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蹟
細密的光輝密密麻麻的佈滿了圓臺，從圓臺上蔓延到大地上，一直到佈滿了整個平面。
何奧站在圓臺之前，靜靜的注視着身前散發着光輝的圓臺。
他擡起頭，看向頭頂。
在那圓臺的正上方，那巨大石卵的底部正中的位置，那一道道似乎已經存在了無數歲月的裂痕正順着圓臺上的光輝，開始一點點的緩緩亮起。
“咱們的操作沒有問題吧？”
慄成放下手中的安達維爾之矛，停止了給法陣供能。
但隨着他的動作停下，這法陣光輝卻並沒有熄滅的跡象，依舊維持着穩定的亮度。
源源不斷的亮光以一個特殊的頻率亮起又熄滅，宛如閃爍的呼吸燈。
“不會，”站在亮光圓臺前的何奧輕輕搖頭，低頭看向身前的圓臺，緩聲道，“分析之卵在長時間不使用之後，重新啓動會有一個12到24小時的冷啓動時間，期間需要每三個小時給法陣供一次能量，確保冷啓動的順利運行。”
這些都是國王天使腦海中閃過的內容。
那一瞬間，國王天使腦海中閃過的並不只是一兩句話的操作方法，而是一個詳細複雜的操作條例。
其中包括具體的操作方法，應急狀態情況的處理，分析之卵法陣的日常保養。
冷啓動的方法這個就在保養細則內。
如果沒有這個冷啓動的方法，僅僅使用簡單的啓動方法，是無法開啓分析之卵的。
何奧不知道是因爲國王天使在盤踞在這裡的時候，恰好獲得了這完整的操作條例，記在了腦海中，還是那一瞬間國王天使的理智部分察覺到了異常，刻意給了何奧這份條例。
這條例確實有點太完善了。
“咱們就在這裡照看着嗎？”
慄成走到了何奧的面前，看着閃爍的法陣，低聲道。
“嗯，”何奧點點頭，他四下看了一眼，“這法陣這麼多年沒有使用，我們不知道其是否還能正常運營，要是易損部分出了問題，需要及時的修補。”
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他身後不遠的一道法陣紋路就閃爍了一下，即將熄滅，連帶着整個法陣的閃爍都開始不穩定起來。
何奧瞬間出現在了紋路之前，他擡起手，用無影劍重新拓寬了紋路的結構，並看向慄成，快速喊道，“來點力量。”
聽到這話的慄成立刻擡起了手中的安達維爾之矛，閃耀的電光填補進紋路中，漸漸轉化成了法陣自身的力量。
何奧收回了手，回到了圓臺之前。
看着重新恢復穩定的法陣，慄成鬆了口氣，他有些無奈的笑道，“幸好剛剛咱們的戰鬥沒太波及這些法陣，不然哪怕損壞了一個主要結構，也夠咱們頭疼的。”
“其實也沒有那麼糟糕，”何奧搖搖頭，緩聲道，“法陣本身是設計有容錯結構的，在部分主體毀壞的情況下，仍舊能正常運行，”
他目光掃了一眼不遠處在剛剛戰鬥中被眼球激光抹去的部分地面，“只是效率會略受影響。”
他收回視線，重新看向身前的圓臺，“這些法陣本身其實與正常的精密機器沒有什麼不同，只不過是用純神秘學方法構築的。”
說到這，慄成已然有些反應過來，掃過身前閃爍着的法陣，“神秘學和科學，本身並不是互斥的。”
然後他擡起頭，有些疑惑的看向一直在注視着法陣何奧，“你有發現什麼嗎？”
“閃爍的頻率，”何奧看着那法陣，低聲道，“這法陣閃爍的頻率在呈現某種週期性變化。”
伴隨着他的話語，慄成也微微一愣，他低頭看着身前的法陣，若有所思的說道，“你覺得，這閃爍的頻率，是某種‘信號’？”
他擡起頭，看向頭頂石卵底部的裂紋，緩聲道，“和這個分析之卵‘溝通’的信號。”
“但我們理解不了，”何奧搖搖頭，“這頻率哪怕是信號，也是加密信號，可能只有當初佈置這個法陣的人，才知道這些信號的具體意思。”
說到這，他沒有再說下去。
但慄成明白了他的意思。
當初佈置法陣的人，或許已經和他的文明一同，毀滅了。
“不過我們可以嘗試記下這些頻率，後面再想辦法能不能破解。”
但出於一個研究者的素養，慄成還是開口道。
對於研究而言，有時候謎題和解題方法同樣重要。
“嗯，”何奧點點頭，他轉過頭去，看向一旁的慄成，“現在我們掌握了分析之卵，雖然短期內大概率不會再受到國王的干擾，但是這個時間不會長久，你準備什麼時候破碎安達維爾之矛，準備晉升？”
