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徐長風深眸在屋子裡的幾個年輕人臉上緩緩掃過,眉心處卻是幾不可見地跳了跳,“怎麼缺了一位?”
他平靜地問出了聲。
一位鎮幹部道:“哦,那位女教師突然不舒服,去衛生院了。”
徐長風斂眉,不舒服,是真的嗎?他剛纔還看見她笑得陽光燦爛的。
“既然這樣,我們就入席吧。”他意味深長的眼睛在單子傑的臉上盯了一會兒,又移開,神色平靜地落座丫。
而此時,在小鎮的大街上,正慢慢走着一道纖細的青色身影。白惠微垂着頭,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來了,他竟然來了。那道突然間闖入視線的背影讓她的心頭在一瞬間狂跳,繼而,所有的理智都在瞬間失去。她屏緊了呼吸一扭頭就向着小鎮的遠處跑去了媲。
身後,單子傑的腳步追了過來,他追上她,握住了她的肩,他說:“白惠,你上哪兒去。”
“我不想見他,子傑。你去吧,你去赴宴,我不能去。”她說完就扭身快步走開了。單子傑沒有再追上來,而她脫離了那人視線的範圍,便放慢了腳步。
她已經由最初見到他時的驚詫,慢慢變得平靜。她不想見到他,那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心裡頭,卻又有絲絲縷縷的情思纏繞。
她想起,他和楚喬上過的那檔節目,就是說他要走訪一些山區,捐書建學校,想不到,他會來到這個地方。這個世界當真是小,她千里迢迢地來到了這座深山,而他,竟然還是找到了她。
她在見到那道身影之後逃離,一個人漫步在這窮鄉僻壤的街道上。街旁有店鋪林立,比不得她所在的那座大城市繁華富庶,只賣些山貨,和生活必用品。她走進了前面的一家小吃部,要了份青椒炒肉,和一碗麪,慢慢吃着。她在這個地方支教,基本上就等於是義務勞動,只是每個月過去的時候,鎮裡會給上幾十元錢,這幾十元若在她生活的那個城市,恐怕只是一天的費用,但是在這裡,這個有錢都沒處花的地方,她卻是月月還能有剩餘。她慢慢地吃着那碗麪,眼前不時會浮現那人的身影,今天的鎮裡設宴,就是他的提議吧?是爲了見到她嗎?
那麼現在,她突然間消失不見了,他會怎麼想?她的心頭跳了跳,卻是晃晃頭,揮斷那紛亂的思緒,埋頭吃麪。吃完了面,趁着手機有信號,就給單子傑發了個信息過去,“我先回學校。”
這頓飯,本是預謀着將那個女人打進網中,讓她震驚,讓她無處可遁,結果,誰都來了,卻獨獨少了她。徐長風儘量壓制着心底重重失望的心緒,讓自己顯得很平靜地吃完了那頓飯,鎮長在幾個年輕人面前不住地提起他的身份,一口一個堂堂上市公司總裁,“遇上徐先生,你們算是幸運啊!”
徐長風只是輕搖了搖頭,這三個年輕人,他都見過,單子傑是一向對他冷眼相向的,那兩個女孩兒見過一次,並不知他和白惠的關係,但在飯桌上還是小心翼翼地問了出來,“您是不是白姐的那個朋友啊?您怎麼會來這個地方啊?”
而單子傑則是用一種很深的眼神看着他,裡面多少有些嘲弄的意味。他舉了杯子對着幾個年輕人道:“幾位老師辛苦了,徐某敬你們一杯。”
高燕和趙一飛都舉了杯子,單子傑是慢慢舉起來的,“多謝徐先生。”
鎮裡的幹部輪番的跟他敬酒,他只是應付性的喝了一些,小北懂他的心思,故意拿着他的手機進來了,“老闆,董事長電話。”
徐長風喝過兩杯酒之後,他便藉此機會出來了。
“知道白惠爲什麼到了卻又走了嗎?”單子傑竟是出來了,在他身後涼涼的說了一句。
他扭頭,看向那個只有二十出頭的青年,他的漆黑的雙眸落滿嘲弄的意味。“她說她不想見到你,你應該知道那是爲了什麼。如果你此來,不是抱了百分之二百的誠意,就請不要打擾她。”
他也像他是的,點着根菸,歪着頭,嘲弄的意味明顯。
小屁孩兒!
