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濺而起的雪花碎冰中,一陣陣呼嘯的寒風橫掃而過,急促的馬蹄聲陣陣,喧囂聲和叫喊聲連成了一片——
“跑啊!”
“哇呀,沒命了,快追啊,西風烈的三十萬大軍就在後面!”
“他媽的不是二十萬嗎?怎麼又變成三十萬了?”
“你沒看到大人跑得那麼快嗎?連那麼勇猛的大人都嚇得屁滾尿流的,我看這西風烈部隊至少得四十萬!”
“媽的,又變成四十萬了?”
“快,快!咦?大人呢?”
“你看前面,用頭巾蒙着頭,跑得最快最前面的就是他……”
冰天雪地裡,大軍呼嘯而過,轟鳴的馬蹄聲猶如洪水猛獸一樣奔騰怒吼,驚天動地的劃破了西北大地的寧靜,那大軍逃命的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大軍衝過的雪地裡到處都是殘冰碎末,馬蹄印凌亂。
不知道衝出了多遠,直到穿過一條隱秘的峽谷,一直蒙着頭在前面像一頭野獸一樣狂衝的司空大人終於呼呼的喘着氣轉過頭看了後面一眼,整個大軍一看到司空大人回頭,不禁也紛紛轉過腦袋往自己的身後望了去,臉上帶着焦急與不安,生怕西風烈的部隊就追在後面。
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司空大人都是一邊狂衝時而轉頭看看後面,如此衝出了幾十裡,直到闖出了山谷,司空大人實在是累得不行了,這才緩緩收住了繮繩。
整個大軍一見到前方的司空大人停下來,也緊跟着勒住了繮繩。
司空大人喘着氣,差點呼吸不上來,渾身被顛簸得疼痛,雙手甚至有些輕顫的抓緊馬鞍,正想翻身下馬,誰知道一隻腳剛剛落地,雙腿便是一陣痠軟——
‘呯!’
“大人小心!”
司空大人趕緊抱住馬腿,纔沒有摔倒,然而卻被那駿馬一個擡腳踢了出去,然後衆將士幾乎不忍直視的雙手捂住臉。
司空大人反應迅速的雙手撐住地面,纔沒有摔得那麼狼狽,張峰李吉連忙上前將她扶住,拍了拍她身上的泥土,關切道,“大人,您沒事吧?”
司空大人呼呼的喘着氣,秀氣的臉上一片慘白,伸着腦袋往身後張望了許久,問道,“西風烈的部隊就在後面嗎?他們馬上要追過來了嗎?你們跑得那麼快?”
張峰跟李吉交換了一個眼神,疑惑道,“不是大人說讓我們快跑嗎?而且大人還跑得那麼快,弟兄都以爲西風烈的四十萬大軍就追在後……哎喲!”
張峰還沒把話說完,司空大人就對着他一陣狂毆,“四十萬大軍!西風烈大軍就追在後面!快跑!讓你們亂造謠!你們後面衝得跑得那麼快,害得本官也跟着狂衝,蠢貨!本官削了你們這兩個王八羔子!衝得累死我了!”
李吉大喊冤枉:“大人天地良心啊!要不是你自己衝得那麼快,跟逃命似的,弟兄們也不會這麼跟着你像野獸一樣狂奔啊!”
“可不是,明明是你不等待弟兄們集合完畢就自己屁滾尿流的倉皇出逃……哎喲!哎喲!”
“還說!還說!就沒見過像你們這麼怕事的屬下!”
“你不怕事幹嘛還用頭巾蒙着頭,怕人家認出你?”
“本官感冒了!”
……
一陣發飆,將張峰李吉兩人揍得鼻青臉腫之後,司空大人才下令全軍原地休整片刻,喘口氣後,大軍再繼續趕路。
休息了一會兒,司空大人總算緩和了過來,找了一棵枯樹,挨着樹幹坐了下來,擡頭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情況,然後才突然開口道,“李吉,快把地圖給本官拿來!”
“是!大人!”
