蛆蠅屍海劍
香兒抱着狄江來至客房,見寬敞明亮,雅緻精美,南有軒窗,佈置數盆盆栽,窗內窗外皆景緻怡人,心中稍喜。
她將狄江放置牀上,吩咐奴婢帶來郎中,替狄江醫治傷處,那郎中手段遠及不上常軒,但所用藥物卻極爲靈驗,敷上傷藥,狄江神情緩和,呼吸平穩,但仍未醒來。香兒凝視他的容貌,想他傷勢嚴重,這身了不起的功夫恐怕就此荒廢,不由得憂心忡忡,黯然神傷。
她在旁照顧狄江,不久之後,狄江醒來,見她仍愁眉苦臉,問道:“師妹,你身子如何?可是不舒服了?”
香兒雙眸一紅,再也忍耐不住,埋頭抽泣,雙肩微顫,狄江慌忙道:“別哭,別哭,有什麼傷心事,儘管對師兄說,師兄定然幫你。”
香兒輕輕摟住狄江,臉頰貼住臉頰,哭道:“師兄,你是爲了救我...我...我對不住你,我文秋香對天發誓,定要治好你的傷。”
狄江被她一抱,又是緊張,又是歡喜,笑道:“我這人受傷乃家常便飯,至今精神抖擻,活蹦亂跳的,師妹何必說的如此厲害?”
香兒不再隱瞞,將他病情一五一十,如數告知,狄江聞言震驚,他這一身武藝,乃是自己不分晝夜苦練得來,如今功力全失,如何能不傷心欲絕?但見香兒悔恨交加的模樣,他咬緊牙關,苦笑道:“師妹。你莫要傷心,說不定那波斯胡人信口開河。他們自稱胡人,本就是胡說八道之人....”
香兒破涕爲笑,嗔道:“胡人是咱們叫的,可不是他們自稱。”
兩人互相安慰,各自都好過了些,過了片刻。那克拉奇推門進來。見兩人神情親暱,心想:“他二人關係非比尋常,這女子對男子情深意重,但這男子重傷難愈,唉,可惜,可惜。”心下微覺嫉恨,卻不顯露出來,說道:“二位貴客。隨吾而行,本教教主欲召見兩位。”
香兒喜道:“狄江師兄,那教主說不定能治你的傷。”狄江也極爲企盼,當即強撐着起來。香兒扶住狄江。三人出了屋子,沿長廊轉了幾轉,來到一座大堂上,只見巨柱高梁,玉屏雕堂,也是美觀之極,大堂四下坐滿了人。大多是西域胡人。
大堂最裡頭擺着兩張太師椅,一張椅子上坐着一位美貌女子,約莫二十一、二歲年紀,而另一張椅子上坐着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年,那少年與香兒對視一眼,各自喜出望外,那少年跳起身來,喊道:“香兒妹妹!”
香兒喜道:“鐵穆耳哥哥,果然是你!”
那美貌少女笑道:“哎呦,這小美女是侄兒的...嘻嘻....朋友麼?這般哥哥妹妹的亂叫。”
鐵穆耳哈哈笑道:“小姨,你別瞎猜啦,她是月娥姑姑的女兒,我不叫她妹妹,又叫她什麼?”搶上去握住香兒的手,神情熱切,一張臉微微漲紅,又道:“你當年不告而別,月娥姑姑可急的快暈過去啦,我也愁得茶飯不思,好久才緩過勁兒來,想不到在這兒遇上你,那可最好,你定要隨我回宮,見見月娥姑姑,冬遙妹妹,她們都很想念你呢。”
香兒擺手笑道:“我性子太野,住不慣皇宮,還是闖蕩江湖時更舒坦些,你們也別爲難我啦。”說罷扶狄江到一旁坐下,鐵穆耳見她對這滿臉病容的少年如此溫柔體貼,暗自心驚,頃刻間對這少年充滿敵意,但他近年來經受歷練,性子沉穩,不動聲色,朝她微微一笑,回身坐下。
香兒坐在狄江身邊,目光掃過大堂,先見到鐵穆耳身後坐着鹿角僧、蘇臨仙、墨、戾二老,再往兩旁望去,見到一人,又是“咦”了一聲,此人面如冠玉,雙眸清澈,一眸尤爲美麗,猶如璀璨寶石,她認得此人是雪蓮派的門主九嬰,在他身後又坐着數人,也都在泰山上有過照面。九嬰衝她點頭笑道:“這位便是秋霜劍文秋香女俠麼?”
香兒知雪蓮派與江龍幫勢不兩立,心下一凜,但仍恭恭敬敬的說道:“晚輩文秋香與師兄狄江,拜過諸位雪蓮派前輩。”
波斯明教衆人地位顯高於九嬰,坐在鐵穆耳與他小姨左右,那大漢阿修羅坐於克拉奇五兄弟下首,竟然身份不尊,有一山羊鬍子的波斯胡人坐於衆人之前,衣着華貴,模樣威嚴,當是這波斯明教的教主。
那“小姨”正是九和公主,她見衆人齊聚,微笑道:“鐵穆耳侄兒,這便是波斯明教的諸位朋友。他們棄暗投明,歸順咱們元朝,不再聽其餘汗國號令,乃是天大的喜事。”
鐵穆耳道:“素聞波斯明教威震諸國,教義深奧,小王深爲欽佩,想要拜見諸位高賢,只可惜緣分淺薄,如今才得償所願,果然名副其實,實乃不勝之喜。”波斯明教衆人聽他說的如此客氣,面露笑容,那教主微微點頭,客氣了幾句。
九和公主又對九嬰說道:“九嬰門主,聽聞你雪蓮派也與明教頗有淵源,對麼?”