徐長風在心裡頭罵了一句。
他和單子傑對視着,彼此的眼睛裡都有幾分敵意。後來,他就先行離開了,一個人沿着鎮上肅靜的街頭,若有所思地走着。他的心頭由渴望見到她,變成看到她坐着單子傑車子的妒忌,最後又因爲希望落空而變得失望。但沒有惱怒。他知所以叫鎮長設了這個宴,就因爲他知道她不會見他,所以纔要出其不意,可是她到了,卻偷偷離開了。他有些窩火,他邊抽着煙邊走着。小鎮的街道是石板路面。倒也算是整潔。他走着走着,心思浮浮沉沉的,全是他和她的過往。眼前有青色的身影一閃,他的雙眸定了定,便邁開步子追了上去。
“白惠!”他的大手一下子落在了那個身影的肩上。
那人被驚了一下,猛一回頭,徐長風看着那張陌生的面龐,心底一瞬間涌上的鼓脹脹的希望又像突然間被人用針刺破的汽球,一下子癟了下去。
“對不起,我認錯人了。”他將自己落在那人肩上的手收了回來,有些頹喪地說。
那人上下看看他,扭身走了。徐長風佇立在人跡稀少的街頭,好半晌才轉身往回走。餐館裡的人早已經散了,他回了自己住的那家招待所,小北在等他。“老闆。”
“嗯。”徐長風沉斂着眉宇進了屋。
“我們要不要去學校一趟?”小北在身後問。
徐長風斂眉,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子的方向,“不去。”他冷冷說完,就伸手解了西服的扣子,將衣服扔在那張簡陋的牀上,自已一偏身上去躺着了。
小北見他要休息的樣子,便關門出去了。徐長風躺在牀上,想着白惠坐在單子傑車子上那悠然愉快的樣子,又想到她的突然間消失,他有些心煩。處心積慮的設了這場宴,沒見到最想見到的人,難免會讓他的心頭鬱悶,他拿出手機來撥打她的號碼,但數字尚未按完,卻又被他按掉了。她一定不會接他的電話。
白惠沒有等單子傑,一個人沿着回去的山路若有所思地往回走。她一會兒停停,一會兒走走,一會兒又在平整的石頭上坐上一會兒。心裡怎麼那麼亂,讓她走個路都不能踏實。他來了,他會做什麼?會如她所願提離婚的事,還是會憤怒地把她這個逃跑的妻子五花大綁的押回去?白惠手裡拈着一根揪下來的不知名的野草,低着頭向回走。單子傑的車子蹬了過來。
“上車。”
“你怎麼這麼快?”白惠問了一句。
單子傑道:“飯一吃完,我就出來了,我很擔心你,白惠。”單子傑一雙眼睛裡落滿了擔憂。白惠不由扯開脣角笑道:“我沒什麼了,他接我我也不會走的。”
她邊說邊跳上了他的車子。
單子傑感受着車子上突然間而來的那股微重,他沉默着踏上了車子。回到學校,兩個人都感到累了,便各自回屋休息。白惠躺在牀上,大大的眼睛盛滿了迷茫的神色。她不知道他此行,會對她怎麼樣,心裡頭有些擔心,有些不可預知的驚慌。像他那樣的身份,官二代加富二代,身家過億萬的上市公司執行總裁,可是他的妻子卻留下一紙離婚協議不辭而別了,他是不是來找她興師問罪的呢?
她就這樣輾轉着,後來就睡着了。這一天也真是疲憊,雖是沒上課,可是這麼遠的山路,也是累極。她睡得昏昏沉沉。夢裡,那個人攥着她的手腕,將她扯到他身邊,他怒斥她,“你竟然不辭而別,你讓我的臉面往哪兒擱!”