李吉擡起衣袖擦了自己溢出的鼻血一把,頂着一雙熊貓眼,絲毫不敢怠慢走了過來,飛快的從自己懷裡掏出地圖遞給了司空大人。
司空大人迅速的攤開地圖,四處排弄了一下,又擡頭看了看自己對面的高山,好一會兒纔在地圖上找到一個大致的位置,指着地圖中的某一點,說道,“我們現在應該是在這裡,距離塔塔城已經差不多一百里了,這裡應該是邙山,你們看看這座山,像不像?”
張峰跟李吉將腦袋湊了過來,然後再順着司空大人的視線擡頭看着對面的山峰,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應該是邙山,大人!我們已經跑出了一百里路了,即便西風烈部隊在後面追趕,短時間內應該也不會追上來。”
聞言,李吉也贊同的點了點頭,說道,“大人將那些戰俘都困在城中,而且還放了一把的大火,本來就是料準了西風烈他們即便是短時間內趕過來了,必定也是先救人撲滅大火的,而等他們處理好那些破事,我們都不知道跑到哪裡悠哉去了!”
“知道本官的心思那你們還跟在後面亂衝?累死本官!”
司空大人瞪了兩人一眼,斥責道。
張峰跟李吉無辜的交換了一個眼神,不敢吱聲,他們剛剛領教過了大人的厲害,寧願口舌上吃點虧,也不要在忍受大人的一頓暴打了。
“大人,我們就這麼棄城逃跑,西風烈會不會伺機對邊境的百姓實施報復啊?而且那些戰俘……”
李吉小心翼翼的望着又繼續低頭看地圖的司空大人,低聲問道。
聞言,司空大人不以爲然的擡起視線,眯了他一眼,“伺機報復邊境的百姓?燒殺掠奪?他西風烈又不是蠢蛋,如果他這麼做,邊境將會掀起另一番暴動,而這次,暴動的矛頭就應該指向他們大遼了,再有,他西風烈不是大遼的太子麼?那個什麼大遼皇是個糟老頭,素來以什麼仁愛施政,對待他們本朝百姓還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對待別朝的百姓,他們不是應該引誘之嗎?就如之前他們不就想用懷柔政策引誘我邊境的百姓嗎?”
經過司空大人這麼一提點,張峰跟李吉腦袋一轉,頓時就明白!
“原來如此,要是西風烈敢伺機對百姓實施報復,那麼就等於打了他們大遼自己的耳光,不僅面子上過不去,而且還會遭到邊境百姓的怨恨。”
張峰一針見血的說道。
司空大人點了點頭,低垂的眼簾裡掩去了瞳孔深處閃爍的睿智的幽光,淡淡道,“況且,西風烈這個人雖然素質不怎麼樣,但是也算得上有些良知,平日裡也自詡自己很是光明磊落,不願意施行那些卑鄙無恥的手段,那些暴君手段,他素來是不齒的,所以本官斷定他不會對百姓出手。”
“那是,卑鄙無恥的手段本來就是大人專屬的手段,怎麼能由他們在您老人家眼前賣弄……”
李吉瞄了司空大人一眼,腦袋湊到張峰耳邊,偷偷的說道。
張峰也暗自給李吉投了一個萬分贊同的眼神,然後才繼續問道,“那,大人,我們現在該怎麼辦?該往哪裡走?回伊蘇山那邊嗎?大人說向南跑,這邊可不是伊蘇山的方向。”
司空大人這才收回視線,又繼續低下頭,雙眸緊緊盯着地圖看了好久,若有所思的擡手摸了摸鼻子,沉思了許久,然後才沉聲道,“伊蘇山那邊肯定是不能過去了,西風烈又不是傻瓜,嗯,讓本官想想……得找個西風烈找不到的地方……”
“西北地區那麼大的地方,大人,即便西風烈有幾十萬大軍,要想找到我們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大人,要不我們直接拜師回朝得了,反正這邊的事情已經解決得差不多了!”
