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媽的語氣上揚,帶着一股勢在必得的語調:“那天那小子一槍抵在我腦門上的時候,我就在想,遲早有一天我得還回去,一定。”
簡寧看着大媽的表情。
她並沒有多精湛的演技,一往無前的勇氣背後,眼底確有幾分怯意。
這是人之常情。
簡寧繼續用千里傳音對大媽道:“你們之中有一半的人進入安全區,這是規定。如果少人那就少,那邊也不會因此多出名額。”
大媽一聽,臉色佈滿不解道:“爲什麼?隔壁那些都是年輕人,跟我們之中絕大多數人的孩子一個年紀。要是因爲這件事死了,實在太可惜了。”
簡寧不再回答,這個時候解釋無用,她搬出一句:“照做就是,這是神明給的指引。”
故弄玄虛一番,大媽立馬就聽勸了,對衆人說道:“菩薩太公平了,說一定要一半的人進安全區,大家再選選。”
因爲當所有人知道了一個規則,並最終達成一致決定後。再突然給名額,只會釋放人性裡的惡。
因爲這代表,規則是可改變的。
相比起這邊的讓步,隔壁房間則採用最原始公正的方法。
除了幾個小孩被一致同意進入安全區外。
其它所有人用石頭剪刀布決出輸贏,失敗的人進入反擊組,勝利的人再比,淘汰一部分人補足小孩的名額。
這樣,安全區和反擊組兩邊的人就成了一半一半。
這個時候,簡寧再釋放名額,那意味着他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要重來。
她不會這麼做。
簡寧把時間定在後天凌晨三點半。
這個時間所有人幾乎都在熟睡,也是最不設防慌亂的時間。
她飛過來時就已經觀察過,這些人以爲身處無人探索察覺的孤島,所以防線並不嚴謹。
就連守門的人,都會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至於明天的時間,簡寧還需要做一些準備工作。
她儘量做到最低傷亡的可能性。
當晚,簡寧把大概的時間和規劃跟兩邊房間的負責人溝通了一下後,她飛身回到了之前那座荒無人煙的小島上。
依舊是那塊熟悉的,大樹下被她收拾過的平整地。
她從乾坤戒裡拿出帳篷,拿着麪包在啃。
隨後把那個叛徒也放了出來,給他鬆綁,丟了一塊麪包給他。
男人拿着硬邦邦的麪包,小心翼翼的看了簡寧一眼,眼神打量着四周,黑漆漆的森林,一切看起來並不那麼美好。
除了星星很亮很亮,以外。
他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地方那麼久,久到幾乎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猝不及防被放出來,他還有些不適應,說話都結巴。
“這,這是哪兒?你要幹什麼?”
簡寧看了他一眼,咬了口麪包,嚼吧嚼吧道:“吃飽點。”
男人不自覺的往後一縮,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她這句話的潛臺詞是,要送他上路!
“別,別殺我!”
男人跪在地上,縮成一團,乞求道。
簡寧瞥了他一眼。
男人跪爬着朝簡寧過來,聲淚俱下的懺悔道:“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應該爲了錢叛變N09區,更不應該來跟蹤你,我……”
最後一字,他猛然咬緊牙關,藏在腰上的鋒利匕首被猛地抽出,朝簡寧那一截白皙脖頸上的大動脈刺去!
與此同時,嘴裡的懺悔詞一下變成了惡魔低語:“我要你死!”
刀尖離簡寧還有兩拳頭寬,他的手就像不受控制一樣,怎麼使勁都動彈不得。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簡寧咬着麪包,甚至都沒有看他一眼,嚼吧嚼吧填飽肚子,漫不經心的吐出一句:“想過給你機會的,這次,可是你自己不珍惜。”
她用繩子將男人重新捆綁起來,丟進乾坤戒裡。
這樣的人,哪怕放他一條命,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冒出來咬她一口,那她就沒必要心軟了。
第二天。
簡寧收到玫瑰發來的完整詳細地圖,是根據她拍攝的照片繪製的。
玫瑰問:“任務進度怎麼樣了?找到文興教授了嗎?”
簡寧回:“找到了。”
玫瑰:“那你什麼時候返程?我好安排人去樟島接你們,防止中間文教授再出什麼意外。”
簡寧回:“後天。”
玫瑰:“好,有任何情況你隨時彙報,我們也好幫助你。”
既然玫瑰都這麼說了,簡寧也就不瞞着了。
“我的確需要一些你們的幫忙,我要把所有人都救出來。”
玫瑰:“你瘋了,那麼多人你怎麼可能救的過來,萬一文教授出了任何差錯,這對N09區,整個華夏來說,都無法承受之重。”
簡寧問:“玫瑰,如果這個消失的航班裡也有你的親人。你希望我救,還是不救?”
玫瑰沉默了,原本秒回信息,好幾秒都沒再回過來。
輸入狀態切換了好幾次。
簡寧知道玫瑰的想法,站在大局觀考慮,爲了文興教授一個人,所有人都是可以允許被拋棄的。
簡寧已經不是世界觀非黑即白的小孩,明白兩者站的立場不一樣,考慮的東西就不一樣。
她的惻隱之心,也許是因爲那個小女孩而起,又或許是因爲簡寧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母愛的滋味,卻在別的家庭身上看見。
便覺得這份在她生命中難得的情感,應該被允許存在,在這個世上。
她想要呵護它。
簡寧主動回玫瑰:“抱歉,剛剛那個問題,是我太唐突了。我只是覺得,失去任何一個親人,對一個家庭來說,也是無法承受之重。我們人生中必須要經歷生死這道題,可如果有選擇的話,誰不希望自己愛的家人長命百歲呢。”
玫瑰:“簡寧,我理解你,只是文興教授對N09區的意義,真的非同小可。如果因爲你這個決定出了問題,你擔不起這個責任。”
分明簡寧是那個救人者,但如果沒有救好,她就要承擔相應的代價。
玫瑰是出於擔心,簡寧明白。
她回:“放心,文興教授不會出事。”
她把飛鴿揣回兜裡,想起那個大媽說的那句——“菩薩太公平了,說一定要一半的人進安全區,大家再選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