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飛坦的屍體
賭桌前。
戴著小墨鏡的男人將一手爛牌放在桌面上，旋即對著荷官做出一個投降的手勢。
他輸了。
而且輸掉了最後的籌碼。
只是他看上去，並沒有懊惱怨嘆之類的情緒，甚至嘴角一直掛著笑意。
在旁人看來，似乎小墨鏡男人根本不在意輸掉的籌碼。
可事實上，這些籌碼是小墨鏡男人身上的最後一筆錢了。
荷官當然窺探不到小墨鏡男人的錢包底細，臉上流露出職業微笑，將小墨鏡男人的籌碼划走。
“看來今天幸運女神休假去了。”
小墨鏡男人從椅子上起身，有些無奈的擡手將一頂黑色帽子戴到頭上，旋即朝著賭場之外走去。
儘管輸光了所有的錢，但他的心態依舊良好。
就是得考慮一下晚餐該怎麼解決，以及——
身後的某人。
小墨鏡男人用食指輕輕頂了下帽簷，信步走出賭場。
他沿著鋪著暗紋地毯的走廊不緊不慢走著，鋥亮的皮鞋在金色壁燈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兩側牆壁上，古典油畫在暖光之中散發著些許動人光澤。
小墨鏡男人駐足，饒有興趣欣賞著油畫上的內容。
片刻後，
他才收回目光，繼續在走廊裡走著。
直至經過一間賓客休息室時，他再次駐足，右手搭在鎏金門把上，稍作停頓後輕輕推開了門。
門軸發出細微的吱呀聲。
小墨鏡男人走進休息室，裡面空無一人，只有角落裡一盞小夜燈散發著昏黃的光暈，將天鵝絨沙發照出朦朧的輪廓。
空氣中飄著淡淡的皮革混合的氣息，厚重的窗簾將外面的夜景遮住。
小墨鏡男人收回手，門軸發出輕響聲，整扇房門自動回彈緊閉起來。
隨後，小墨鏡男人徑直朝著窗簾走去。
他的腳步聲被地上厚實的地毯完全吸收，整個房間之內靜謐得只能聽到他的呼吸聲。
來到垂落在地的窗簾前，小墨鏡男人緩緩轉身，看向緊閉的房門。
在他的注視之下，房門被輕緩推開，門軸再一次發出細微的吱呀聲。
推門之人，正是一路緊跟而來的庫洛洛。
他走進房間內，任由房門自動閉合上。
小墨鏡男人打量著庫洛洛，微笑道：“一直跟著我，是想請我一頓晚餐嗎？”
面對小墨鏡男人那夾雜著調侃意味的話語，庫洛洛神色未變，只是隨意的擡起右手，漆黑的雙眸直視對方，單刀直入的問道：
“你的能力，跟念獸有關嗎？”
“……！”
小墨鏡男人臉上的笑意驟然凝固，鏡片後的目光微微一沉，轉而化作審視的銳利。
他沉默片刻，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道：“你是誰？想幹什麼？”
庫洛洛對他的戒備不以爲意，聚集於右手之上的念力在頃刻之間具現化成盜賊的極意。
隨後，紅黑相間的書本自動翻開，書頁在昏黃的燈光下泛出幽暗的光澤。
“不回答也沒關係。”
庫洛洛語氣平靜。
小墨鏡男人眉頭微皺，指尖無意識的摩挲著帽簷，聲音仍舊從容，卻多了一絲冷意：“方便的話，請給我一個理由。”
庫洛洛沒有回答，手中的盜賊極意突然定格在某一頁。
隨著念力氣場的勃發，空氣中頓時瀰漫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下一秒。
庫洛洛的左手突然泛起朦朧的念氣光芒，一把造型奇特的泡泡槍憑空顯現。
槍身流轉著夢幻般的七彩光暈，圓形彈鼓裡隱約可見粘稠的彩色液體在緩緩旋轉。
「易碎之物」
這是他收藏的具現化系能力之一。
七彩泡泡槍的槍口微微擡起時，折射出的虹光在小墨鏡男人的鏡片上投下斑駁的色塊。
“泡泡槍？”
小墨鏡男人眼中閃過一抹異樣，但隨即繃緊身體。
作爲念能力者，他太清楚越是看似無害的東西往往越危險，尤其是充滿未知的具現化能力。
“唉，我可是一天沒吃飯了，現在看來，晚飯也趕不上了。”
