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城歌的僞裝很成功,他相信司若弦已經不在,可是,心裡又難免有些小小的期許,他仍抱着小小幻想,希望一切都是所有人串通好了演的一齣戲,而司若弦,正在宮中等他。
宴會開始,所有人都出現了,夜城歌並沒有司若弦的蹤影,他不免失落,卻又自欺欺人地想,或許,司若弦正在準備節目,慶祝他凱旋歸來。
然而,宴會快結束了,依舊沒有他想要看到的熟悉身影,他的心,慢慢下沉,可是,仍是不死心,深邃的眸光,帶着最後一點渺小的希冀,在宴會中搜尋。
什麼叫期望越大,失望越大;爬得越高,跌得越重?待到宴會徹底結束之時,夜城歌算是徹底體會到了,臉上所有的僞裝也幾乎快要崩潰。
整個宴會上,試圖靠近夜城歌,與其套近乎的人,不計其數,而在場的官家小姐,但凡未出閣的,視線幾乎都聚焦在夜城歌與夜城浩身上,大膽一點的,更是上臺獻藝,希望可以得到夜城歌或夜城浩的青睞,當然,更多的是衝着夜城歌來的,畢竟,所有人心照不宣的是,夜城歌乃下一任帝王。
令他們失望的是,夜城歌總是在忙碌地尋找着什麼,而這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她們一眼,就連夜城浩的目光都未曾落在她們身上一眼,這不免令她們有些挫敗。17690100
夜城浩由始至終都在關注着夜城歌的反應,從進到殿中,夜城歌不停地人羣中尋找的動作,他才明白,他的八哥,之所以僞裝得那般成功,不過是因爲心中還有一點小小的期待,希望他所聽到的一切都只是若弦跟他開的一個玩笑,希望若弦能突然出現在他面前。
隨着宴會一點點過去,直到結束,夜城歌的每一個表情、動作都清晰地落入夜城浩眼中,哪怕,夜城歌的僞裝仍舊很好,但他已經能看出他的失落,甚至是絕望,他的僞裝,幾近崩潰。
除了夜城浩,慕容柔很明顯是最關心夜城歌的人,從見到他的那一刻起,她便看出了他的不開心,知子莫若母,若說最初只是懷疑,那麼,到了最後,她就敢肯定,城歌定是知道了若弦的事情。
自衆將士進城開始,她就注意着城歌的動向,她知道他回了王府,聽人回報說他只是換了一身衣服,並沒有什麼異常她才放了心,現在看來,她錯了。
此時,夜城歌正低垂着頭,兀自喝酒,垂下的眼斂擋去了他所有的情緒,可,母子連心,她幾乎能感受到他此時的痛苦與絕望。
慕容柔嚇了一大跳,絕望?看着夜城歌的眸子,不由得深邃起來。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兩個兒子優秀,且是癡情種,然而,身份由不得他們太過任性。
她當然知道城歌愛着司若弦,從一開始,她也是喜歡那個女子的,可是,她沒有想到若弦那麼高傲、那麼霸道、那麼自我,在感情的世界裡容不下一粒沙子,她的男人,不與人共享,這樣的話,當今天下,有哪個女子敢說呢?
她佩服若弦的勇氣,欣賞若弦的膽量,羨慕若弦的肆意瀟灑,若那個男人不是城歌,不是一早就被定爲下一任帝王,肩上壓着整個國家重擔的城歌,她想,她不會那麼排斥。
司若弦究竟是怎麼死的,她不是很清楚,但她可以肯定,那與夜振天脫不了干係,或許,夜振天最愛的兒子不是城歌,但他最器重的絕對是城歌,說他自私也好,無情也罷,依她對他的瞭解,爲了能夠讓夜城歌成爲下一任帝王,他絕對可以使出一些非常手段。
都說若弦殺了小公主,但她相信,若弦不會,只是,人已不在,說什麼都枉然,反倒是她這個兒子,愛得那麼深,會不會一蹶不振?
第一次,慕容柔發現自己並不是那麼瞭解這個兒子。
宴會結束,夜振天對本次出征的將士都論功行賞,更是直接宣佈夜城歌爲太子,儲君之位正式確定,全場譁然,夜城歌想也沒想便拒絕,惹得夜振天勃然大怒,衆人錯愕不已。
夜城歌無視衆人的錯愕,以及夜振天的怒火,擡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後,看向夜振天,問“父皇,若弦呢?”
在場的人再次震驚,八王爺這話的意思,怎麼聽起來那麼像質問?天下皆知,八王妃乃是因病而逝,八王爺這麼說,是在懷疑皇上什麼嗎?