司空大人瞪了兩人一眼,冷聲道,“想拜師回朝?可以,把你們身上的戰利品統統交出來,你們兩個自己回去?然後等待司法門的邀請?”
“大人,你能不能不要動不動就拿司法門壓我們啊?我們都知道唐大閣領是你的好基友!”
“基友?你們知道基友是什麼意思嗎?”
“基友就是那個的好朋友……哇呀!”
……
司空堇發現,這羣屬下跟着她久了,就越發的大膽了,一點也不把她放在眼裡,動不動就挑釁她的權威,讓她好生無奈。
這都得怨她!
是她自己給慣的!
“好了,你們都過來,本官給你們宣佈一個事情。”
司空大人盯着地圖看了許久之後,終於出聲,張峰李吉等幾位副將也湊了過來,將司空大人圍了起來。
司空大人將地圖攤在地上,手裡拿着一根細細的小樹枝,指着圖中的某個位置,冷靜從容道,“我們現在就在這裡,邙山腳下,這裡是伊蘇山,我們肯定是不能回去了,那邊的百姓好不容易纔安頓下來。這裡是塔塔城,一直往南走就馬蘭山脈一帶,馬蘭羣山在這裡,大荒之境也是在這裡,離我們這裡並不遠了。”
“大人,這裡就是大荒之境了嗎?”
張飛虎瞪大眼,問道。
司空大人輕輕點頭,“應該錯不了,距離這裡往北,這地圖是我父親當初走訪西北邊境跟大荒之境廢了很大的心血才弄出來的,相信也錯不了。”
“大人,難道你想去大荒之境?”
李吉等人瞪大眼。
司空大人翻了一個白眼,冷然掃了幾人一眼,“想去送死你們就自己去!我們要繼續往南,進入馬蘭羣山,並且跟函谷望州的將士取得聯繫,形成一條統一戰線,這樣吧,張峰,王子恆你們兩個負責帶左營的將士從西南部繞過伊蘇山,進入馬蘭羣山,李吉,張飛虎,你們負責帶右營的弟兄直接南下,進入馬蘭山脈,然後我們在大遼的塔社城附近的鎮遠隘口會師,記住,行蹤一定要保密,能不驚動百姓就不要驚動。”
司空堇很鎮定冷靜的下達指令。
幾人不由得也嚴肅了起來,他們心裡很明白,雖然大人平時也沒個正經的樣子,但是認真起來卻是非常的嚴謹慎重的,由不得他們胡鬧。
“是,大人!”
“好,現在,隨後你們馬上去將我們貯備的所有的糧食錢財都帶上,行軍過程中一定要注意紀律,要讓本官知道有誰敢違犯軍紀,就不單單是吃鞭子油炸那麼簡單了,明白嗎?”
幾人最害怕大人嚴謹正色起來的樣子,別看大人平日裡挺親切隨和的樣子,但是大人的嚴刑跟鐵手腕在軍中也是出了名的,治軍之嚴遠遠要比他的父親司空大統帥要殘酷嚴厲許多,讓四旗軍的將士也曾一度感到害怕——
凡是集合遲到的將士鞭笞二十,外加十里的越野長跑,凡是欺壓百姓,強取豪奪的將士,鞭笞五十,在把他吊起來讓風吹雨打,日曬雨淋兩天兩夜,當然,估計那時已經早就死去了,凡是臨陣脫逃,私自後撤的,無話可說直接砍頭處決……
司空大人說,她的士兵只需要對她堅決絕對的服從,不需要問爲什麼。
只要將士們按着她的話去做,不違反軍紀,基本上大家都是過得很有滋有味的,所以大家對這位長官是又敬又怕,又愛又恨!
“是,請大人放心!”
幾人同聲應道。
“那大人,你呢?”
