦擡頭飛快瞧了眼蘇雯白瑩瑩的笑臉,耳根子都紅了,點了點頭,腳下迅速地跨出門檻。許是動作太急了,他一個踉蹌差點被門檻絆倒了。蘇雯被唬了一跳,他自己也臉紅地逃也似的跑了。
大院子裡隔壁劉家的老婆子,啞着嗓子罵了句:“小兔崽子慌什麼,把我曬的筍乾都踢倒了。”
蘇雯聽到動靜,微微笑了笑。
吳貴問她:“怎麼去了這麼許久,是不是賴家不讓你告假?都是我連累了你。”他說着便有些愁苦,不住地自怨自艾。
這次意外受傷之後,吳貴精神便一直很頹喪。蘇雯怕他想不開,不僅要照料他的身體,還得時時開解安慰他。蘇雯身上剛養出來的一點膘迅速地消失不見了,臉頰又瘦削起來。
即便有系統傍身,在這艱難的世道,也還是很難混得開。蘇雯暗忖。不過她如今有了一具健康的身體,這是什麼也換不來的。健康的身體,是她重活一次獲得的最大財富,她一定會好好珍惜,絕不會讓自己又走上早夭的道路。不僅如此,還有吳貴,即使她的力量微薄,但她會盡力讓吳貴走向正常的人生道路,不再做一個終日酗酒的酒鬼。
給自己打了一番氣,蘇雯頓時又幹勁十足地忙起來,像只辛勤勞作的小蜜蜂。從王大嫂手裡拿到了當掉玉玦的二十兩銀子,雖然心知死當的錢不高,蘇雯也只是嘆口氣便接受了這個結果。她拿出一吊錢還給王大嫂,又抓了幾帖藥回家。
剩下的一天,她便絞盡腦汁地安排吳貴接下來的生活。
她每旬休假一天可以出來照看吳貴,但是平日裡他行動不便卻沒一個人可以幫忙。吳貴逞強說腳不疼,可以自己走路,被蘇雯駁了回去。見到來幫忙的韓琦,她頓時眼睛一亮,光芒大盛。
韓琦被她的視線盯得發毛,又猶豫不敢質問蘇雯,越發把頭埋在自個胸前了。
蘇雯滿意地點了點頭,韓琦是個老實人,看着挺可靠。她咳了兩聲,清清嗓子,露出一個特別和善的笑容:“韓琦,你在碼頭一日能掙多少錢?”
韓琦硬着頭皮擠出幾個字:“十幾個大錢。”
韓琦作爲沒有手藝的雜工,一個月工錢不過幾百文,連一吊錢都不到,只能勉強維持溫飽。
蘇雯聽了他的話,便心中有數,直接開門見山道:“我每月給你一吊錢,僱傭你照料我哥哥,你看如何?”
韓琦明顯愣了下。
蘇雯以爲他不願意,忙又解釋道:“這活計很輕鬆,你就只需照顧我哥哥喝藥還有吃飯。藥我會提前抓好,你到時用小爐子煎一煎。每旬我會告假一天回來看你們。這比你在碼頭辛辛苦苦地跑要省力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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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琦見蘇雯誤會他,這才結結巴巴地解釋:“我不要工錢,你不要給我錢,照顧吳大哥是我心甘情願的。吳大哥是我的恩人。”
蘇雯一愣:“這是兩碼事,我僱傭你就得給你工錢。”
吳貴這段時日已經見慣了蘇雯的強勢,這會雖然覺得特意花錢僱個人,太浪費了,卻也不敢出聲反駁妹妹。
韓琦埋着頭,倔強道:“我不要工錢。”
蘇雯想了想道:“也好,工錢的事情以後再說。不過這吊錢你先拿着,我哥哥的一日三餐都還要你來操心的,這個事總不能讓你貼錢來辦。”
韓琦擡眸,眼睛亮亮地看了眼蘇雯,這才接過錢不說話了。
“明日我就得回賴家了,我哥哥就拜託你照顧了。”蘇雯交待了一遍瑣事,仍有些不放心地囑託韓琦。
韓琦抿着嘴脣,特別認真地點頭,保證自己絕對會把吳貴照顧好。吳貴瞧着蘇雯小大人一樣的一本正經,心裡一邊覺得慚愧一邊又覺得慰貼,一顆心像被貼在熱鍋上的燒餅,差點被熱乎乎的溫度薰暈了,一時又高興地說不出話來。
翌日,蘇雯依依不捨地與吳貴告別返回賴家。至於吳貴與韓琦之事暫且按下不表。
前幾日海棠見蘇雯告假,幾日不見蹤影,心裡便犯嘀咕,在墨菊那旁敲側擊便聽聞蘇雯哥哥出了事。她記在心裡,有意無意便在院子裡說了出去。
“雯兒妹妹真是得賴嬤嬤看重,家裡哥哥不過摔了一跤,墨菊便給她三日假。真是同人不同命。”海棠拿着針線活一邊佯作漫不經心道。
立刻就有小丫鬟附和她的話:“可不是。瞧她那副得意樣。尾巴都能翹天上了。”
海棠嚇得唬了臉:“妹妹噤聲,小心被人聽見,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娘前幾日生病了,我都沒能回家看她一眼。”說話的是那個接替小青的丫鬟,名叫板兒,她語氣裡頗有幾分忿忿不平。
海棠不急不緩地撇了她一眼:“你可別不信邪。姐姐好心勸你一句,你前頭的小青便是得罪了她才被打發出去的。如今流落何處都無人知曉。”
旁邊聽到的小蘭,有心想要說句話,一時想到小青是她最好的姐妹,卻栽贓陷害自己,她又說不出口了。
屋裡的小紅是最像墨菊的一個小丫頭,在墨菊手下被□□了一年,頗有幾分墨菊的不動如山。她拿了雞毛毽子,拉了小蘭,說去院子裡踢毽子。
板兒一見,便心癢癢的,丟下手中的繡活,也不跟海棠嘮嗑了,急急加入踢毽子的行列之中。
海棠慢慢放下手中的活計,眼中神色閃爍陰晴不定。
蘇雯銷了假,幹勁十足地繼續當自己的小丫鬟。小紅悄悄拉了她說:“院子裡的丫頭在背後議論你,你自己要小心。”
蘇雯待要再問,她卻轉身跑了。小紅一向和她沒有來往,她也很少在這些小丫頭身上費心思。難道她不在的這幾天,院子裡又發生什麼大事?
蘇雯問了同屋的石榴,石榴也是一頭霧水。蘇雯便按下了滿腹的猜疑。隔了一日,墨菊便跟她說賴嬤嬤要帶她去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