她頭腦發脹地醒過來,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肚子裡有些餓,又該吃晚飯了,她便從牀上爬了起來,單子傑已將晚飯做好,此刻對着她喊了一聲,“快來,新鮮的牛肉麪啊!”
白惠聞到了牛肉的香味,單子傑的喊聲讓她的心情又是有了幾分愉悅,她走過去,在小餐桌旁坐了,“看起來真香。”單子傑笑道:“你嚐嚐會更香的。”
白惠便咯咯笑着,晚餐的氣氛倒當真是好。白惠大口大口地吃着面,曾經,她是非常喜歡這東西的,還勉強楚瀟瀟陪她吃過,她的眼前浮現出楚瀟瀟對着牛肉麪實難下嚥的樣子,一晃竟然過去那麼久了。她的神情忽然間就有些感傷了,時間過得可真是快。她沉浸在一種對往事的回味中,而對面的單子傑,則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這一夜,睡眠有些少,因爲腦子裡反反覆覆都是她和那個人的曾經,還有他找到她時的爆怒。
因爲她記得他對着她說過的一句話,他說:白惠,別讓我找到你,找到你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雖然她知道那是氣話,他從未動手打過她,可是無端地心裡有些發慌。
週日的早晨過得很平靜。兩個人用過早餐,單子傑坐在大樹下,彈他的吉他,輕輕哼唱着耳熟能詳的歌曲,白惠蹲在石階前洗衣服。耳旁,男性乾淨清朗的聲音輕輕傳來,一下一下叩着離鄉人的心懷。白惠側眸看過去,她看到單子傑低着頭,手指輕輕撥弄着吉他的琴絃,細碎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斑斑駁駁地打在他瘦長的身影上,安靜而寧謐。她的神思有些遠了,慢慢地飄忽。
他就住在她咫尺的地方,卻沒有過來找她,是真的心裡頭已經完全沒有她了,還是在預謀着什麼呢?一切爲什麼會如此的平靜?這平靜的後面又醞釀着什麼,她又有種不得而知的心慌。
時間慢慢接近正午,山下有說話的聲音傳過來,聲音不大,但卻可以聽出那些聲響來自不同的人。她的衣服已經洗完,正站着,向繩子上掛衣服。此刻扭頭看過去,眸中所及,是鎮裡的幾個幹部和幾道黑色的身影慢慢走過來。她的眸光落在那道身長筆挺的身影上時,心頭登時便是一跳。
她知道躲不過的,她只是可以一時不見他而已,他終是找來了。她終於知道自己心慌了一個晚上的原因。
她的晾衣服的手指不由地顫了一下。
老校長已經走了過來說道:“白老師,單老師,鎮裡來人了。”
老校長的身後,那人的眸光幽幽沉沉地瞄了過來。白惠的心頭又是登的一下,
“知道了校長。”
校長說道:“你和單老師快準備些茶水出來。”
老校長說完就又向着那後面的人羣走過去,白惠站在那裡,那人的眸子還是幽幽冷冷地瞄着她的方向,她有一種全身起慄的感覺。平整了一下自己突然間紊亂的心跳,又咬了咬脣,
頭一低,她向着自己的房間走去。
老校長讓倒水,她哪有那麼多杯子呢?她去房間裡取了熱水壺出來,人剛出屋子,便能清晰地感受到頭頂上,身上熱熱的鋒芒。
是福不是禍,是禍也躲不過,橫是一刀,豎也是一刀,她總要見他的,不是嗎?她拎了暖壺出來,放在外面她和單子傑的餐桌上。
“徐總,這位就是白老師,大城市來的呢。”鎮長笑呵呵地走過來,指着白惠對徐長風說。
徐長風仍是那種幽幽沉沉的眸光,在她的不施脂粉的臉上,纖細的淡青色身形上,慢慢的打量。繼而卻是抿脣一樂,“不知白老師是哪個大城市來的?”
他的黑眸裡不乏嘲弄的神色,眼神又隱隱地透出一種犀利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