張飛虎問道。
司空大人緩緩將地圖收起,掃了幾人一眼,幾人渾身一怔,頓時也不敢再說什麼……
……
第二天傍晚,塔塔城西城門。
‘轟隆隆……’
一陣轟鳴的馬蹄聲驚雷一般朝城門口衝了過來,循聲望去,只見城門口不遠處的方向,在滾滾的陰霾飛濺的泥濘之中,隱隱看到無數的旌旗正在肆意的飛舞着,成千上萬匹駿馬正迅猛的奔騰而來,激昂的鼓聲驚天動地,馬背上皆是清一色的身穿着統一軍服的魁梧壯漢,他們揮舞着手中的馬刀,像瘋子一般的策馬狂奔而來……
是大遼的大軍!
他們衣領上特有的飛鷹標誌說明了他們不一般的身份——
大遼太子西風烈部下,最驍勇善戰的鷹師!
然而,在他們即將疾馳臨近塔塔城的時候,前方號角忽然響起,是停止前進的軍號——
衆將士迅速的勒住繮繩,整齊有序的停了下來!
“你們看!那是什麼?塔塔城!”
“是塔塔城!裡面好像着火了!怎麼回事?”
“天啊,好大的濃煙,好像是塔塔城着火了!”
“什麼!我們的塔塔城着火了!”
大遼的衆將士擡着頭,瞪大眼的望着前方的城池上空滾滾升起的濃煙,一時之間居然說不出話來,有些不知所措。
部隊的前方,一個身穿着銀色戰袍的冷峻男子也在擡着頭看着那不斷涌起的黑色濃煙,深邃冷厲的眼底充滿了森冷之色,冷峻略顯陰柔的臉上如同染上了一層冰霜,他一手拉着繮繩,另一隻握着腰間利劍的大手卻是突然收得很緊很緊。
“太子殿下,這城中怎麼……”
一旁的軍師戈爾擡頭望着那濃煙不斷的塔塔城,心中忽然有些不詳的預感,他很不安的轉過頭,看着西風烈那張陰沉得可怕的俊臉,低低的出聲道。
西風烈那冷厲的眼神裡迸發出一道陰厲的寒光,緊緊的握着腰間的劍柄,渾身驟然瀰漫而來的寒意令身旁的戈爾都忍不住一陣顫抖。
“命全軍停止前進!斥候立刻進城勘查,弄清楚這到底怎麼回事!”
咬牙切齒的憤怒聲從西風烈喉嚨吼了出來,身旁的幾名副將不由得驚出了一身的冷汗,連忙飛快的安排斥候進城,整個隊伍則是停在原地,衆人望着前方的城池,都禁不住紛紛議論。
一炷香不到,派出去的斥候終於回來了——
“啓稟太子殿下,城中昨天便起了一場大火,城中的百姓多半已經逃離塔塔城,大部分的建築房屋已經被燒燬……”
“那些大雍軍呢?”
不等斥候把話說完,西風烈便已經冷冷的開口。
“我們搜尋許久,不見任何的大雍軍……”
“太子殿下,恐怕他們早已經是人去樓空了!”
這時候,旁邊的戈爾忽然皺着眉頭說道。
“人去樓空?人去樓空?”
西風烈低吟了一聲,隨即冷笑了一聲,“命大軍進城!”
說着,便策馬往前疾馳而去,整個隊伍也火速的跟了上去,不一會兒,大軍便浩浩蕩蕩的穿過了城門,進入城中……
剛剛進入城中,映入眼簾的便是一片不堪入目的景象——
被燒焦的泥土房屋,原本繁華美麗的街道上到處是破碎倒塌的斷牆殘垣,熊熊的大火叫囂了一天一夜,到如今依然還在瘋狂的吞噬着整座城池,若不是因爲此時天空中飄飛着細細的飛雨,相信盤旋在塔塔城上空的火龍一定會更加瘋狂而可怕的摧殘着這座城池。
一股股燒焦的氣息薰得人幾乎要作嘔,耳邊傳來的是那房屋倒塌的聲音,還有火苗搖曳的聲音,城中似乎已經空無一人,地上到處是灑落的物品,當然,那些物品多半已經被燒焦得幾乎分辨不出樣子了。
西風烈下令大軍搜查全城,半個時辰之後,將士驚慌來報——
“太子殿下,在臨近城東門的大校場有情況!”
