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7章 故鄉的鮮血（大章求月票）
“沒關係，繼續計劃吧。”
狂暴的身影穿過雨幕，何奧看了一眼身後緊追而來的暗蜥，平靜的說道，“拿到音頻可以傳輸過來就行，硬件設備沒問題吧？”
他剛剛已經聽通訊對面的指揮官大概講述了音頻文件被替換的事情。
南城指揮官的意見是希望他回去，等一切準備好之後，再重啓計劃。
嚴格來說，音頻出問題並沒有超乎他的預料。
按照幕後天使這些年在艾恩斯的經營，對方沒有在南城安排人手是不可能的事情。
整個陷阱的佈置又是一個緊急的大工程，幾乎不太可能做好保密工作。
但整個過程中又沒有出現明顯的破壞和干擾，工程佈置是如此的順利，以至於一切按計劃推進着。
如果一件必定會出問題的事情，在推進過程中，沒有遇見任何問題，那隻能證明要來個足以毀滅整個事情的大的了。
所以何奧在來的過程中特地檢查了整個安裝的線路，確定沒有什麼問題，藏在暗中的人也不太可能在人多眼雜的硬件安裝現場埋炸藥之類的東西。
那既足夠隱秘，又能破壞整個陷阱的地方，就剩下音頻。
雖然何奧不知道對方會用什麼方法實現這個效果——他剛接觸南城城防軍僅僅兩個小時不到，也對整個城防軍不瞭解，不知道對方是水平軍規森嚴的軍事機構，還是草臺班子。
不過既然知道問題可能會出在哪兒了，直接針對問題佈置就行。
所以他直接安排維金娜去拿了音頻的儲存芯片。
他是知道聯邦調查局的效率的，這種高精密的文件，傳輸到聯邦調查局外，要經過各種流程以及加密通道，好處是安全，不會被刪，壞處是傳輸速度非常慢。
而這個時候，最快的傳輸方法就是讓人直接帶着儲存芯片跑。
不過他的計劃也並非完美，按照原本的計劃，那些無人機會在距離暗蜥三公里的地方，展開陣型，而在準備陣型這段時間裡，維金娜大概就能抵達南城門。
然後維金娜會校對音頻，將所有音頻文件更新之後，何奧纔會正式開始任務。
但是暗蜥脫離原本位置的突然出現打斷了這一安排，這讓何奧不得不強行開啓引誘暗蜥的計劃。
很難說這是否是幕後者的刻意安排，讓他沒有任何準備和反應時間。
但艾恩斯的城防軍也沒有那麼的不可靠，及時發現了音頻的問題，維金娜也提前抵達，帶回來了準備好的芯片，正好免去了給城防軍解釋的功夫。
如果這兩個差了一點，何奧現在都會非常的麻煩。
而既然走到了這一步，那也沒有放棄的必要了。
何奧依稀有一種預感，幕後者估計也不會給他第二次實施計劃的機會了。
“硬件沒有問題。”
而在何奧思索的時候，他耳畔也傳來了南城指揮官的話語。
“那就繼續按原計劃進行。”
何奧緩聲答道，他的身軀驟然繞過了一個山澗，暗蜥龐大的軀體跟在他的身後，稍微減緩了一點速度，拉遠了和他的距離。
但即使如此，暗蜥已經距離他越來越近了。
“51%···52%···53%···”
他的耳畔傳來輕微報數聲，那是完整的音頻文件傳輸的進度。
他擡起頭看了一眼前方的羣山之間，他距離那已經佈置好陷阱越來越近了。
與此同時，他的身形驟然一頓，向着側邊閃開。
兩隻虛無的巨手從虛空中伸出，抓向他剛剛所站的位置，抓了個空。
將澎湃的雨滴拍成爆炸的水霧。
——
艾恩斯·小酒吧
“南城那邊傳來的消息，”紅髮女子快速走過來，將手中的電紙書遞給坐在二樓的老人，“我們傳過去的音頻，被人替換了。”
聽到這句話，老人微微一嘆，“抓到是誰了嗎？”
“南城的那位指揮官已經派人去抓捕了，”紅髮女子快速道，
“相關的情報線人也同步了過來，根據目前所得的資料分析，嫌疑人可能有三個，
“這三個人都不在我們盯着那幾個人當中，我懷疑是幕後那個已經知道他們暴露了，”
她將平板遞給老人，繼續道，“這三個人中，第一個是負責接收文件和加密文件的，當時我們發過去文件的時候，將文件內容和大小等詳細信息，抄送給了南城指揮官，
