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童養媳九娘被祭海神的事情只有他們合水村的人知道，畢竟這涉及人命，所以村長三令五申的警告過大家不能說出去，不然萬一被縣太爺知道了，那可是要坐牢的。
“怕什麼，人都死了，還能活過來不成！”後面一個婦人沒好氣的說，但到底沒敢再大聲嚷嚷了。
這邊的說話聲音不小，加上偌大的海灘一共也沒幾個人，賴三和他堂弟賴五很快就注意到了這邊。
“三哥，那兩個八婆好像在罵我們！”賴五吸着鼻涕惡狠狠說道。
賴五身形壯碩，眼睛一大一小，因爲小時候生過一場大病，所以腦子不太好使。
除了賴三，他誰的話都不聽。
賴三扶着腿，一瘸一拐的往前走着，“別管她們，先去鎮上。”
賴五用手背抹了把鼻涕，追上去說：“三哥，我揹你。”
合水村距離鎮上足有半天的路程，兩人走到的時候城門已經關了。
賴三腿疼的厲害，索性就在城門外找了一間破廟過夜。
廟裡也不知道供奉的是哪路神仙，腦袋都被人給敲了，前面的供桌上滿是灰塵和蜘蛛網，四周懸掛的經幡隨便一拉就碎的稀巴爛。
賴五在四周找了一圈也沒找到乾柴火，於是一拳下去，直接將供桌給砸了，隨後又扯下一節經幡用來引火。
兄弟倆在廟裡點起了火堆，火光驅散了身體上的寒意，卻驅不散肚子裡的飢餓。
“三哥，等進了城，你真能給我買肉包子吃嗎？”賴五捂着肚子，努力的嚥着口水問。
等了半天也沒得到迴應，賴五疑惑的推了一下賴三，沒想到賴三竟然直接就倒了下去。
賴五嚇了一跳，搖晃着賴三哭喊了起來：“三哥，你別死啊三哥，你說句話啊，三哥，嗚嗚嗚......”
就在這時候，外面進來了兩個人，因爲光線昏暗，也看不清楚對方的樣子，只覺得身材高大。
賴五臉上還帶着淚水，卻惡聲惡氣的威脅說：“你們不許進來！”
閃爍的火光下，來人的模樣逐漸顯現了出來，紅褐色的捲髮，白皙的肌膚，以及一雙海藍色的眼睛，這是一個番人。
賴五從未見過番人，還以爲對方是妖怪，嚇得立刻將賴三護在了身後，哆哆嗦嗦說：“要吃吃我，不要吃我三哥！”
番人身後跟着一個身形矮小的胖子，聞言哈哈笑了起來，“就你們這磕磣樣，野狗啃了都嫌硌牙。還不快讓開，我們船長可不是每天這麼好心的。”
賴五見到模樣“正常”的胖子，終於緩過神來，後知後覺問：“你們不是妖怪？”
“你纔是妖怪呢，真沒禮貌！”胖子嫌棄說，指了指自己，“我叫鄒烏，那是我們船長，艾倫。”
賴五木訥的點了點頭，見艾倫走過來，連忙退到了一旁。
此時賴三已經完全昏迷了，整個人燙的就像是被煮熟了一樣，身上的衣服黏合着腐爛的血肉，不用靠近就能聞見一股腐臭味。
艾倫皺眉，捂着口鼻說：“把他褲子撕開。”
賴五沒反應過來，仍巴巴的蹲在一旁看着，一動不動。
鄒烏踹了他一腳，“傻子，讓你把他褲腿撕開。”
“哦？哦，好好。”賴五明白過來，手上稍一用力，賴三的褲腿就撕成了兩半。
頓時更加腥臭的味道撲鼻而來，只見賴三的腿已經爛的幾乎能看到森森白骨了。
“嘔~”鄒烏只覺胃裡一陣翻涌，逃也似的竄了出去，緊接着就聽到劇烈的嘔吐聲。
“這個傷口.......”艾倫眯了眯眼，像是弓箭所傷，但玥國的弓箭已經有這等威力了嗎？
“對了，我三哥胳膊也受傷了。”賴五說着，就去扒賴三的衣服，突然“咚”的一聲，一個碩大的夜明珠從賴三懷裡滾了出來。
艾倫瞳孔驟縮，臉色瞬間變得冷厲，周身泛起了駭人的威壓。
鄒烏吐完回來，剛進門就嚇得縮回了腳，驚呼道：“我去，這不是肖——”
“鄒烏！”艾倫厲聲打斷了對方。
鄒烏立刻捂住了嘴巴，剛準備彎腰去撿，卻被賴五搶了先。
“這是我三哥的，你不能拿。”賴五說道，將夜明珠在自己身上擦了擦，然後塞回了賴三懷裡。
鄒烏冷聲嗤笑，“你三哥的？你確定嗎？”
賴五聽不出鄒烏話裡有話，理所當然的說：“在我三哥身上，當然是我三哥的。”話說完，又急巴巴的衝艾倫說：“你不是要救我三哥嗎？咋還不動手？”
艾倫漂亮的藍眸中閃過一抹譏諷，淡淡應道：“我這就救他。”
*
東方旭日，晨曦初露。
賴三迷迷糊糊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摸胸口的夜明珠，感覺東西還在，這才鬆了口氣。
“三哥，你醒啦。”賴五從外面進來，見賴三醒了，頓時高興不已。
賴三剛準備起身卻發現自己的傷口竟然被人包紮過，瞬間緊張起來，“昨晚誰來過？”
賴五傻乎乎的笑說：“來了兩個過路的，一個高一個矮，一個胖一個瘦，一個紅頭——”
賴三不耐煩聽，直接問：“他們有沒有跟你要錢？”
賴五搖頭，“沒要錢，只說三哥你傷得很重，讓我一開城門就趕緊帶你去看大夫，對了三哥，城門已經開了。”
“那兩個人呢？”賴三問。
賴五撓頭，不確定說：“應該已經先走了，我醒來就沒看到他們。”
賴三急着去當鋪，也沒多想，起身催促道：“趕緊走吧。”
眼看賴五揹着賴三離開了破廟，兩個人影從神像後面走了出來。
正是原本已經離開的艾倫和鄒烏。
鄒烏不甘心的問：“艾倫，爲什麼放他們走，那顆夜明珠明明就是肖恩的，他們一定知道肖恩的下落！”
艾倫沉穩道：“你們玥國人不是有句話叫‘不能打草驚蛇’嗎？不着急，先派人跟着他。”
鄒烏頓時明白過來，朝着艾倫豎起大拇指，“要不是我親自教你的，我都不敢相信你的玥國話能學的這麼順溜！”
對比之下，肖恩的學習能力可真是太差勁了，都快半年了，還是說得磕磕絆絆。如今他的東西都落到了別人手裡，不知道人是不是還活着。
想到這兒，鄒烏忙朝着破碎的神像拜了拜......
*
“啊切~”肖恩又打了個噴嚏。
方安抹掉臉上噴濺的口水，往後退了兩步，“肖恩叔叔，一定有人在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