聲音落下,西風烈便策馬往城東的方向狂衝而去。
“馬上趕往城東門!”
戈爾大吼了一聲,不安的心中更是帶着一道不自覺的驚恐,連忙策馬跟了上去。
……
太狠了!
當看到眼前的景象的時候,映入戈爾腦袋裡,只有這三個字!
無數的斷肢殘骸便是這麼映入眼前,兩萬多大遼戰俘便是被困在這個校場之中,四周是蔓延的大火,大火雖然燒不到裡面的人,但是熊熊燃起的大火卻將整個校場團團圍住,兩萬多的戰俘雙手被鐵鏈鎖住,繞着校場中央高高立起的巨大石柱繞成一圈又一圈。
他們臉上皆是充斥着恐懼,嘶吼的嗓門已經沙啞得喊不出聲音,被這熊熊的大火嚇得渾身顫抖,不少的人直接癱軟在地上。
趕來的大遼將士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纔將外面的火撲滅,衝進去將那些被俘的將士解救出來,卻發現,那些將士已經全部變成了廢人!
他們要麼是某隻手的手筋被挑斷,要麼是腳筋被割斷,要麼缺了胳膊腿……
根本無法拿起兵器再繼續作戰!
這個校場血跡斑斑的,撲鼻的血腥味衝入鼻下,混着燒焦的氣味,薰得人幾乎要一陣狂吐!
西風烈渾身僵硬而冰冷的站在校場邊上,沉默的望着這一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是什麼!”
戈爾眼尖的發現了石柱上的東西,當下示意身旁的將士上前。
兩名將士飛快的上前,朝校場中的巨大石柱走了去,拉過石柱上掛着一條白布黑字的橫幅,上面寫着這麼一行字——
西風太子,本官可沒有殺你的戰俘,不過不好意思,讓你們大遼朝廷又得支出一筆數額龐大的撫慰款!
末尾還很逼真的畫了一個威武霸氣俠士拿着手中的利劍刺向一隻小豬,當然,俠士下方便是司空堇那龍飛鳳舞的簽名,至於那隻小豬下面的幾個字,則是……
本來西風烈在一路走過來,見到那麼悲慘不堪入目的景象之後,心中雖然憤恨狂怒無比,但是倚賴於他非常強大的控制力,他並沒有當場發作咆哮,看到這些將士們被嚇得如此悽慘,他也還能忍,看到司空堇留下的那句話,他也硬是控制住了即將喧騰狂衝而出的情緒,但是,在看到那副俠士刺殺小豬的圖畫,他終於忍不住了!
“啊——”
暴虐的怒吼聲衝破了天地,西風烈憤怒至極,一把拔出腰間的佩劍,對着旁邊的就是一陣發瘋似的亂砍,激發出的狂虐凌亂的真氣震得周邊的泥土肆意飛濺,眨眼的功夫旁邊原本平整的土地便被摧殘出了幾個大坑,身旁的斷牆殘垣被鋒利的利劍削成一縷縷粉末碎石!
可怕的劍勢帶着滔天奔涌的怒意如決堤的江河一樣狂涌而出,憤怒淒厲的咆哮聲就好像一隻被割皮掏心的野獸撕心裂肺的嘶吼,瘋狂而陰狠的掙扎爆發……
“啊——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司!空!堇!”
怒意狂風暴雨一般落下,連一旁的戈爾也感到一陣驚恐,連忙上前試着阻止,“殿下,你冷靜一點!你沒事吧?”
“滾開!馬上搜查全城,派斥候出城,一定要找到司空堇!”
西風烈終於在一陣狂虐的爆發之後,極力的找回了理智,將手中的利劍恨恨的刺入跟前的土地之中,咬牙切齒的下令。
“是,殿下!”
戈爾應了一聲,然後轉身對身旁的幾位副將下令,“你們還不快去!還有,仔細搜查,看看城中有沒有藏着城中的百姓,這麼大的一座城,人也不應該這麼走光的。”
“是!”