小墨鏡男人眼見庫洛洛不會回答問題，便也放棄了弄清楚原因的念頭，轉而敞開全身的精孔，第一時間進入戰鬥狀態。
庫洛洛的食指輕輕搭在七彩泡泡槍的扳機上。
這把槍能噴射出蘊含特殊念力的七彩泡泡，一旦觸碰目標，爆裂的泡泡會腐蝕溶解目標身上的念氣。
因此，這項能力不僅能溶解敵人的念力防禦，對付念獸亦有奇效。
雖然庫洛洛是通過「戀愛撥號」的能力，以「掌握具現化念獸能力」爲關鍵詞而搜索到了小墨鏡男人……
但是在小墨鏡男人真正使用能力之前，他是無法進一步確認的。
畢竟今晚使用戀愛撥號這個能力，更多是爲了檢驗能力的準確性和實用性。
“就這樣試試看吧……”
庫洛洛低聲自語，旋即扣下扳機，
隨著一陣噠噠聲響，槍口綻放出絢麗的七彩光芒，數十個晶瑩剔透的泡泡如夢幻般噴涌而出。
這些看似脆弱的泡泡表面流轉著危險的念力光澤，像一羣被驚起的螢火蟲，緩緩朝小墨鏡男人飄去。
小墨鏡男人鏡片後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
“總覺得今天特別倒黴。”
小墨鏡男人嘆了口氣，兩團精純的念力從他肩頭分離而出，如同被無形的畫筆勾勒，在空中飛快的扭曲、凝聚——
「密室游魚」
兩條通體慘白的念魚憑空浮現。
它們的身軀如同被剝去血肉的脊椎骨節，在半空中詭異的蜿蜒遊動。
那棱角分明的魚頭之上，一雙黑漆漆的圓珠眼睛直勾勾注視著正在飄來的七彩泡泡。
休息室內的氛圍在這一刻變得壓抑沉重。
昏黃的燈光下，夢幻的泡泡羣和森白的骨魚隔空對峙著。
庫洛洛看著小墨鏡男人具現化出來的骨魚念獸，進而確認了「戀愛撥號」的搜索結果。
“很好，這個能力……非常重要。”
從看到密室游魚的那一刻起，庫洛洛就明白了「戀愛撥號」這個能力將會成爲他整個能力體系之中無可替代的重要一環。
現在——
他要將眼前的這個念獸能力收入囊中。
就在庫洛洛生出這個念頭的瞬間，小墨鏡男人具現化出來的那兩條念魚，陡然之間提速。
不再是那優雅的蜿蜒遊動，而是如同刀魚一般在七彩泡泡中穿梭，徑直朝著庫洛洛而去。
庫洛洛見狀，冷靜的合上盜賊極意。
隨著書本的合攏，他左手上的「易碎之物泡泡槍」頓時也跟著消散。
只是在能力機制的作用之下，剛纔噴射出去的數十顆泡泡還漂浮於半空中。
庫洛洛重新翻開書本，很快定格於其中一頁。
緊接著，他的左手再次被念力包裹，轉瞬間凝聚成一把令人毛骨悚然的武器——
由人類指骨拚接而成的慘白摺扇。
扇骨間還殘留著乾涸血跡，展開時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哢聲。
庫洛洛揮動這把指骨扇子，前方的空中陡然出現一節節指頭殘影，輕緩的點在兩條念魚的光滑頭顱之上。
念魚那拖曳而動的脊骨狀軀體驟然歪斜，撞在附近的七彩泡泡上。
啪嗒、啪嗒。
隨著七彩泡泡的接連破碎，數不清的細微水沫落在念魚身上，如同硫酸一般飛快腐蝕著念魚的軀體。
僅是一秒時間，兩條念魚被腐蝕得化爲虛無。
但就在這時，小墨鏡男人已是繞到了庫洛洛身後，右手併攏纏繞念力，朝著庫洛洛的後脖頸刺去。
庫洛洛似是有所察覺，又是輕緩揮動了一下指骨扇子。
只見一陣念力波動，他的後頸之上憑空閃過一節指骨虛影，將小墨鏡男人刺過來的掌刀撥到一旁。
“嗯？”
小墨鏡男人感受著從手掌處傳來的巨力，本該刺去庫洛洛後頸的掌刀，最終落空，從庫洛洛的脖頸邊上穿過。
那憑空顯現的指骨虛影……
好強的力量。
小墨鏡男人心中驚訝，可攻勢依在。
他掌刀刺空，便順勢調動念力，直接從平展的手掌之上具現化出一條密室游魚，那鋸狀嘴巴頓時朝著庫洛洛的眼睛咬去。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凌冽的殘影以更快的速度劃過密室游魚的頸部。