夜振天愣了一下,隨即道“在你走了之後,她便生了一場大病,朕派最好的御醫看診,卻還是沒有能救回她。”
“父皇的意思是說,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司若弦這個人了嗎?她再也回不來了?”夜城歌直視夜振天,問道。
夜振天點頭“是。”
“那麼,我的兒子呢?去了哪裡?”夜城歌再問,他也是突然間想起,在知道司若弦死了之後,他根本忽略了白昱辰這號人。城司弦夜司。
夜振天並不作答,夜城歌心情複雜。
大殿內,羣臣還未離去,想要接近夜城歌的大臣與官家小姐,皆站在原地,震驚地看着夜城歌。
老早就聽說,八王爺有一個兒子,沒想到,竟是真的。
夜城浩與慕容柔都感覺出氣氛有些不太對勁,立刻對羣臣下了令,打發他們走了。
一時,大殿內安靜得出奇。
“城歌,昱辰失蹤了,我們也在找他。”慕容柔及時出聲。
夜城歌不言,其實,他已經想到了,白昱辰本因若弦而呆在王府,若弦都已經不在了,他又怎會再呆王府呢?
“父皇,就算我相信若弦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也不代表我會相信她是因病而逝。”夜城歌看着夜振天,緩緩道“或許,您不知道,若弦的身體極好,寒冬臘月,她都安好,現在這樣的天氣,她又怎會生病呢?父皇,我記得以前丞相請辭你並沒有同意,爲何,在若弦死了之後又允了呢?”
“混賬……”夜振天大怒“你這是在懷疑朕嗎?”
“兒臣不敢。”夜城歌說“兒臣只是想要知道若弦是怎麼死的。”
“你懷疑是朕殺了她?”夜振天、怒不可竭,他想過很多種夜城歌知道司若弦已經死了之後的反應,卻怎麼也沒想到,會是現在這樣的情況。
“父皇殺了她?”夜城歌反問。
“朕有什麼理由殺她?她那麼聰明一個女人,會留給朕一個殺她的合理理由嗎?”
“兒臣知道了。”夜城歌輕輕吐出一句話,便轉身離開。
皇宮,他第一次覺得很有壓迫感。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腦子裡唯一的東西,便是司若弦的音容笑貌,清晰,卻又很模糊。
心底的疼痛越發明顯,仿若有萬千利刃穿心而過,支離破碎了一地,他從來沒想過,有那麼一天,他會愛上一個女人,愛得願爲其付出一切;他更沒有想過,有那麼一天,他的心,也會因爲心愛的女人之死而徹底死去,世界從此一片黑暗。
如烈焰燃燒的太陽光,打在夜城歌落寞而絕望的身影上,刺痛了慕容柔與夜城浩的心。
夜城浩回頭對夜振天說了這麼一句話,便轉身向着夜城歌追去。
“父皇,你算盡一切,你總以爲自己掌握全局,實則,你手中握着的並不多,而你做得最最錯誤的事情是不該殺了司若弦。”
“站住!”夜振天喊住夜城浩,氣憤道“城浩,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又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父皇可以放心,我很清楚自己到底在跟誰說話,也很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什麼。”夜城浩頓住腳步,再次出口的話,無疑是直接潑了夜振天一盆冷水。
他說“我已經失去最心愛的女人,絕不會讓她的男人再出事。”
夜振天與慕容柔皆瞪大了眼,難道說,城浩也喜歡着司若弦?
夜城浩卻不再作答,跟夜振天與慕容柔道了別,便徑自離去。
說到底,夜城浩現在最擔心的還是夜城歌,怕他會接受不了,若說進宮之前他還帶着一點小小的希望,那麼,現在,他心底所有的希望都被澆熄了,他忘不了他眼中劃過的絕望。1ce0c。
夜城歌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出皇宮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八王府的,他的腦袋一片空白,他的世界一片灰色,他甚至不敢去想,沒有司若弦這漫長的歲月,到底要怎麼度過。
八王府的氣氛一直都是悲傷而緊張的,夜城歌失魂落魄地在府中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最終走到了沁雨苑,他抱着酒罈,將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內,回憶着與司若弦的點點滴滴,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皆那麼生動,無不吸引着他。
不經意擡眸,卻看到司若弦的身影緩緩向他走來,他心中一喜,狂奔過去,欲伸手抱住她,可是,當他滿懷欣喜的去圈抱她時,他能抱住的卻只有自己的雙臂,再定睛去看,哪裡還有司若弦的身影?心,再次疼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