幾名副將抱拳應了一聲,然後便飛快的轉身跟身後的將士下令。
戈爾皺着眉頭,望着跟前依然還在燃燒的烈火,胸口忍不住一陣隱隱作疼,嘆息道,“可惜了,這麼好的一座城池幾乎就這麼給毀了!這司空堇真是太狠了!殿下,你沒事吧?”
看到西風烈的臉色很不對勁,戈爾連忙上前一把扶住他。
西風烈一手推開戈爾,猛然拔出插在地面上的利劍,冷聲笑了笑,“這件事,本殿絕不會就這麼算了,絕不會!”
說完,便驀然轉身離開。
戈爾心中一陣焦急,無奈的嘆息了一聲,便也只有跟了上去……
大遼將士辦事的效率很高,僅僅三天的功夫便將整個塔塔城收拾清理完畢,他們在塔塔城很多個角落找到了躲藏的一些百姓,還有在塔塔城附近也找到了部分逃亡出城的百姓,將他們帶回塔塔城中安置。
塔塔城被司空大人放的一場大火燃燒了將近一大半,倒塌的房屋一大片,除了那些地勢高的房屋,或者比較偏僻的地方能夠逃過一劫之外,其他的地方該燒的,都給燒了,尤其是總督府衙門繁華的鬧市等這些地方,美麗的街道,漂亮的房屋統統化作一片灰燼……
花費了好大的力氣纔將那些恐慌的百姓和之前被俘的那些將士安撫下去,等到勉強將塔塔城恢復平靜,已經是五日之後。
幸虧當天夜裡來了一場大雨,還有大遼將士的不懈努力,喧騰的大火才被撲滅,不然恐怕損失更大。
此時,大遼太子西風烈臨時的行館內。
西風烈一臉陰沉的看着跟前的幾個畫師畫架根據那些將士提供的線索,畫出的人——
一身黑色勁裝,外披着黑色的大氅,頭上帶着風帽,臉上用一張黑色的頭巾將整個腦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一雙還算明亮的眼睛,然而,這麼看上去整個人的輪廓都沒瞧出一丁點。
“你們說這就是司空堇?”
戈爾看西風烈的臉色越來越差,連忙上前詢問那些被俘的將士,那些將士上前往那畫架上一看,紛紛點頭。
“大人,就是他!他就是這個樣子的!”
“是啊大人,他把自己包得跟包子一樣,又矮又圓!”
“大人,他還蒙着臉,不讓人看,一定是長得非常醜又蠢的,腦袋像肥豬一樣!”
“聽他們說,這司空堇好像臉上長了膿瘡,不能見人,所以才蒙着臉!”
“可不是,看他把自己包成那樣,說不定還長了痔瘡!”
那些大遼將士開始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經過統一了意見之後,大遼的將士終於得出來了統一的答案——
司空堇是一個又矮又圓的傢伙,他一定長得很醜,臉上長了會溢出膿水來的大膿瘡,可能還有痔瘡,穿着黑色勁裝,披着黑色的大氅,蒙着面巾不敢讓人看見臉!
等畫匠根據將士統一意見之後,將司空堇的畫像畫出來,交給西風烈的時候,西風烈差點當場吐了——
“這是什麼怪物!”
西風烈憤怒的將畫像扔在地上,怒氣衝衝的望着畫師跟那些將士,他們頓時嚇得臉如土色,滿臉驚慌的望着地上飄落的畫像,渾身顫抖,不敢擡頭看西風烈。
“太子殿下,司空堇就是長這個樣子……”
其中的一個大膽的將士小聲的說道,然而西風烈看都不看揚手就是給他一個響亮的巴掌,冷厲的開口道,“你見過滿臉毒瘡,耳朵尖得跟針一般,嘴巴大得跟盆子一樣的人嗎?滾開,沒用的東西!這點事都辦不好!都給本殿拉下去砍了!”