嗤的一聲輕響。
密室游魚崩毀消散。
那道殘影，赫然是庫洛洛手中的骨扇。
體術——
也是庫洛洛的強項。
驅使著骨扇斬斷密室游魚之後，他幾乎在同一時間合攏書本。
隨著盜賊極意的消散，原本被分流到骨扇和書本之上的顯現氣量，在瞬息之間回到庫洛洛的身上。
隨後，他藉由這全盛狀態下的顯現氣量，以相當精湛的流，調動著念力一肘轟擊在小墨鏡男人的臉頰上。
嘭！
強大的衝擊力貫打在小墨鏡男人的臉頰上，讓他的整張臉部瞬間變形，從鼻腔和嘴巴里帶出大量的血液。
那佩戴在他臉上的稍顯精緻的小墨鏡，自然也不可避免的轟然破碎。
他就這樣被庫洛洛一肘打得向後滑行出一段距離，雖然還勉強站著，但意識已經開始模糊。
“你……到底是誰……”
小墨鏡男人吃力的擡起頭，看向從始至終都沒有挪動一步的庫洛洛。
他是頭一次見到——
這麼強的能力者。
以及那一本能變出複數能力的書本。
面對小墨鏡男人的又一次詢問，庫洛洛靜默如雕塑，漆黑的眼眸中沉澱著無機質般的冷光。
他看向小墨鏡男人的眼神，就像屠夫在審視砧板上的肉塊——
冷酷、不帶絲毫溫度。
許久之後……
房間之內的壓抑沉悶氣息已經消失。
庫洛洛拉開厚重的窗簾。
“譁——”
絢麗的城市燈火如潮水般涌入。
落地窗外，整座城市的霓虹在夜色中流淌，賭場的巨型招牌在不遠處閃爍著粉紫色光芒，與房間裡剛剛結束的生死搏殺形成荒誕的對比。
庫洛洛的身影被投射在窗戶玻璃上，與遠處的燈火重疊。
他的右手上，盜賊極意被翻開，定格的頁面之上，有一張小墨鏡男人的照片。
哢、哢哢。
兩條森白的骨魚環繞著新主人遊動，脊椎般的軀體在空氣中劃出詭異的軌跡。
庫洛洛回頭，目光落在地毯上已經不成人形的軀體上——
小墨鏡男人此刻失去了四肢，看上去像是一具被孩童粗暴拆卸的玩偶。
只是他身上的殘缺之處，並沒有流出任何鮮血，也看不到任何筋肉組織的紋理，就像被某種更高維度的存在直接抹除了四肢。
這就是「密室游魚」的能力。
被念具現化出來的念魚，只能在密閉房間之內生存。
所以小墨鏡男人之前在發覺庫洛洛的跟蹤之後，纔會刻意進入這間門窗緊閉的賓客休息室裡。
密室游魚可以在密閉房間之內浮空飛行，它們喜食人肉，但被它們啃咬的人感覺不到痛苦，也不會流血。
所以只要念魚不消失，哪怕小墨鏡男人被啃咬得只剩下一小片臉龐，也能以「生物」的狀態繼續存活。
“很有趣的能力。”
庫洛洛的眼角餘光瞥向在空中蜿蜒飛行的念魚。
被念魚啃咬成人棍的小墨鏡男人，此刻正滿臉驚懼盯著庫洛洛，彷彿是在看一頭可怕的怪物。
庫洛洛迎著小墨鏡男人的驚懼目光，平靜道：“我突然很好奇一件事，要是讓密室游魚吃掉你的前額葉……”
“！！！”
小墨鏡男人瞳孔急劇一縮。
房間裡，又過去了好一會時間。
吱呀——
賓客休息室的房門突然被人推開。
派克諾妲和瑪奇相繼走進房間裡。
而隨著房門的敞開，那兩條密室游魚突然發出咿咿聲，下一秒身形崩毀消失。
與此同時。
已經喪失意識的小墨鏡男人的四肢處，以及額頭之上頓時噴濺出鮮血。
瑪奇來之前，已經從庫洛洛那裡得悉了情況，當即拉開針線，幫小墨鏡男人縫合傷口。
派克諾妲則是越過滿地的血污，來到庫洛洛身旁。
“團長，已經讓那個女人‘獲得自由’了。”
“嗯。”
庫洛洛輕輕點了下頭，手裡拿著那臺翻蓋手機。
嘟鈴鈴——
手機裡傳出撥號聲。
這一次，庫洛洛設置的搜索條件爲：對象擁有一種利用屍體來重現生前畫面的念能力。
「您撥叫的號碼的所有者現在不在附近，請稍後再撥，或更換位置後重新撥打……」
被庫洛洛隨意握於指間的手機，傳出冰冷的提示聲。
能找到想要的那個能力嗎——
如果可以的話，就能利用飛坦的屍體來得到想要的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