“安達維爾之矛裡應該具有完整的‘雷霆主宰’的天賦序列，”
慄成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安達維爾之矛，從懷中摸出來一些用秘銀包裹的材料，“我找到了那個疑似配方里說的千年雲精的心臟，永恆之花的花瓣沒找到，風暴初生的雲氣或許可以想辦法舉行儀式的時候捕捉，”
他頓了頓，繼續道，“不過即便沒有這些材料，直接吃天賦序列，我覺得應該也能晉升。”
何奧看着慄成。
眼前這位一路晉升到B級，靠的都是生啃材料，在遇見他之前，都沒有儀式的概念，活下來全靠和天賦序列的契合度，以及命硬。
但是慄成的天賦的確高，現在已經和安達維爾之矛契合度很高了。
何奧絲毫不懷疑，對方直接吃天賦序列也行。
他頓了頓，低聲道，“你有準備裝天賦序列的容器嗎？”
“這是老柳之前在一個遺蹟找到的，”慄成從懷中摸出來一個佈滿細密紋路的秘銀小瓶，某種特殊的軟質秘銀包裹着整個瓶子，讓試管整體呈現宛如銀色琉璃一般的光澤，“我發現它能一定程度上抵抗天使級的力量。”
何奧伸出手，接過了那個小瓶子。
他嘗試用些許真理之眼的力量浸入這個小瓶，發現的確受到了阻礙。
不過阻礙並不大。
然後他嘗試用神識穿過小瓶，神識也穿不過去，但是可以在小瓶上留下痕跡。
能阻礙天使級力量，即便短暫的阻礙，這也是個寶物了。
他擡起頭，看向慄成，“這東西應該可以，但只能短時間存放天使級的天賦序列，時間一長，恐怕會被裡面的超凡力量異化，形成新的天使級超凡物品。”
他掃了一眼小瓶上的光澤，“我可以幫你使用法陣強化一下，但估計也只能延長一小段時間。”
“謝謝。”
聽到這句話，慄成微怔。
這一路走過來，如果沒有身前‘郝毅’的幫助，他早就死了，到這一步對方居然還要幫他強化容器。
他一時間有些語塞。
“你不用想那麼多，我們之前有約定的，”何奧搖搖頭，笑道，“你如果能順利晉升，對我的幫助也很大，我現在對你的投資，都是爲了以後的回報。”
慄成看着身前的青年，頓了頓，笑道，“好，看來我這下想失敗都不行了。”
人情債，最是難還。
“所以你準備什麼時候晉升？”
何奧手按在小瓶上，重複了剛剛的問題。
聽到他的話，慄成深吸一口氣，“如果可以，我肯定是希望越快越好。”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在立刻晉升。
何奧注視着慄成。
慄成的下一個天賦序列是‘天賦序列209：雷霆主宰’，晉升儀式是‘在至少有一位天使阻撓的情況下，招來一場遍佈整個星球的雷霆風暴。’
這有兩個關鍵因素，一是天使，二是星球。
他需要有一個天使作爲敵人，還需要有一個星球作爲場地。
原則上來說，主世界的星球是最安全的‘場地’，那裡的座標現在暫時還沒有暴露，沒有強大的敵人，可以自由的召喚雷霆，給慄成完成儀式機會。
但是主世界找不到作爲‘敵人’的天使。
根據何奧以往的儀式經驗，這種有敵人的儀式，敵人的質量很多時候決定了儀式的效果，也決定了儀式完成後的天賦序列掌握情況。
何奧不知道榮光之城，和拿着天使級超凡物品的自己，算不算是天使。
他去客串敵人的話，能不能完成儀式。
如果可以的話，慄成應該能很輕易的晉升天使，那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國王天使記憶裡‘瘋狂危機’。
但同樣的，這種‘僞裝敵人’加‘假天使’的組合，哪怕能完成儀式，順利成爲天使，估計也是最弱的天使，後續的變強也會非常難。
而如果不在主世界星球上舉行儀式的話，也還有一個備選方案。
那就是就在遺蹟舉行儀式。
遺蹟本身也是一顆矮行星，滿足儀式條件，同時它又沒有主世界星球那麼大，所需要佈置的雷霆也更少。
而且遺蹟裡可以直接刷新出真正的‘敵人’。
就是敵人的強度有點離譜，無論是國王天使，還是那個星光人影，都不是何奧和慄成現在能夠直面的。