西風烈這幾天爆發的火氣比他過去的二十幾年裡都要多得多,尤其是在派出無數名斥候四處去尋找司空堇及其大軍的蹤跡始終不見有任何迴音的情況之下,那些斥候幾乎個個都吃過鞭子,衆人是敢怒而不敢言,個個都是對這司空堇恨得牙癢癢的,要不是因爲他,他們也不會這麼慘!
然而,事實上,找不到司空堇跟大軍的蹤跡真的不能怪那些派出去的斥候,因爲人家也很聰明的知道按照留下的馬蹄印去找,可是找着找着就亂了,在很多個岔口的地方,那些密密麻麻的馬蹄印就分散開了,分成好幾撥人去尋找,最後都找到那些養馬的百姓的家中,上前詢問,他們卻說村裡經常是將馬匹聚合在一起,一起帶出去遛,所以留下那麼多的馬蹄印也是很正常的……
如此一來,沒有了線索,茫茫西北大地,那麼的遼闊,如何去尋找司空堇他們?況且人家也不是笨蛋,當然不會任由着他們找到人……
於是,尋找工作陷入了無比的艱難之中。
就在這些大遼將士急得團團轉,一籌莫展的時候,始作俑者司空大人此時卻是無比淡定從容,大搖大擺的走在塔塔城已經清掃乾淨的大街上。
此時,經過改頭換面的司空大人是一身潔淨秀雅的月色錦袍,錦袍的袍角繡着大朵大朵怒放的淡粉薔薇花,白玉簪束髮,一張清秀普通略顯稚氣的臉上帶着淡淡的微笑,渾身上下透着一道貴氣,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
走了好一會兒,總算找到一間像樣的酒樓,司空堇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飢餓感更是叫囂了,想了想,終於還是擡腳往酒樓裡走了進去。
“客官要吃飯還是打尖?”
司空堇剛剛步入酒樓裡,小二立馬熱情的迎了上來。
“來壇上好的女兒紅,幾樣可口的下酒菜。”
司空堇從衣袖裡摸出一錠銀子隨手給小二丟了過去,然後便提着步子緩緩的往樓上走了去。
“好嘞!客官請稍等,樓上找地方坐一下,喝口熱茶,酒菜馬上送上!”
小二笑眯眯的拿着接住銀子,手中的毛巾往肩上一甩,提着茶壺便屁顛屁顛的跟了上去。
司空大人負着雙手,不緊不慢的走上樓梯,不想剛要跨上最後一級,就要越過樓梯口的時候,一股濃郁而廉價得兩個銀幣就能買上一大包的胭脂味猛然撲鼻而來,她受不了的當下打了兩個噴嚏,正要擡起頭看是何人這麼沒品位的時候,一個人影朝她撲了過來,嚇得她迅速的轉身,驚險的避了過去,不待她反應過來,一個嗲得令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魔音猛然傳入耳中——
“公子……”
司空大人汗毛直豎,下意識的循聲望去,只見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站在那裡賣弄風騷,順着那女人的眼神望去,司空大人頓時眼神一亮!
美男子!
一身藏青色華貴的袍服,金冠束髮,墨眉如劍,高挺的鼻子,冷峻略顯陰柔的俊臉,目光深邃中透着冷銳,渾身籠罩着一股內斂而冰冷的氣息,氣勢非凡,舉足間還帶着隱隱的尊貴,一看便知此人定是不尋常的人物。
難得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還能見到如此美男,姿色竟然跟那什麼……嗯,桃花美人哦,不,是那拓拔鈺!簡直不相上下……風韻直逼帝北尊啊,尤其是身上的那股氣勢。
司空大人挑了挑眉,下意識的伸出指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動聲色的將那人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幾遍,直到那男子投來一記冷銳的眼神,她才淡定從容的收回目光,正打算越過去,而那個渾身散發着低俗香味的女人忽然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斥責道,“你這人太沒禮貌了,怎麼能這麼盯着人家直看?”
