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在議會扯了一通皮，趙天亮爲了趕時間，一改往日沉穩的氣質，講起話來手腳並用，唾沫星子能噴到天花板上，就差直接蹦到桌子上跳舞了，大鬧了一通後，也不管結果，直接轉身就走，一衆官員看的是目瞪口呆，誰也不敢攔。
聽聞夏仁已經來到，趙天亮馬不停蹄，連闖一路紅燈，這纔將原本預定好的半小時硬生生縮短到二十分鐘。
胸前的領帶還有些凌亂，他只匆匆的拽了兩下調整好位置，就往女兒的病房趕，剛走到門口就聽見了那句“你很懂咯？”
沒明白什麼意思，他首先推開了房門，看到屋裡站的一大堆人後有些意外，緊接着，他就發現幾人之間的氣氛好像有點不對。
“什麼懂不懂？”
他是帶着笑容說的，但是第一時間，沒有人回答。
劉秀秀繼續吃瓜。
於靜靜感覺自己插不上嘴。
趙柔一直在被檢查。
於教授專注醫學研究，本身不善言辭，所以對外一般都交給於母做，而且剛纔他還在檢查趙柔的身體情況，對另一邊的事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妻子好像和這個年輕人發生了什麼口角。
於母冷靜了一下，剛想要把這件事揭過去算了，視線一轉，竟然看到剛纔還平靜自若的年輕人此時一副深受打擊的樣子，嘆了口氣，黯然的語氣說道：“我什麼都不懂，我無能，我廢物，我走了……”
他說着就要往外走。
好不容易纔把對方請過來，趙天亮當然不能讓他離開，他離開了自己女兒怎麼辦！
“別別別，夏兄弟，你這是受什麼委屈了，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他趕緊迎上前去，穩住對方。
這話雖然是對着夏仁說的，但是趙天亮的眼神卻看向了旁邊的於母。
很短的時間內，他就大概弄清楚了事情的緣由。
於母也沒想到趙議員對待這個年輕人的態度會這麼謹慎，瞬間就明白自己之前想錯了，此時再對上趙議員的眼神，雖然看似只是瞥了一眼，但其中蘊含的意思，她又如何能不瞭解。
這該死的傢伙！
笑容有些僵硬，於母解釋說道：“你看，這誤會鬧的，阿姨剛纔跟你開玩笑的，你這孩子怎麼還認真起來了呢？”
這話很有技巧，既給了趙議員面子，又不會讓自己難堪，反而還鍋全甩給夏仁了。
按照正常人的思路，聽到這種話，也基本找不到反駁的方法，人家都說是開玩笑了，你總不能撕破臉皮繼續鬧下去，只能吃了這個悶虧。
但夏仁不正常。
他避過玩笑這個詞，直接問道：“我看不懂嗎？”
於母笑容勉強：“能看懂，能看懂。”
對於她來說，讓她承認錯誤比吃了一條菜蟲還難受。
“我……”
夏仁正要繼續往下說，眼神瞥到病牀邊，於靜靜帶着幾分緊張的表情，心軟了。
趙天亮適時出來打圓場，說道：“夏兄弟什麼時候到的，沒有久等吧？”
“沒有。”
“那我女兒……”
夏仁沉吟幾秒，環視了一圈病房。
趙天亮會意，對於教授他們說道：“你們辛苦了，我想和女兒清淨一會兒。”
“那就不打擾了。”
於母也不想在和夏仁待在一個屋，說完領着女兒和丈夫走出房門。
等到走出十幾米遠，於母再也不用掩飾，眉毛都擰在了一起，恨恨說道：“真是沒教養的人！你說是吧，靜靜？”
於靜靜還在發愣，腦袋裡回想着夏仁的身影，想着之前是不是什麼時候見過他，聞言有些茫然地問道：“什麼？”
看着女兒的樣子，於母心裡突然咯噔一下。
……
……
“你女兒的情況我不太確定。”
夏仁語氣有些遲疑。
他這話沒有說謊，經過剛纔短暫的接觸，以及趙柔的反應來看，這個腫瘤明顯不是正常治療手段所能夠解決的範疇。
那個腫瘤上存在污染氣息，而且似乎有獨立的生命特徵，之前從未見到過類似的東西。
更加麻煩的是，腫瘤和趙柔的身體是連着的，剛纔觸手只是碰了一下就引起她這麼大的反應，如果想要切除，難說會不會直接威脅到趙柔的生命安全。
而且久病成良醫，在自己被脊索瘤折磨的兩年時間裡，夏仁也瞭解了許多關於這病的知識。
脊索是生物早期演化出的一種用來支撐背部的結構，作用和脊椎類似，不過並不是骨質結構，而是由脊索細胞構成。在生物演化後期，許多動物進化出了脊椎這種更加結實穩定、且靈活性很高，能夠附着肌肉的結構來替換了脊索的存在，現在的人類已經完全不需要脊索了，可是在人類胚胎髮育早期，還是會有這種進化殘留，一般在三個月後就會消失，不會影響人類後續身體健康。
但有些胎兒的脊索殘留並沒有完全消失，仍舊滯留在原來的位置，到出生後，隨着發育成長，這部分脊索殘留就會演變成腫瘤，所以脊索瘤其實是有先天因素的。
脊索瘤還分爲顱內和顱外，顱內脊索瘤通常都是良性腫瘤，絕大部分經過積極治療就會痊癒，通常表現爲頭痛，不會影響生命安全。
而顱外脊索瘤一般都比較麻煩，並且發病特徵比較明顯，例如行動障礙、視神經萎縮、腦神經麻痹、聽覺障礙等等，而且治療困難，手術後還有復發的可能。
但他可從未聽說過脊索瘤會引起譫妄、癔症等症狀，根據趙柔剛纔發病時口中不斷重複的“蟲子”兩個字，聯想到自己曾經看到過的幻象，他推測由於污染距離大腦太近，導致趙柔有可能和自己一樣，都看到了幻象。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夏仁清楚地記得，自己當初僅僅是重複了一句幻象中聽到的語句，就導致他自身被污染，而且那時候還是在他擁有污染抵抗的情況下。
如果強行切除腫瘤，或威脅到她的生命安全，此外還有很大機率造成她的污染。
但如果不切，就這麼放任下去，趙柔同樣是死路一條。
夏仁忽然有些後悔自己當初爲什麼要心軟答應趙天亮的請求，眼不見心不煩不好嗎？
趙天亮有些急切道：“昨天那種能夠治療傷勢的水……”
“你們在偷偷說什麼？”
趙柔恢復了一些精神，問道。
冥水嗎……
夏仁總感覺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事。
對了！
“秀兒後退一下。”
他突然說。
“嗯？”
劉秀秀歪了歪腦袋，見夏仁也沒有要掏出觸手的意思，忽然意識到什麼，臉色變了變。
“你先等等。”
他叫停夏仁，開始往門外走，腳步很快：“等我出去你再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