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沉默。
會議室安靜的有點詭異。
董學斌看看大家，“六比五，那就定了吧。”
事已至此，結果已經改變不了，他們可沒有董學斌的時間倒退能力，只能眼睜睜看着董學斌出師告捷。如果董學斌是個焦鄰縣的本土幹部，如果董學斌在縣委書記這個位子上工作過一年以上，若是常委會上還只能用投票表決的方式勉強壓過縣長一頭的話，那董學斌這個書記肯定是不稱職的，但現在董學斌一沒有根基，二來沒有交流，三來還是正式工作的第一天，竟然就強行在常委會上逼着衆人站了隊，還壓過了張東方一脈的焦鄰縣的老人，這個局面對董學斌派系而言當然是喜人的。
看看錶。
會議開了不少時間，已經都快十二點鐘了。
張東方這邊的人都面色不太漂亮，也沒有人說話了。 ..
董學斌沒有幸災樂禍，也沒有把喜悅和心中的情緒掛在臉上，好像剛剛就是做了一件很平常的事兒似的，可越是這樣，對張系的人打擊就越大，他們真不知道董學斌哪裡來的自信，他就那麼確定那幾個老書記的老部下都會站到他的隊伍裡？不可能啊，他們相信董學斌肯定也是不清楚的。
第一次見這種縣委書記！
明明是一把手，可這也太不按套路了啊？？
張東方分析了一下，也是心中默默嘆氣。不能不接受這個事實了，其實想一想，召開常委會的一開始，會議的主動權就被董學斌牢牢掌握在手裡，明明是一些對他不利的東西，董學斌竟然也敢主動提出來，強行拉住了主動權，加上張東方他們事前沒有料到，沒有準備，這才被董學斌撿了漏！
失算了！
張東方很懊惱。他真是很看重這次站隊問題的。但沒料事情的結果卻不是他想象中的發展。不過自己派系的人都在，張東方也很快將臉色調整了回來，變得從容不迫起來，好像也不是很在意一般。給所有人的感覺是張縣長還是有信心和底牌的。一副來日方長的態度。其實他心裡也確實有信心，輸了這次？沒關係，還有下次。還有下下次，張東方不信鬥不過一個幾乎是自己一半歲數的毛頭小子，也壓根打心眼裡沒有太過重視這個新來的縣委書記，經過這次的事情，張東方不會再輕敵了，他下一次肯定會拿出百分之百的能量來好好跟董學斌鬥一鬥的。
“好了，也該午休了。”董學斌見該說的事情都說了，該辦的也都辦了，便敲敲桌子，“散會吧。”
大家都整理桌上的東西。
董學斌起身，第一個走出了會議室。
後面的幾個常委都下意識地看了看他的背影，有些人低聲說了幾句，有些人三三兩兩地也走了出去。
外面。
剛一出來董學斌就聽到了噼裡啪啦地雨聲，連連續續的，好像還是大雨，不禁一怔地往窗戶外面看了一眼，果然，雨已經下得很大了，院子裡好多地方都有積水，甚至擡頭一看，他們辦公樓樓道的牆上也滲入了一些漏水，房子太老了太破了，新縣委大院又即將竣工，這邊就沒有修，所以造成了更嚴重的情況，看着那滴答滴答從牆縫上滲入的積水，董學斌微微搖頭。
一個女科員忽然走上樓，跟董學斌站了一個對臉。
董學斌便問道：“什麼時候下的雨？今天天氣預報不是沒報雨嗎？”
女科員一啊，認出了董學斌，忙恭敬道：“董書記，是這樣，咱們這裡山很多，有時候氣候變化很快，所以天氣預報也時常不準的，這雨就是十點多鐘剛下的，開始是雨夾雪，還挺小的，後來過了十分鐘就下大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停，看樣子估計要下午或者晚上了。”
今年開春兒第一場雨，來勢洶洶啊。
轟隆，電閃雷鳴，雨是越下越大的感覺。
……
書記辦公室。
董學斌現在才知道一個書記有多忙了，剛一回來，他還沒來得及回味一下常委會上的勝利，外面秘書間的電話就唧唧喳喳地響起來。
整理完會議文件備案的蘇巖也回來了，一個個地接電話，不多時，蘇巖敲門推開了董學斌的辦公室門，“書記，下面彙報交通事故頻發，已經出了八九起了，南水那邊道路出現塌陷，暫時封路了，還有東門那邊，交通嚴重堵塞，好多車都被堵在雨裡，已經一個多小時了。”