“不過最後接收文件的，是整個陷阱佈置過程中的一個技術軍官，這個軍官理應給收到的文件進行加密處理，加密之後，這個文件就不能輕易被刪除了，需要得到高權限的許可，但是他並沒有做加密處理，
“然後，他將之前已經加密過的殘缺音頻修改成了完整音頻的名字，將詳細信息和批註也改成了完整文件的，發給了下一層。”
她緩緩繼續道，“也就是第二個嫌疑人，這個人是負責分發音頻文件到陷阱的音響的一個技術軍官，他沒有按照流程對文件進行校對，而是直接進行了分發。”
她頓了頓，“接下來是第三個嫌疑人，他是整個過程的負責軟件檢查的軍官，但是他應該沒有檢查，就直接簽了字。三道防線，都出了問題。”
老人看着靜寂的夜色，“誰活下來了？”
“第三個，第一個和第二個軍官，在被城防軍發現的時候，已經分別在‘廁所’和‘辦公室’畏罪自殺了，”紅髮女子緩聲道，
“根據聯邦調查局收集到的資料，第一個軍官身份很乾淨，是艾恩斯本地居民，先加入的中央軍，然後進入的艾恩斯城防軍。
“第二個軍官則曾經收受過科佩斯礦業的賄賂，和科佩斯礦業有關聯，至於第三個，也就是活下來這個，”
她面色微變，“這個人是西門城防軍指揮官的某個遠親侄子，靠關係近的城防軍，受過不少錢，但是並不被財團看得起，是個純粹的草包，
“他應該是真的‘疏忽’和不負責，纔沒有檢查文件，但也不排除有人故意把他放在這個位置上的可能。”
“你覺得最有嫌疑的是誰？”老人收回目光，問道。
“應該是南城指揮官的副官，”紅髮女子目光微沉，“他出身中央軍，參加過多次對異獸的圍剿，立下了不少的戰功，一路快速升遷，
“這個過程中，他被伊維斯空間系統相中，爲他提供了大量的資源。
“後來他離開中央軍，進入南城城防軍，憑藉以往的資歷和功勳，幾年內就成爲了南城城防軍的副官。
“南城指揮官成爲城防官之後，雖然仍舊兼任南城指揮官的職位，但是已經沒有更多的心力來照顧南城的事情了，
“所以南城大部分事務，也都是由副官完成的，他也完成的很優秀，已經事實上成爲了整個南城的‘指揮官’。
“這次陷阱佈置雖然是南城指揮官主導，但是具體的實施和佈置，還是按照慣例交給了這位副官，”
她聲音放平，低聲道，“一兩個人有問題，可能是招了蟲子，一個鏈條有問題，那大概就是管理者有問題，
“按照我們獲得的資料中以往他的行事風格和能力，理論上來說，不應該犯這種錯誤。”
她平靜道，“那幾個小軍官想要完成這整個事情，其實還是有很大的風險和失敗可能的，但是如果有整個項目的實際負責人進行的‘安排’，那就幾乎不會有問題。”
她微微嘆息一聲，“我們之前的確沒有考慮到他的問題，畢竟他在此之前從未表現過異樣，
“他屬於伊維斯空間系統的勢力，伊維斯空間系統爲了賣軍工，在聯邦軍隊安插人再正常不過了。
“如果真是他安排的，這顆‘暗子’，對方應該已經埋很久了。”
她轉頭看向老人，“不過，這些都是我的猜測，現在應該沒有任何能指向他的證據，兩個關鍵證人都已經‘自殺’了。”
“現在是緊急狀態，”老人微微搖頭，“南城指揮官抓人不需要證據。”
“啊？”紅髮女子顯然沒料到還能這樣，她看着老人，“這個副官之前還挺受南城指揮官信任的，之前還爲他做過那麼多事。”
“他分得清輕重緩急，”老人微笑道，
“一旦因爲他屬下的原因導致暗蜥襲城，以至於引發了什麼鏈式反應，他是第一責任，他被問責的時候，別人不會考慮他立過什麼功勳，艾恩斯盯着他這個位置的人還很多。”
他微微嘆息一聲，擡起頭，看向遠處的安靜的城市，“艾恩斯還是承平太久了。”
他轉過頭來，看向身旁的紅髮女子，“帕修的計劃進展到哪一步了？”
“南城那邊傳來的消息是，南城指揮官准備中止計劃，讓帕修回來，”紅髮女子停頓了一下，緩聲道，“這時候，應該快返回城門了？”
