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南哭笑不得,但又沒什麼力氣反抗,被迫喝了一口才道:“感覺我現在很像八十歲老太,你是照顧我的孫女誒。”
簡寧順着她的話,說:“來,張奶奶,張嘴,再來一口,啊~”
張南渾身無力,笑着都有些費勁,但整個人的心情因爲簡寧的到來,好了許多。
人生病以後,情緒是最先受到影響的。
張南這幾天的情緒一直很低壓,她看這次的流行感冒這麼嚴重,當然就不想讓寧寧過來看她。
醫院又是最危險的地方。
但不得不承認,當她閉着眼睛,感受到身前來了人時,她下意識以爲是護士,結果睜開眼看到寧寧時,她的心臟處就像是被羽毛拂過了一下。
此刻,她整個人渾身都暖暖的,連同發燒後,發燙的眼皮此刻都極度過熱。
眼淚猝不及防的從眼角滾落了下來,直到滾燙異常的淚珠劃過臉龐到下顎線,最後低落在垂着手背上,張南才意識到自己哭了。
她總以爲自己很堅強,一個人可以無所不能,應對所有的事情。
直到此刻,她才意識到,她原來是如此脆弱。
簡寧沒有說話,從兜裡掏出紙巾,遞給南南。
張南接過紙,跟洗臉一樣攤開紙,一把捂住了臉,把眼淚全都按壓掉,然後在眼角格外壓了兩下。
“嗐!”張南自顧自的嘆氣一聲,“這次發燒,頭真的太疼了。有好幾次我都想,我可能等不到任何人了。寧寧,還好最後我身邊還有你。”
這一句,是真心話。
情感上,她不希望連累寧寧。
但其實,看到別的病人都有人陪同時,她也真的很需要陪伴。
簡寧繼續給她喂冰糖梨子水,“胡說八道什麼,趕緊多喝兩口。”
張南正陷入非常感動的情緒,聽話極了,一口一口乖乖喝下。
晚飯到點了,有餐車在病房外面賣,簡寧買了兩份盒飯回來。
張南沒什麼胃口,只吃了一點點。
“我可能是剛剛吃梨子吃飽了,而且生病以後,看到肉和油水就想吐,一點吃的想法都沒有。”
這讓簡寧都心生感嘆:這病毒感冒真的太厲害了,能讓一個肉食喜好者竟然厭惡吃肉。
不過她也沒吃多少,雖然她不挑食,但好像真的被自己種的菜給養刁了嘴。
外面的青菜,都沒有青菜該有的味,跟吃草一樣,一點都不香。
雞肉也沒個雞肉味。
簡寧多陪張南待了一會兒,聊了下這幾天的情況。
張南說自己感冒以後看網上風向不對,就回北城了,回來當晚就發高燒,來醫院一看,就被急診安排住院。
這幾天她都是一個人,多虧了隔壁兩個牀的人買飯會幫她捎帶一份。
她有時候上廁所走不動路,別人看到了也會扶她一下。
簡寧過來的時候沒看到另外兩個牀的陪護,應該是去吃晚飯了。
醫院負一樓有食堂,外面還有好吃的館子,應該是要比這盒飯好吃的。
過了一會兒,隔壁兩個牀的陪護陸續回來,看到簡寧,還主動打招呼。
“你是南南的家人吧,我是這個牀的媽媽。”
“我是左邊這個牀的她姐,前幾天怎麼沒看見你來。南南這些天太不好過了,醫生都說比我們這兩個要嚴重多了。”
大家都戴着口罩,也沒認出簡寧來。
簡寧也不解釋那些有的沒的,只道:“謝謝你們這些天幫忙照顧南南了。”
阿姨揮了揮手:“你太客氣了,咱們在一個病房,那也是一種緣分。”
“是啊,你們年輕人出門在外本來就不容易,在醫院能搭把手就搭把手唄,誰都有個難的時候。”
簡寧是個邊界感很強的人。
突然一下,她在她們身上感受到了一種爺爺奶奶那一輩身上纔有的感覺。
像極了小時候爺爺奶奶出門,碰上誰都能聊兩句。
路過的小攤小販,看到爺爺奶奶身後的她,還會拿幾顆零嘴逗她。
這種感覺很奇怪,好像在這個時代,已經很少看到,但又會出現在一些特定的人身上。
這是一種會將人隨着長大逐漸清晰的界限感輕易模糊掉的暖意。
讓簡寧同樣也生出一絲惻隱之心。
她詞窮的依舊只能用一聲“謝謝”表達。
簡寧一直陪着張南待到晚上九點多,張南一直催她快回去了。
簡寧也的確要回去一趟。
她反覆確認:“你一個人在這裡,真的可以嗎?”
張南肯定道:“我可以。”
“行,那我回去收拾下東西,明早再來看你,你早上有沒有什麼想吃的?”簡寧問。
張南感覺自己的胃口好像恢復了一丟丟,“豆腐腦,加白砂糖那種,別的油膩辛辣的都不是很想吃。”
“嗯嗯,明早八點之前我給你帶過來。”
簡寧讓張南躺下,替她掖好被子,讓她早點睡,就離開了。
張南看着簡寧漸漸離開的身影,心裡又有點失落。
還……真走啊。
簡寧在車上纔打開手機,看到張南發過來的消息。
“其實不想讓你來照顧我,但你來了以後我又不想讓你走了。”
簡寧想到自己今晚還有要做的事,狠了狠心,回了句:“睡一覺,明天早上你一睜開眼,就能看到我。”
張南:“好吧,你到家跟我說一聲。”
“好。”
簡寧回到山莊,就立馬給張南發了條消息。
“到了,你早點休息,晚安。”
接着,她就鑽入了藥園裡。
這些草藥在她日日催生之下,早已長成可以入藥的模樣。
新鮮的草藥經過煉丹爐用運火術烘烤,就可以達到入藥的效果。
南南的情況比較嚴重,她下藥主要針對退燒,清理病毒,固本培元的方向。
沒有熬藥的鍋子,她直接把煉丹爐掀開,一鍋兩用。
一大鍋濃黑的藥汁在她運的靈火下,咕嘟咕嘟的沸騰。
極其濃厚的藥草苦澀味,隨着蒸騰的熱氣飄散在院子各個地方。
小邊牧趴在地上,實在受不了這難聞的氣味,感覺聞了一下,那苦勁都狗體裡面鑽,用兩隻前爪捂住鼻子。
“汪~”主人這是在煉什麼丹。
小白“喵~”了一聲,答:不是丹藥,是忘情水。
小邊牧好奇的:“汪~”你怎麼知道?
小白:“喵~”你之前出去玩沒聽見,主人一邊熬藥一邊唱呢。你聽,又唱起來了。
“啊啊~給我一杯忘情水~”
主人激昂的歌聲從不遠處熬藥的地方傳來。
簡寧從收拾藥材到烘烤,得一個時辰,熬藥還得再加一個時辰。
時間實在太難熬。
她嘴裡一邊無意識的哼着歌,一邊熬着藥,就感覺時間過去的要快一點。
等熬完藥,天已露白。
簡寧自己先嚐了一口藥汁,瞬間苦的整張臉都扭曲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