大中午，外面的天卻幾乎是黑沉沉的，跟晚上一樣。
轟隆又一聲雷鳴，辦公室的燈都滋滋地閃了幾下，差點憋了。
董學斌立即道：“通知下面，立刻採取應急預案。”他沒有下具體指示，因爲那是縣政府和再下面的事情，董學斌現在是縣委書記，不用事事都親力親爲，那樣反而可能影響工作效率，再說他對這邊的工作也不熟悉呢，他只要抓好大方向的指示就可以了，下面自然會有相關部門採取措施，當然，他也不是純粹當一個甩手掌櫃了，還是打了幾個電話關注了一下這次突如其來的大雨。
但願沒事吧。
董學斌可不想自己上任第一天就縣裡出事。
然而有時候越不想什麼，它越會給你來什麼！
給機關送飯的餐車也堵在外面了，都十二點多了大家也都沒吃上飯，董學斌還在辦公室裡囑咐蘇巖讓他加緊催一催餐車的事情呢，不能讓大家這麼捱餓啊，結果政法委書記常林就急急忙忙地敲開了門。
“書記！出事了！”常林有點淋了雨，頭髮上有些水珠兒，好像是剛從外面回來的。
董學斌目光一緊，“什麼事兒，你慢慢說。”
常林快速道：“消防救援指揮中心那邊剛接到報案，有幾輛市裡來的旅遊大巴車去了咱們縣的青娥山，上午就到了，結果正好趕上了大雨，報案的是旅遊大巴車的司機，說已經跟山上的人失去聯絡快三個小時了，車上大約有不到一百人，都是老師和學生，是市一中學校組織的春遊。”
董學斌臉色微變，“這麼多人？”
“是的，我剛剛已經聯繫搜救隊趕過去了。”常林道。
董學斌站起來道：“怎麼會聯繫不上？”
常林解釋道：“青娥山地勢不好，通信設備在那裡有很大幹擾，山上基本手機是沒有信號的，而且這座山並沒有經過有規劃的旅遊開發，只是做了一些簡單的路方便遊客登山，但那邊霧大，長長容易失去方向感，地形複雜，不熟悉的人經過會迷路，甚至可能墜崖，咱們縣每年在青娥山出事的遊客都不少，甚至消防隊那邊還專門成立了一個只負責青娥山的搜救小組，現在雨下的這麼大，而且跟山上的學生老師已經失去了這麼久的聯絡，我怕真會出事！”
董學斌消化了一下，頓時點點頭，大聲道：“光救援隊不夠，馬上加派警力，能動用的都給我用上，聯繫當地鄉鎮派人，全力搜救！必須要保證把市一中的老師和學生們給我平平安安地救出來！”
常林一應，“明白！”
董學斌道：“你車在樓上嗎？”
“在呢，您是……”常林看向他。
董學斌隨便抓起自己的外套就披在了身上，“做你的車，一起去現場，不親自看着我不放心。”說完就和常林一起出了去，蘇巖自然也緊步跟上，董學斌回頭對他道：“聯繫張縣長，跟他說一聲兒。”
蘇巖迅速給那邊打了電話，交流了幾句後，幾人也都出了樓道，蘇巖才道：“張縣長已經去現場了。”頓了頓，他道：“聽說有電視臺的人也去了。”
董學斌眉頭一蹙，“知道了。”這個老張，動作還挺快的啊。
常林估計也明白，張東方剛在常委會上輸了董學斌一籌，這是想盡快扭轉回局面，參與救援指揮救援，來一個政治作秀，常委的票數上他已經矮了一頭，自然要從其他地方找補回來。
董學斌對此倒是無所謂的，你張東方早到一步就早到一步，他現在更關心的是孩子們和老師們的安全。
鈴鈴鈴。
手機響了。
董學斌不認識這個號碼，但還是接了，一邊接一邊在蘇巖打着傘護着的情況下鑽進了一輛警車。
“喂，我董學斌。”
“我是寶紅市市委書記錢立濤！”
那邊的聲音中氣十足，董學斌微微一怔，“……錢書記，您好。”
車上的蘇巖和常林聽了，也是眉頭一跳，知道打電話的是誰了，都屏住了一下呼吸，這是對一個市委書記本能的敬畏。
但錢書記就只撂下了一句話，“事情我知道了，現在全市都非常關注，我們市一中的孩子和老師必須用最快的時間給我救下來，聽好了，我說的是必須，給我全力搜救，一個人也不能出問題！”
董學斌能說什麼？只能道：“放心，我們保證盡全力。”
嘟嘟嘟，那邊電話就掛了，好像錢書記對董學斌很有成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