司空堇一怔,驚訝的轉過目光看向那女人,而那女人一看清司空堇那張臉,原本怒氣衝衝的臉上當下就緩和了下來,正想出聲,而司空堇那操着天聖靠北部地區的口音,聽着有些邪肆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長成這樣不就是爲了給人看嗎?還有,嬸子,你的胭脂好像過期了,你確定不重新買一盒嗎?不然,大叔會很嫌棄你的……”
說着,司空堇便是意味深長的掃了女子身旁的那個始終不發一語的美男子一眼。
“什麼,嬸子!”
女子瞪大眼,臉色立馬變得陰沉,擡頭挺胸立馬就撞了上去,“怎麼說話的你!”
“本公子看他又不看你!還有,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可不可以勞煩你回答一下?”
司空堇眼明手快的扶住旁邊的扶欄,這才穩住身子,差點被這女人撞得眼睛昏花,暗自吸了口氣,也不等那女人回答,便淡然出聲,“你胸肌那麼發達,會不會經常感覺呼吸困難?或者是,你已經感覺到呼吸困難?”
女人一聽,臉色當下就綠了,正想發飆,司空堇卻是聳了聳肩,雙手摁着扶欄身子飛快的往上一躍,輕鬆的越了過去。
“唉,美人,你的品味真差,居然看上這樣的女人!”
這麼一句話輕輕的飄進男子的耳中,男子始終不變的神色上居然浮起了一道森冷,涼風淡淡而過,隱隱還聽到司空堇那低低的喃喃自語聲,“跟以前電視裡演得不太一樣啊,雖然也叫什麼大遼,體形也挺彪悍,但是不是滿頭梳着那種小辮子……不過,好像男人都長得挺黑,沒有我們天聖人長得好看,唉……”
西風烈是何等身手的人?
習武之人,聽力更是比平常人了得,司空堇的這麼一些話,幾乎是一字不露的落入了他的耳中,他臉色一沉,垂在身側的大手微微收緊,驀然轉過身,冷然盯着已經越過去的司空堇。
“公子……”
“滾!”
那女子正想對着西風烈說些什麼,然而西風烈卻是一巴掌便直接把人打下樓,那女人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聲緊接着便是那重物滾下樓梯的聲音,整個人暈了過去。
司空堇微微一怔,腳步頓了一下,緊接着便聳了聳肩,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聽小兄弟的口音,還有剛剛的說話,似乎是從天聖來的?”
剛剛坐下,耳邊忽然傳來了一道低沉而陰冷的聲音,正要倒茶的司空大人驀然停下手中的動作,只覺得一股冷冽的氣息撲來,剛剛的美男子已經徑自的在她對面坐了下來,銳利如刀鋒般的眼睛緊緊的鎖着她——
不是什麼善意的眼神!
此人身手絕對了得!
司空堇一愣,眼神快速的轉了轉,臉上浮起先是浮起一道驚訝,轉過頭看着窗外的街道下被擡出去的那女子,隨即纔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哎呀,真不好意思,剛剛誤會了大哥,小弟就說,像大哥那麼英俊瀟灑,霸氣渾然天成的人,怎麼可能會配那種女人。大哥,來,喝杯茶……”
說着,一邊給西風烈倒上茶。
西風烈陰寒的臉色不變,又冷冷的掃了她一眼,“你倒是會說話,大老遠從天聖跑這裡來做什麼?”
司空大人一聽,頓時嘆了一口氣,“唉,說來真是一言難盡!小弟確實是從天聖來的,原本想來這邊做點小生意,誰知道剛剛進城才知道,大雍的那個什麼狗屁統帥叫什麼來着,司空什麼那個混帳東西放把火燒城,我呸,害得老子損失慘重……像那種動不動就肆意挑起戰爭的人,老子素來是最痛恨的,那種人就應該不舉,讓他承受一下身爲男人的最大不幸……”
司空大人噼裡啪啦張口就把司空堇罵個狗血淋頭,好像罵的不是她自己,而是殺她全家的罪大惡極的罪魁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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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時速不高,萬更對我來說,還是很有難度的,汗。
司空大人:你們今天給本官留言了麼?給本官投票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