“他不會回來的，”老人微微搖頭，他緩緩起身，伸出手去，觸碰傘外面磅礴的雨幕，看向瀰漫着淡淡鮮紅的南邊天空，“這點問題還阻礙不到他。”
——
南門外
風雨刮過何奧的耳畔，發出簌簌的聲響。
淡淡的低電量警報聲與傳輸進度的報數聲重迭在他耳朵裡。
他擡頭看了一眼前方，雨幕中的前方羣山圍出了一個巨大的空地，瀰漫在雨滴下的翠綠依稀在他面前浮現。
他回過頭去，看向自己的身後。
古老的大樹被輕而易舉的壓扁，陡峭的山石被無形的扶平。
那無形怪物的速度是如此的快，轉瞬之間又和何奧拉近了一點距離。
他們已經如此的近了，近到何奧能看到那血色的宛如日月一樣的雙瞳中泛着的憤怒。
現在他們距離前方的空地，只剩下了一條筆直而狹長的山谷。
彷彿只需要一個衝鋒，就能抵達。
天空的色彩被染得鮮紅，下起厚重的血雨。
何奧腳下的機甲戰靴的引擎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託舉着何奧的身軀繼續毫不猶豫的向前衝去。
一隻只無形的手臂驟然從虛空中伸出，抓向天空中的何奧。
而那身後的無形怪物也在這筆直的通道內加快了速度，它距離何奧已經非常近了。
一條無形的長尾從它身後浮現，這尾巴甩出，已經足以刺穿何奧的身軀了。
也就在這瞬間，何奧的身軀驟然加速，以遠超過引擎推動的速度，瞬間向着前方移了一段區域。
那從四面八方的伸出的無形之手和從空中甩出的無形長尾，都落了一個空，擊打在虛空中，發出‘砰砰’爆炸的聲響。
何奧感受着附着在機甲上的神識，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暗蜥，露出一個微笑，毫不猶豫的一頭向着前方的平地衝去。
那原本赤紅的眼瞳在看到他這個略帶挑釁的微笑之後，如同熊熊烈火一般燃燒起來，跟隨在他身後的怪物徹底被激怒。
“嗚——”
伴隨着憤怒的嗚咽聲，暗蜥的身軀驟然向前衝出，帶着狂暴的聲響，劃破虛空，以更快的速度逼近何奧。
轉瞬之間，二者的距離被再次拉近。
那虛空中無形的手再次伸出。
也就在這瞬間，何奧雙腳上一直在超負荷運轉的機甲戰靴驟然破碎，化作漫天流淌的碎片。
而何奧的身軀也失去了託舉在天空中的推力，順着慣性向前，一頭扎向了前方的空地。
追逐在後面的無形怪物一瞬間加快了速度，整個身軀都帶着狂暴的輕盈，流淌的血雨穿過它的身軀，在虛空中隱約勾勒出一個血色的龐然大物。
轟——
何奧的身軀扎進地裡，砸出一個碩大的坑洞，在雨中激起飛濺的泥塵。
然後他轉過身，看着身後，高聳的翠綠色僞裝的音響佇立在他的身側。
“100%”
平靜的報數聲響在他的耳畔。
也就在這時，龐大的無形怪物驟然從他身後衝出，佇立在了這片空地上。
這無形怪物先是興奮的看着何奧，然後又似乎覺察到哪裡不對，擡頭看向周圍的佇立的一個個龐大的翠綠色的‘物品’。
這一瞬間，它毫不猶豫，擡起身子就往後退。
但也就在這一刻，在那無形的虛空當中，彷彿有某種無形之樂，驟然響起。
飄零的血雨被龐大的音波擊碎成水霧，挺拔的巨樹被一瞬間撕碎。
轟——
天空中閃耀着血色的雷霆，那無形的龐然巨物身軀驟然一僵。
它努力的‘掙扎’着，試圖脫離這片無形的區域，但是身軀卻‘似乎’越來越越重，越來越重。
它‘艱難’擡起頭來，看向何奧，血色的眼瞳閃爍着光輝，整個身軀緩緩匍匐而下。
而何奧只是靜靜的注視着這一幕，一枚鑲嵌着紅寶石，雕刻着繁複花紋的黃金戒指，落在了他的手心。
天空中的血色不知何時已經變得異常的濃郁，瀰漫的雨水如同真正的鮮血一般流淌。
羣山與大地都被染得鮮紅，時間似乎都在此刻陷入了靜寂。
就像七年前，德諾市南部荒原上，鋪滿地平線的屍骸與死亡。