當然，如果在這種情況下，順利的晉升，那慄成哪怕剛晉升天使，也會擁有非常強的力量。
這個方案除了死亡率高一點，沒什麼缺點。
但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何奧知道慄成肯定也想過這些，他一邊在小瓶上用神識刻畫強化法陣，一邊緩聲問道，“你想回去，還是在這裡？又或者等一切確定下來再晉升？”
“我。”
慄成微微張嘴，頓了一下。
如果單從生死的角度來說，兩個晉升，一個活的機率大，一個死的機率大。
但兩者風險都很大，晉升失敗徹底死亡是很大可能的事情。
何奧擡起頭來，看了一眼慄成，低聲道，“冷啓動還需要時間，我們可以慢慢思考。”
慄成看着何奧，在短暫的停頓之後，他沒有再說話，只是輕輕點頭。
何奧將目光回到了身前的圓臺上，一邊刻畫着強化法陣，一邊注視着圓臺上閃爍的光輝。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不知過了多久，他面色微微一變。
一旁的慄成立刻轉過視線來，看向‘郝毅’。
——
主世界
“這裡就是研究院的北都總部？”
狹長寂冷的走廊當中，葉鶯跟在何奧身後，探頭探腦的左右查看，“這樓修的好高級哦。”
明亮的吊燈，照耀着簡約風裝飾的走廊，也照耀着走廊兩側間次排列的金屬辦公室門。
僅僅注視着這簡約的色調，一股無形的冷冽之感就襲面而來。
“這裡怎麼沒有人啊？”
葉鶯看了一眼周圍緊閉的小門，跟在何奧身後，搖晃着腦袋，有點疑惑的說道。
“這裡不是北都總部，”何奧隨口答道，“是研究院的特殊物品收容所。”
“啊？”
葉鶯一下瞪大了眼睛，“就是那個收容最危險恐怖的超凡物品的地方？”
她一下縮了縮脖子，連跟着何奧的腳步都慢了一點。
“別擔心，”何奧緩聲道，“這些東西都收容的很好，正常情況下是不會出問題的？”
“那非正常情況下呢？”
葉鶯把脖子伸長，硬生生梗着，假裝自己毫不害怕一般，低聲問道。
“別擔心，”何奧聽出了這姑娘上下牙打架的聲音，一本正經的溫和道，“我會聯繫你哥來給你辦葬禮的。”
“啊？”
少女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愣在了原地。
旋即，她才意識到何奧是在和她開玩笑，一下子臉紅到了脖子根，她鼓着臉，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是一時間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於是便憋在那裡，漲紅了臉頰。
“感覺好些了嗎？”
前面傳來溫和的輕笑聲。
被這麼一問，葉鶯微微一愣，漲在臉上的氣微微一瀉，她擡頭看向周圍。
那嚴肅冷冽的氛圍依舊在，但經過這麼一打岔，情緒的劇烈翻滾之後，好像就沒有那麼恐怖了，她也沒那麼怕了。
“你來了。”
而這個時候，前方傳來一聲渾厚低沉的聲音。
葉鶯擡起頭去，只見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正站在前方走廊盡頭的門前。
她認識對方，那是研究院的另一位副院長，吳剛烈。
“你在這裡等我一下，”何奧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小姑娘，“我很快回來。”
“好。”
葉鶯點點頭，拿起了手機。
她注視着何奧向前走動，和前方的吳剛烈一起，消失在了走廊盡頭的門後。
她看了一眼周圍冷冽的建築和燈光。
在那一扇扇金屬門後，彷彿有一雙雙眼睛正在注視着她。
老師離開之後，這走廊的溫度似乎都冷了兩三度，剛剛離去的恐懼似乎又在漸漸拂起。
她連忙低下頭，拿起手中的手機開始快速刷視頻軟件。
而在走廊的盡頭，那漸漸遠去的腳步聲似乎也隱沒在了冷冽的光輝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