九嬰抱拳答道:“公主所言不錯,我雪蓮派供奉明尊,守護聖火,亦非什麼秘密。”
九和公主見他答得恭敬,甚是滿意,又道:“你們大夥兒都是明教中人,又都爲咱們大元效力,如各自爲政,分散行事,那可未免不美。我今日召集你們前來,便是爲了從中撮合,讓你們兩家重歸於好,合二爲一,助我大元鎮守江山,挫敗奸人陰謀,不知九嬰門主與博爾丁教主兩位意下如何?”
那博爾丁大聲道:“咱們本來就是跪拜摩尼的,合二爲一,有何不可?但咱們波斯明教乃是本部總壇,中原明教不過是一脈分支,若咱們合力之後,九嬰門主當聽咱們號令行事。”他這幾句話說的盛氣凌人,竟絲毫也不委婉客氣。
九嬰與九狐對視一眼,九狐道:“你拿主意吧。”
九嬰此刻仍是武林盟主身份,但江湖上都知他替九和郡主賣命,不少有志之士便不認他這盟主,他略一思索,問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我自當聽從公主號令,然則博爾丁教主意欲掌管我中原明教,若無過人之能,不知能否令人心服?”
博爾丁袖袍一拂,指着大堂末端一羣白袍人,說道:“這些兄弟,乃是阿薩辛教派的高手,他們縱橫西域數百年,如今卻被咱們波斯明教收服,他們尚且服氣,你們中原明教難道還能強的過阿薩辛教?”
原來這博爾丁本人武功固然極高,兩年前又出了一樁奇事,在某座高山下發掘出一處古墓,克拉奇五兄弟奉命探墓,遭遇大難,險些身死,但卻被教中一位原先毫不起眼的長老阿修羅所救,那五人因禍得福,各自練成了極高明的功夫,那百骨羅尤爲出衆。衆人也由此得知這阿修羅深藏不露,實則身懷驚世駭俗的神功。博爾丁陡然得了這麼多高手,心花怒放之下,雄心大起。
一年之前,阿薩辛教派中教主病逝,獅鷲五老也相繼去世,爲爭奪教主之位,教中起了紛爭,讓波斯明教有機可趁,暗動手腳,竟令這自來互不相讓的大敵歸降。博爾丁意氣風發,又受九和公主之邀,有心投靠,便大舉前來中原,助元朝與中原江湖人士爲難。
九嬰神色不豫,正欲出言反駁,但那百骨羅突然說道:“九嬰門主,在下向你討教討教。”話音剛落,凌空擊出一掌,一道金光從他掌中擊出,快勝飛箭,直襲面門,九嬰舉掌一擋,無形掌力橫前一攔,只聽邦地一聲,如巨斧伐樹,那金光陡然炸開,化作數道細線,九嬰雙掌急動,將細線一一擋住,模樣竟十分狼狽。
百骨羅哈哈大笑,說道:“門主,得罪了。鄙人在本教中武功平平,遠遠及不上咱們教主,但與九嬰門主相較,只怕不遑多讓。”
九嬰臉上有一道淺淺劃痕,想來是功夫不及,反被那金光細線劃傷,他神情黯淡,嘆了口氣,搖頭說道:“貴教武學奧妙無盡,九嬰甘拜下風。既然九和公主鼎力支持,九嬰也自無異議。”
九和公主喜道:“九嬰哥哥深明大義,好生令人欣慰。”
這百骨羅武功雖高,但九嬰若使出全力,未必不能險勝,但他一貫隱忍潛藏,又知九和公主對自己數年前未能殺盡江龍幫而耿耿於懷,此時見局面不利,也不想硬拼,便順勢答應下來,靜觀其變。
雪蓮派一衆高手見九嬰服軟,臉上皆有驚愕之色,但他們素來對九嬰智計極爲心折,並無人出言反對。博爾丁見他們如此,自也喜悅萬分,哈哈笑道:“那咱們從此便是一家人啦,待會兒公主設宴款待,我定要借花獻佛,好好與九嬰老弟喝上幾杯。”
九嬰心道:“原來你們早有圖謀,連酒宴都已備齊。”並不在意,說了幾句感激的話,語氣也甚是真切。
突然間,只聽一大羣人朝大堂走來,氣勢洶洶,來意不善,香兒心想:“莫非是江龍幫的兄弟來救咱們了?”深知眼下此地龍潭虎穴,來再多人也無用,更是心急,往外一瞧,只見當先一人高大見狀,氣度威嚴,正是那萬獸堂的明察秋毫明思奇。
九和公主神情不悅,質問道:“明思奇先生,你來的這般晚,可讓這麼多英雄好漢等得心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